《我们的青春物语居然没有问题》楚易观

12、二手书市与那个宣告主权的吻

　　校园二手书市在周六上午准时开张。操场上支起了蓝色的帐篷，课桌拼成的摊位延绵开来，书本如山，人声鼎沸。阳光明媚，青春的气息混合着旧书特有的油墨香，构成了一幅生机勃勃的画面。
　　楚易观来到现场时，立刻被这喧闹的活力所包裹。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始寻找那个安静的身影。很快，他在图书馆的专属摊位看到了聂清柰。
　　她正低头捧着一本封面印着小王子与玫瑰的书，指尖轻轻停在书页间，阳光洒在她纤细的脖颈上，与周遭的喧嚣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自成一片宁静天地。
　　他走过去，聂清柰抬起头，眼中漾开一丝清浅的笑意，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来。
　　“来了？”她轻声说，将手边那本封皮略带磨损、却被擦得干干净净的《小王子》向他推了推，语气轻得像一阵风，“这本里写‘也许世界上也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读着很有味道，觉得你会喜欢。”
　　就在这时，一个火红的身影如同炮弹般冲了过来，带着一阵风，精准地插在了楚易观和聂清柰之间。
　　“喂！观察员！你也来逛书市？”潘夏槃的声音响亮又充满活力，她用拐杖撑着地面，重心稳稳落在好腿上，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拍在楚易观的背上。
　　她今天没穿校服，一件简单的红色T恤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线条，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先是瞪了楚易观一眼，拐杖在地上轻轻点了两下，目光扫过那本《小王子》，才转向聂清柰，笑容灿烂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清柰，你们图书馆的摊位东西真多啊！还在这聊起书了？”
　　这突如其来的插入，瞬间打破了刚才温柔的氛围。
　　聂清柰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指尖轻轻搭在《小王子》封面上，恢复了惯常的安静，点了点头：“嗯，挑了本有感觉的书，想推荐给楚易观。”
　　潘夏槃仿佛没品出那句书语里的深意，她大大咧咧地拿起摊位上的一本书，翻了两下，又丢回去，目光却始终像探照灯一样在楚易观和聂清柰之间扫射。
　　“你看什么书啊？《小王子》？净说些酸溜溜的话，听起来就很溜溜梅……”
　　她对着楚易观撇撇嘴，然后先将拐杖往楚易观身侧递了递，借着轻微借力稳住身形，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走，陪我去那边逛逛，我们班摊位有好多好玩的经典漫画！”
　　她的动作依旧霸道，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楚易观被她拉得一个趔趄，也下意识地往拐杖方向靠了靠，避免她失衡。
　　聂清柰只是垂着眼睑，指尖慢慢划过封面的玫瑰图案，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没有看他，却悄悄将《小王子》往自己身边挪了挪。
　　就在这拉扯的当口，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潘同学，请注意场合和影响。”
　　李郁棠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依旧是那身一丝不苟的校服，胸前别着学生会的徽章，手里拿着记录板，显然是来巡视会场秩序的。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潘夏槃拉着楚易观胳膊的手，又掠过聂清柰搭在《小王子》上的指尖，最后落在潘夏槃的脸上，语气平淡无波，却自带一股会长的威压。
　　“会场人多，拄着拐杖更要注意安全，避免冲撞。”她公事公办地补充道。
　　潘夏槃的火爆脾气一点就着，她松开楚易观，双手叉腰，毫不示弱地迎上李郁棠的目光：“李大会长，逛个书市也归你管？我和朋友正常互动，有什么问题？”
　　“基于对你人身安全的考虑，以及维持会场秩序的需要，我的提醒是必要的。”李郁棠寸步不让，言辞犀利却又无可指摘。
　　两个风格迥异的少女，一个如火，一个似冰，在这小小的书市摊位上形成了对峙。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周遭的喧闹都似乎被隔绝开来。
　　聂清柰安静地站在摊位后，指尖始终贴着《小王子》的书脊，像在护着那句没说透的心意。
　　楚易观则被夹在中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被三种截然不同的引力拉扯的感觉。
　　“那个……”他试图开口缓和气氛。
　　“你别管！”潘夏槃和李郁棠几乎同时出声，虽然语气不同，但意思高度一致。
　　楚易观：“……”
　　周围的同学已经开始悄悄侧目，窃窃私语声隐约可闻。
　　潘夏槃脸上挂不住了，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李郁棠面前示弱。
　　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混合着长久以来积压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这一刻猛地冲上了她的头顶。
　　她突然转过身，面对楚易观，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踮起脚尖——尽管有些吃力，还下意识扶了下身侧的拐杖稳住重心——猛地凑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楚易观只感觉到一个柔软而带着灼热温度的物体，如同羽毛又如同烙印，猝不及防地印在了他的左侧脸颊上。
　　很轻，很快，一触即分。
　　却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整个世界瞬间失声，只剩下脸颊上那一点无比清晰、无比滚烫的触感，和鼻尖萦绕的、属于潘夏槃的、混合着阳光和汗水的气息。
　　潘夏槃迅速退开，脸颊绯红，呼吸有些急促，手还下意识握着拐杖顶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簇燃烧的火焰。
　　她示威般地看向脸色瞬间冰封的李郁棠，又瞥了一眼终于抬起眼、眼中写满愕然的聂清柰，用一种近乎挑衅、却又带着颤抖的嗓音，大声宣告：
　　“看什么看！我亲我喜欢的人，不行啊？！”
　　声音不小，足以让周围一小圈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瞬间，道道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打了过来，惊讶、起哄、好奇……各种视线交织。
　　楚易观完全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疯狂发烫，心脏擂鼓般跳动，几乎要撞出胸腔。
　　李郁棠的脸色在一瞬间的冰封后，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深深地看了楚易观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失望，或许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
　　她没有再说话，甚至都没有追究这公然挑衅校规的大逆之举，只是紧了紧手中的记录板，转身，挺直脊背，以一种近乎决绝的姿态离开了人群。
　　她的背影，在喧闹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孤高而冷清。
　　聂清柰默默地低下了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
　　她紧攥着《小王子》的手上，封面的图案被指腹蹭得发暗，书页边缘甚至被捏得微微发卷，像是在用力攥着没说出口的心事。
　　那本借玫瑰句藏了心意的书，终究没能好好递到他手里，那句关于“独一无二”的暗示，也被后来的混乱盖过了。
　　潘夏槃在说完那句话后，勇气仿佛瞬间耗尽，巨大的羞赧和后知后觉的慌乱淹没了她。
　　她不敢再看楚易观，也不敢去看周围人的反应，猛地低下头，紧紧握着拐杖，用一种近乎逃跑的速度，有些狼狈地、一瘸一拐地挤出了人群，消失在书市的喧嚣里。
　　只留下楚易观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承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脸颊上的触感挥之不去，潘夏槃宣告的话语在耳边回荡，李郁棠离去的冰冷背影，还有聂清柰藏在长发后的沉默，在眼前和脑海中反复交织。
　　喧闹的书市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他被牢牢地钉在漩涡中心。他那本常用来记录日常的速写本，还静静躺在书包里，却无法记录下此刻他内心这片，被一个吻和一句隐晦书语搅得翻天覆地的混乱。
　　他知道，潘夏槃这一个冲动又大胆的吻，像一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彻底打破了潜意识诚哥努力维持的、脆弱而复杂的平衡。
　　他的青春物语，从此驶入了一条无法预测、充满风暴与未知的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