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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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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寒又过来了,她近日是愈加大胆了,整日缠着我,真是放肆,但又能怎么办,我舍不得凶她。
“师尊,师尊,你多少岁了?”宋寒趴在我的膝头,像是一只纯良无害的小动物,我垂眸看着她,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竟使我生出一些不自在。
平日里常受到弟子们的注视,我应对这种眼神见怪不怪了才对,真是奇怪。
“300岁出头,其他的我也记不清了。”我疑心她为什么这么问,难不成嫌我老,或者是我年老色衰了?
宋寒的头蹭了蹭我,将她头上的发弄得凌乱了些许,我伸出一只手替她整理,“师尊,你这么厉害年轻的时候,是不是经历了很多事,见多识广呀?”
故事吗?大概是有的吧,只记得许多年前,我还没踏上修仙之路。
“小时候的我,和普通的凡间小女孩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非要说的话,大概是我家世显赫,我是从前忠勇将军安戍边的女儿,你应当知道,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中常有他的名字,毕竟他军功众多,他少时习武,年年得比武魁首,年十六参军,收失地,定边疆,沙场封候,后聚妻生子,原以为可护京中家人平安,可选化弄人,功高盖主,君臣猜忌,皇帝暗下杀手,我与母亲一路潜逃,在逃跑过程中,母亲为护我,惨遭毒手,至此,家中只我一人,我便是孤家寡人,幸得贵人相照,免于行乞,多年照顾,我参与选拔,踏入修仙。”
说完这一番话后,我内心没什么悲伤,只是有些感叹,而膝上的安寒却已泣不成声,将我膝头布料染湿,我注视着那一片湿润,也注视着那个哭泣的小人。
我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我见她信以为真“别哭了,我骗你的。”
我本以为安寒会恼怒,会不满,会生气,可是她没有,她居然笑了,真是奇怪,她的声音略带哽咽,有些含糊不清,可我还是听懂了她说的什么。
她说:“太好了,师尊,你是骗我的,我就知道像你这般好的人,肯定会平安快乐的。”
我准备拍扶她后背的手僵在了半空,安寒见我这副模样倒是主动起身,将头蹭在我的掌心,带来些许痒意,我猛的收回手。
安寒已经停止哭泣了,只有那红红的眼眶和几滴泪珠挂在脸上,她此刻呆呆的看着我,我将她脸上的泪珠拭去。
我将她拥入怀中,心道这人真是奇怪,被耍了竟然丝毫不恼怒,但我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我们两个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直到到训练的时间,她才从我的怀中离开,我对她总是多一些怜爱,或许是因为我那日见她时,那狼狈的模样让我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只是我告诉她的故事其实是真的,直到遇到贵人前都是真的,世间哪有那么多贵人,我又何曾有那么好的命?
母亲死后,我一路行乞,终寻一地落脚,可遭人欺凌,甚有青楼老鸨见我模样生得不错,又孤身一人,企图强行将我抓入楼中,当时的我又怎敌那人?我被抓入楼中,当晚老鸨便要为我挂牌,我不愿,遭受毒打。
我寻找时机终于逃出,可也不敢再停留此地,只得再次踏上路途,途中我多次想人到底为何而活?
我行至一茶馆,闻宗门即将收徒,我步行至宗门,想寻找活下去的一线生机,也为复仇,天不负我,我测出天灵根,修炼速度快于旁人数倍。
我拜入上任宗主门下,成为了亲传弟子,我努力修炼想要复仇,宗主见我能力出众,将我封为长老,可也引得许多流言蜚语,但最终我用实力证明了我有资格站在长老这个位置上。
我下山复仇,可却得知当时的皇帝早已死了,安详晚年,寿终正寝,死前竟感叹:“我负了安卿。”引得世人称其重情重义,当真虚伪。
我原想报复至他的儿孙身上,可这样复仇真的是复仇吗?这与当年的皇帝又有何不同?当代皇帝乃贤君,如果害了他,未必下任皇帝也是贤君,若是昏君,则会造成民间痛苦。
我思虑再三,为人间,我放弃了杀害这位贤君,但若无作为,我愧对父母,我潜入先皇墓园,将先皇尸骨偷出,运用‘魂引铃’。
‘魂引铃’:收集已死之人完整尸骨,可将其魂魄引来,引来后可与其对话,但若对尸骨动手,魂魄可感受噬心之痛
我将先皇魂魄引回,当着他的面,我将他的尸骨砍碎后喂给路边野狗,看着他生不如死的样子我痛快极了。
我又将他的魂魄引承至一石砖中,将石砖放于宗门中,让他每日被人踩踏,身为一代皇帝,曾经多么高贵,现在却日日遭人践踏,想必他必然受不了。
但远远不够,他欠我的不止这点,他欠我的是我安家一家人的命。
一年后,我收回石砖,将魂魄再引出,此时他早已不再盛气凌人,高高在上,我将他的魂魄斩碎,使他再不能投生。
至此,结束了我的复仇,在途中我被宗主塞了好几名徒弟,美名其日‘能者多劳’。
我出手救下安寒,不仅是因为她让我看到了曾经的我,更是因为当时的我,曾无数遍希望自己遇见贵人来拯救自己。
可惜没有什么贵人,我只有我自己,只能靠自己努力,我认为安寒也应该在无数的夜里乞求有人带她脱离苦海。
我不希望她再走一遍我当时的路,我想为她撑一把伞,让她别再那么苦。
遇见安寒时,是我第二次遇到这样苦的小女孩,第一次是我独自逃亡路上,蹲在溪边喝水时看到的自己的倒像。
我简直不敢相信那是我,狼狈,浑身脏污污的,再没有在京城父母身边时那般的金贵,视线逐渐模糊,许是风沙迷了眼吧。
阳光从窗口透入屋内,不偏不倚,照在我身上,我也终于从回忆中抽身离开,将视线放在院内训练的小身影上,我听见自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