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锁》老张的思想大杂烩

20、沙滩上的咆哮

　　暴雨过后的石老人沙滩，像是经历了一场盛大的洗礼，变得格外干净，却也一片狼藉。被海浪冲上来的墨绿色海藻、破碎的贝壳、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海洋生物残骸，散落在湿漉漉的沙地上，在逐渐透出云层的稀薄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
　　洛雪坐在摩托艇冰冷的边缘，湿发垂在肩头，还在往下滴着细小的水珠。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锁骨下方——那里，曾经有一条链子，本应挂着同心锁的钥匙。
　　我站在她两步之外，浑身同样湿透，海水混着雨水从发梢滴落。那条锁链在我的掌心，金属的棱角膈得生疼，像一块被烧红的炭，灼烧着我的皮肤和理智。
　　“所以，”我嗓音因为之前的嘶吼和海水浸泡而异常沙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你每年都来，就为了往那条链子上，加一把新锁，是吗”
　　我需要确认，需要听她亲口说出来。
　　洛雪没有抬头，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最早是一把铜的的，去年是铁的……今年这把是银的。”
　　“为什么？”我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沙子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为什么非要这样做？让自己年复一年地陷在这里？”
　　“因为找不到钥匙了，更因为锁会绣！”她猛地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眼神里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底下汹涌的痛苦，“就像记忆会褪色！感觉会变淡！如果连这些东西都没有了，那曾经存在过的一切，又算什么？！一场笑话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劈在潮湿而沉重的空气里，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锐。
　　我的心脏被狠狠揪紧。看着她，看着她苍白脸上那近乎偏执的绝望，突然明白了——她不是在锁住一个亡魂，她是在锁住自己。她用这种方式，对抗着时间的流逝，对抗着记忆的模糊，试图将那份所谓的“约定”凝固在永恒的瞬间，哪怕代价是把自己也变成一座活着的纪念碑。
　　“他死了三年了，洛雪。”我向前一步，声音低沉而用力，试图穿透她自我建造的壁垒，“你还要用这种方式，锁自己多久？！”
　　洛雪像是被这句话彻底刺穿了伪装，猛地站起来，，她的声音带着滔天的委屈和愤怒，几乎是在咆哮：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每次！每次我以为我能往前走了，能喘口气了，就能梦见他在海里叫我！那么冷，那么黑！说好的，锁上了就是一辈子！凭什么！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只有我一个人被留在原地？！凭什么只有我承受这一切？！”
　　潮水漫上来，冰冷的海浪没过我们的脚踝，又迅速退去，带走脚下的细沙，留下一种虚无的空洞感。我看着她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砸进脚下湿漉漉的沙地里，瞬间消失无踪。我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把被她放在骨头馆的锁链，是她打破枷锁的全部期冀。
　　她希望我找到它。
　　她内心深处，渴望我能来阻止她这场年复一年的、绝望的仪式。
　　于是我抱住他，抱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