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处暧昧》姜時不识月

26、补在19岁前的18岁生日

　　　　富二代吃的粥铺都不一样，夏藤不知道Elvis从哪淘来的小店，门店破旧的几乎要融进街景，进去坐下一抹桌子，上面明晃晃一层油。

　　老板看起来和Elvis很熟，出来寒暄两句，依稀听着好像有新货到店。

　　Elvis轻车熟路地引着她们去后厨挑材料，这是个开放式的店，一切食材现点现杀。

　　后厨放了七八个鱼缸，里面养一群夏藤讲不出名字的海鲜。Elvis让她先挑，但夏藤确实不懂海鲜。她只觉得海鲜粥好喝，但向来是别人点什么她吃什么，于是后退两步，把小林推上来。

　　“没有喜欢吃的吗？”Elvis跟过来问她。

　　“不是不是，就是我不太会……”

　　Elvis点点头，一副了然样子，没再深问。

　　Elvis看起来真的只是想请吃饭，结束后还把她们挨个送回家，是个称职的司机。

　　夏藤礼貌地拜拜手，转身的瞬间又想起那份520转账。握住的手机让她感到发烫，这个行为有些越界，夏藤不喜欢这种行为。

　　这种不在乎自己意愿的行为。

　　……可那是500块钱啊！

　　她犹豫再三，对道德的坚守还是打败了对财富的贪念，她又把520转回去。

　　拿这种不义之财是会遭报应的！

　　许嘉佳对夏藤这种看起来很神经病的行为提出过质疑：“真的很难想象你是ENTP哎，你的道德感也太重了。”

　　夏藤也不理解，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装了，明明人性本恶，欲望是人类的一切行动底色。

　　自己有什么能力可以和欲望抗衡？

　　没有能力。

　　臣服欲望是人类最大的特点。

　　只是夏藤有自己的规则，她不允许任何人因为自己的行为受到额外伤害。

　　欲望和良心打架，良心占上风。

　　可迟迟等不见Elvis收款，甚至连消息都没回，聊天框就像手机没电了一样彻底安静下去。

　　怎么有人面对金钱可以冷暴力啊！

　　夏藤叹口气，把这件事彻底抛之脑后。反正自己把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事就随他的意。

　　许嘉佳在18号就回了小岛，她活了18年顺风顺水，独独在今年夏天遇到人生的低谷。

　　许嘉佳高考去了海对岸，那是个很大的城市，她选了个不痛不痒的专业，上了个不痛不痒的学校。

　　她的学费一年四万，在第一年，爸爸就因病住院。

　　全家人突然来到许嘉佳大学的城市，生活的一切似乎在这一刻停摆，大家的日常就是围着医院病房打转。

　　直到学期放假第十天，她才买了机票飞回小岛，回家的第二天就给夏藤发消息：

　　「你好夏女士正式的通知一下你」

　　「2023年7月21日星期五下午请你来与我共进晚餐」

　　「你打扮一下谢谢」

　　「我要拍拍立得」

　　许嘉佳，海岛小交际花。夏藤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忍不住嘴角上扬，哪怕最难过的日子里她依旧有着足够昂扬向上的生命力。

　　她从不担心许嘉佳倒下。

　　许嘉佳点名要夏藤穿那件红裙子，她再三确认：“你带那件红色短裙回来没有？”

　　带了带了！

　　说着带了，等到下午化好妆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套装丢了一件，夏藤在不大的包里来回翻找，却死活找不到，最后才想起来，好像是临走的下午，行李称重时被扔到衣柜了。

　　她临时换了条蓝裙子，下楼扫辆单车跟着导航往目的地赶。

　　外面下雨，但夏藤顾不得那么多，反正南方的雨总是下下停停，一共1公里的路程，夏藤也没想到有这样近，不等雨落到自己身上打透就赶到地方。

　　可她还是有些生气，接二连三的倒霉事很容易摧毁一个心理防线本就脆弱的人。

　　赶到海底捞，许嘉佳和丁年槿已经把菜都点好了。

　　她坐到许嘉佳身边，一边吐槽刚刚的雨，一边从包里拿出买给丁年槿的十八籽。

　　丁年槿是初中时低她们两届的小学妹，三个人的缘分要从一杯奶茶和两个不知名小偶像说起。

　　那时候楼还不火，被大家叫冷圈。18年答案奶茶兴起，许嘉佳贯爱一些新鲜东西，拉着夏藤去体验，还在玻璃上留下许愿便利贴。

　　一个许“敖子逸一定要出道！”

　　一个许“张真源一定要出道！”

　　第二天，在两张便利贴后面跟了第三张便利贴，上面许：

　　“丁程鑫一定要出道！”

　　第三张便利贴在开学后变成活生生的第三个人，许嘉佳从新生群把丁年槿挖出来，很奇怪的，似乎总不会坍塌的三角形就这样成型了。

　　今年丁年槿高二，在求手串的时候，夏藤保持一碗水端平的思想，也给丁年槿求了一串。

　　许嘉佳急着从失恋阴影里出来，所以她的那串早早的就翻山越岭去了她的身边。

　　丁年槿不急，她有耐心等到暑假见面。

　　夏藤仔仔细细保护了两个月，终于把它交到丁年槿手里。

　　希望它有些用，可以保佑丁年槿考个好大学。就像当时保佑许嘉佳一样，拿到手第二天就在遇到前任朋友的那一刻断开。

　　从此忘记前缘，只看未来。

　　不过现在，没时间念叨过去了，出现在海底捞的是两个顶级E人和一个在IE横跳的ENTP，话从夏藤坐下的那一刻起就没停过。

　　不过很讨厌，总有服务员过来询问：“是咱们这桌有人过生日吗？”

　　夏藤回答了三四次“没有”，询问却接踵而至。

　　她说：“我们是不是坐错桌子了？为什么总有人在问啊？”

　　许嘉佳说对啊，估计是她们搞错了吧？

　　丁年槿也附和，她说：“我去看看，估计是弄错了。”

　　随着丁年槿回来，确实没有人再过来问话了。

　　火锅又沸腾起来，隔着白雾，夏藤把一年的故事翻来覆去的吐槽好多次，在某个话题终止时，身后突然响起了生日快乐歌。

　　夏藤有些好奇，刚准备回头看看是哪桌过生日，就看到一群服务员推着一个小蛋糕，拿了灯牌唱着歌把她围在中间。

　　她有些弄不清情况：“搞错了吧？我们这里没人过生日啊？”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看向身后两人：“许嘉佳9月的，丁年槿5月的，我12月，我们没有人过7月份的生日啊？”

　　可丁年槿和许嘉佳已经笑成一团，她们一边笑一边拿出手机，许嘉佳说：“就是给你过的啊，夏藤，今天给你过生日！”

　　夏藤没来得及处理这句话的本意，她以为是许嘉佳又拿自己取乐：“什么啊！我生日是12月的啊，滚啊，许嘉佳今天是你生日哈哈哈哈。”

　　可许嘉佳和丁年槿还是重复那句话：“夏藤，今天是给你过生日！”

　　手机已经调成录像模式，摄像头对着夏藤，夏藤转眼看到蛋糕上的皮卡丘。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回头看向许嘉佳：“卧槽？”

　　夏藤捂住嘴巴，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带着难以置信意味的笑容。

　　可是明明刚刚自己还在细数这段时间受的苦，明明今天早上还在家里被骂。

　　可是眼睛眨眨，她现在却坐在好朋友身边，这里有她至今为止所感受到的，最炙热的爱。

　　工作人员的灯牌晃啊晃，她们在祝自己生日快乐，有人推着皮卡丘的生日蛋糕，身后的许嘉佳和丁年槿拿着手机记录此刻。

　　许嘉佳推搡她：“开心吗夏藤！

　　夏藤看着身边的一切，眼眶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发红。

　　刚才那明媚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嘴角已经开始微微颤抖。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她的指缝滑落。

　　夏藤有点害羞，此刻掉泪好像有些矫情。她拍了拍许嘉佳：“拿纸，帮我拿纸！”

　　似乎这样就可以躲开拍自己的镜头。

　　可对面丁年槿依旧在拍，纸巾很快被浸透，许嘉佳还在追问：“开心吗？开心吗？”

　　夏藤有些尴尬地伸手一挡，可她又实在因为幸福在笑，在流泪：“不要拍我。”

　　生日快乐歌好长，长到夏藤一直在想怎么还不结束，好尴尬。可许嘉佳和丁年槿又在旁边唱：

　　“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

　　“亲爱的亲爱的生日快乐！”

　　“看幸福的花儿为你盛开！”

　　丁年槿也在对面大喊：“夏老师开心吗？”

　　她的声音被笑声和音乐干扰的模糊不清，但夏藤依旧可以听清。她笑骂：“你们再三要我化好看的妆，就是为了让我把妆哭花对吗？”

　　音乐终于结束，有个姐姐给她带上墨镜，墨镜软趴趴地，夏藤象征地带了一下就想拿下来。

　　但许嘉佳却突然打断她：“快点！许愿！许愿！祝我们三个人都暴富。”

　　丁年槿也在一边应和：“许愿许愿！许三个！”

　　“好！许三个！”

　　许嘉佳在一边，眼睛看向天花板，就开始做梦，她的手指靠在夏藤身上点三下：“许我美，许我酷，许我有钱！哈哈哈哈哈哈哈！”

　　丁年槿接话：“许我考上公务员！”

　　夏藤双手抱拳在胸口，她的脑子已经被喜悦冲昏了：“那就第一个！许丁年槿高考顺利！第二个许许嘉佳顺利活过24年！第三个许夏藤考学继续顺利！”

　　“好！”

　　“好！”

　　话音刚落，就听见两个中气十足的“好！”

　　许嘉佳从包里拿出她的拍立得，一边指导夏藤摆动作一边絮絮叨叨关于今天的惊喜，她和丁年槿怎么准备的。

　　其实第一个被过惊喜生日的不是夏藤，是许嘉佳。

　　21年夏天，许嘉佳最大的愿望是可以去野餐。但那年疫情总来来回回，一个月过去仍旧找不到野餐的好时候。

　　8月中旬，夏藤马上离岛。许嘉佳要去山城记忆吃火锅，开在海岛的山城记忆，很奇怪的成为了她们的根据地。

　　聚会前两天，夏藤开始思考要不要提前给许嘉佳过生日，毕竟她的生日就在9月1号。

　　而丁年槿也在这时候找过来，说如果不能满足许嘉佳野餐的愿望，就补一个生日给她。

　　那天的火锅吃的也很开心，直到夏藤接了个电话说要去卫生间。

　　她给丁年槿发消息要她拖住许嘉佳，自己则偷偷跑去门口拿蛋糕。

　　她猫着腰从隔间后走过，在许嘉佳身后轻轻唱生日快乐歌。

　　因为要录视频，夏藤的姿势很怪，但不要紧，她看到了许嘉佳开心的笑容。

　　蛋糕是芋泥夹层，许嘉佳最喜欢吃芋泥，她也记得。

　　蛋糕切一半，许嘉佳突然摊牌：“其实我猜到了。”

　　“啊？”

　　“啊？”

　　“夏藤其实藏的很好！但是丁年槿真的很装，她真的不会演！我就觉得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夏藤气的给丁年槿不痛不痒一巴掌，突然想到不对，丁年槿还定了花的！

　　“对哦？我的花怎么还没到？”

　　打开手机一看，发现收货地址是自己家。

　　夏藤和许嘉佳真的要被气笑了，好失败的生日。

　　而今天，她们把这一套如法炮制，自己这个原创居然一点都看不出来。

　　夏藤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更不用提另外两个人，已经笑得喘不上气了。

　　“我要不是看到皮卡丘，我真不觉得是我！”

　　许嘉佳解释：“对啊，订蛋糕的时候就说订个什么样的呢？然后丁年槿就说你喜欢姜昱初，姜昱初喜欢皮卡丘，那就订个皮卡丘咯！”

　　丁年槿把餐具拿来给夏藤切蛋糕：“不知道的还以为给严妻过生日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藤边笑边接过餐具，她不太会这个，切下来的总是歪七扭八。

　　许嘉佳在她身后笑：“你好蠢啊，我们都说是你是你了，你还跟人家讲是别人！”

　　“我哪里想得到！我以为你们又在逗我！”

　　我哪里想得到，我以为不会有人这样爱我。

　　夏藤把后半句混着蛋糕咽下去，味道正合适的淡奶油不甜不腻，夹心也是自己喜欢的水果。

　　她明知故问：“你怎么不加芋泥了？”

　　“你不吃芋泥啊，这是给你的蛋糕哎！”

　　许嘉佳拿来海底捞送的生日礼包，里面有一个相框：“一会我们去海底捞门口把合照洗出来咯，然后给夏藤拿回家。”

　　一向不喜欢拍照的夏藤最后抱了两张照片走，一张是三人合照，一张是自己的拍立得。

　　许嘉佳说：“你拿回去做纪念吧，带到学校里，有我们陪你！”

　　这夜的风吹的很舒服，夏藤穿过熙攘的商业街，一头钻进小巷子。嘴角总忍不住上扬，步伐也一下比一下更轻快。

　　好像有了这一夜，整个夏天受的苦就都不苦了。

　　她只要这一点点就好。

　　回到家，她兴致勃勃地跟妈妈和妹妹分享照片，夏藤说地停不下来，把什么时候谁说了什么话都讲的一清二楚。

　　妈妈今晚心情好像不错，听到她不喜欢的许嘉佳也没异样脸色，而是开心的告诉妹妹：“姐姐很幸运，她遇到了一生的好朋友。”

　　夏藤点点头，对啊，一生的好朋友！

　　许嘉佳把图修好公开在群里，夏藤挑了几张就去发朋友圈，可文案是什么呢？

　　她低头想了会，觉得什么文案都配不上这组图背后的故事。

　　直到她记起自己的上一个生日——十八岁生日。

　　夏藤的十八岁生日被期待很久，在她心里，这是自己成功出逃的第二步。

　　第一步是考一个喜欢的大学，第二步就是成年，第三步只要慢慢等到毕业就好了。

　　但她的生日赶上疫情放开，外面大街小巷没有一家餐厅开门可以给她过生日。

　　夏藤很难过，好像自己的生日只能和家人一起过了。

　　家人并没有意识到18岁生日有什么不同，只是照旧在社区的饭店里定了一桌菜还有个蛋糕。

　　算啦，夏藤安慰自己，总比在学校过生日要好。

　　但是临近中午，在外地的爸爸突然回家，身后还跟了一群男人，是家里的亲戚。

　　夏藤不明白这个时候他们回来干嘛，但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她警惕又安静地看着他们像一窝蟑螂一样迅速占据了客厅，抽烟磕瓜子大声讲话，吵到夏藤感觉灵魂要剥离身体。

　　夏藤小声地问她爸爸：“你回来干嘛？”

　　“给你过生日啊。”

　　“给我过生日，要带他们吗？”她环视一圈，表情险些维持不下去。

　　饭店很快把菜送来，婶家的妹妹看着一桌好东西眼睛都快掉在碗里。

　　夏藤也在旁边坐着，她很想知道自己会被怎样安排。

　　“那个，藤藤，你带着你妹妹们，去你婶家吃饭吧。”

　　那群男人又像老鼠偷油一样纷纷上桌，把属于她的生日抢占一空，还不忘先给她把蛋糕拆开，点蜡烛，许愿。

　　然后赶人一样把她们赶去隔壁。

　　婶婶带着一群小女孩也跟着叹气，但她不好说什么，家里没备饭，只下了两袋方便面。

　　夏藤替妹妹把蛋糕切开，她尝一口就皱着眉往外吐出来，酸的，干的……

　　她的十八岁生日，是一碗方便面和一块馊蛋糕。

　　她很想哭，可掉眼泪也太矫情了。

　　半年后的夏藤抱着一场盛大隆重的生日过后留下的照片，依旧流泪，但她这次不觉得矫情了。

　　夏藤想了想，在输入框里打下一行字：补在19岁前的18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