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处暧昧》姜時不识月

24、扎小人吗？可以学

　　夏藤是一个很关心朋友的好人，后来的每一天都要去关心一下程野是不是仍旧活着。

　　趁着程野发烧的这两天，夏藤终于把《祝愿你》改成同人，她截了片段发给阮曦，主题仍旧是BE到底。

　　一篇文章里总能反馈出作者的思想，就比如夏藤的文章里，总在出逃。

　　“我们逃跑吧。”

　　窗外台风过境，她坐在阳台摇椅，雨水被风裹挟着扑过来，这让夏藤感觉很惬意，有种自己还活着的实感。

　　大约是程野已经演过这个角色，夏藤总觉得怎么写都好尴尬，男主顶了张程野的脸，以至于最后死掉时，夏藤踌躇再三，才狠心下笔。

　　说来有缘，自己写《祝愿你》时并不认识程野，可现在却在主角身影里看到程野的样子。

　　就好像自己在为程野写故事一样。

　　但程野想不到这么多风花雪月，当听到夏藤说“好可怜啊要知道不把你写死了”的时候。

　　程野发来两串语音妙语连珠：“卧槽你他妈，哎你怎么还诅咒人啊你这孩子。”

　　夏藤笑着和程野插科打诨，她知道程野没生气，对方甚至还有精力调侃自己的口音问题。

　　这座南方小城占据了夏藤生命里重要的时光，每年踏上这片土地时，夏藤总会自动切换口音。

　　她笑：“要不你还是烧着吧，病好了总来笑我。”

　　“卧槽你咒我！”

　　夏藤跟程野发誓，自己不干这种没道德的事，但程野下一条语音却让夏藤心跳漏一拍：

　　“说实话，感觉都快和你玩不了了，宝儿啊，我发烧的时候，我都感觉你是不是给我扎小人了？”

　　“我是不是哪做错了？你可以跟我说实话，没事儿，我可以给你道歉，你现在就是折磨我。”

　　夏藤被气笑了，讲话都磕巴：“我怎么，怎怎么折磨你了？从你那天找我算卦，我每天都来慰问你！”

　　“我感觉我说我要找你算卦，你很兴奋你知道吗？”

　　夏藤这时候刚忙了一上午，因为一会家里要来位客人，是妈妈的朋友。

　　妈妈再三跟夏藤强调，这是一位在宗教玄学方面有些非常非常深刻研究的师傅。

　　他说夏藤和玄学有缘，他想见见夏藤。

　　从起床开始，夏藤就从客厅收拾到厨房，刚瘫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就被程野在这逗趣。夏藤有一个很邪恶的想法突然出现：

　　没关系，我现在不会扎小人，但我可以学。

　　如果程野真的对这个手艺很感兴趣的话。

　　夏藤按下了这个邪恶的想法，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哄程野：“我那是关心你，怕你烧傻了，本来也不聪明。”

　　“你才不聪明！”

　　“我比你聪明！”

　　斗嘴两个来回，夏藤觉得好无聊，纯小学生吵架行为。

　　但程野总能翻点旧账出来：行行行，用不着再生父母了就这样。”

　　夏藤低头了，他有理，他站高位：“您还是我最亲爱的再生父母行吗？”

　　她心里暗暗发誓：下学期一定拍双女主！

　　没工夫再和程野扯，她去换了身衣服，还有些紧张。面对这位在妈妈口中神通广大的老师，夏藤忍不住有些好奇。

　　[心动了？]

　　[当然，你真的不觉得玄学是很好玩的东西吗？]

　　[如果能让你开心的话，那我只有支持的话]

　　[开心不见得，但很好玩啊]

　　见到老师的第一面，夏藤有些无措。面前的这位中年男人样貌平平，放在人群里很难被注意到。但他面上笑呵呵的，看起来和蔼可亲。

　　老师穿一件格子衫，背了个巨大的双肩包，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看起来不轻。

　　夏藤上去乖乖问好，随后和老师一起坐在沙发上。妈妈去厨房忙活午饭，老师则看着她，笑眯眯地问她年龄学业。

　　他说：“你妈妈给我看过你的盘啦，你的学习成绩很好。”

　　一句话把夏藤噎死了，三年前同样的话，自己在爸爸那里也听过。

　　高二下学期刚开学，夏藤实在害怕，哭着闹着不敢去学校。家里该打该骂，连逼带哄什么都用了，但一提起来就能看到夏藤红透的眼睛和发抖的样子。

　　她记得自己连晚上睡觉都害怕，总能在夜里的卧室门口，看到那匹马头人。夏藤睡不着，也不敢睡，每晚哭着打电话给妈妈，折腾到三点才哭累睡过去。

　　就像小时候一样。

　　那年她九岁，刚被接去小岛。她看到平日里对自己温声细语的妈妈突然变了个人，她被锁进最里面的小房子里，没人和自己说话，也没人陪自己玩。

　　夏藤已经记不清那个夏天的模样了，留在记忆里的只有大腿上被衣架抽出的青紫鞭痕，妈妈脸上厌恶嫌弃的表情，被撕碎又粘起来的英语课本，摸不清生存法则的自己，和无数个漆黑沉寂的夜。

　　夏藤的第一次睡眠障碍就出现在那年，凌晨三点成了种诅咒。夏藤在不熟悉的环境里被扔到不熟悉的房间里睡觉，她很害怕，就好像那间房里有什么怪物埋伏在床底。

　　那年她才九岁，夏藤实在没什么好办法。她只能趁着十点钟大家都没睡的时候早早入睡，想着睡着了就不害怕了。

　　可她总在凌晨三点绝望的睁开眼睛，甚至可以看到两只蟑螂在腿上来回蹦跳。

　　后来她又想把自己熬到困，只要能一下就睡过去，也不害怕了。

　　可自己只能在凌晨三点才能睡着。

　　三点钟成了现实世界里清醒的梦魇。

　　夏藤没办法了，她腆着笑脸，用一种卑微的，讨好的笑容学着妹妹的样子凑到妈妈面前：“妈妈，我害怕自己睡觉，你来陪我好不好？”

　　可妈妈却只是鄙夷地撇了她一眼，然后嫌弃又用力地将她推开：“哎呀你别来烦我，你怎么这么讨厌呢？脏死了！”

　　脏吗？可是妈妈，我每天都在洗？我脏在哪里？

　　长大后的夏藤才明白，这和洗澡没关系，她被讨厌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她是她，她是爸爸和妈妈的孩子，这是她的罪。

　　原罪。

　　这份睡眠障碍在16岁又出现在夏藤的生命里，她绝望的抱着被子，熬了一夜又一夜。

　　爸爸说你先去上学，等你放假回来，我把你接来我这里，带你去看医生。

　　可事与愿违，心理科是要提前挂号的。于是她被带离医院，去了一个阿姨家。

　　阿姨家里摆着她不认识的神像，香火味道呛得人头疼。

　　阿姨听过夏藤生日，掐算一翻，笑着说：“姑娘是个才女命，学习成绩肯定很好吧！”

　　夏藤尴尬地笑笑，那年她全班倒数第二。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上课学习了，她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对抗疾病，她把自己用谎言包裹起来，就为了不被别人看出异常，然后说一句：

　　“她是个精神病。”

　　想不到18岁这年依旧可以听到这句话，好像从小到大所有给自己算命的师傅都会说：“姑娘是个才女命，姑娘成绩好。“

　　好，好过。

　　在生病之前，她过目不忘。

　　过人的记忆力是夏藤引以为傲的资本。

　　她没说破这一层，只笑着点点头，听老师继续往下说。

　　老师向她介绍起奇门遁甲，说起那些自己经手的案例。

　　“有一回，有个女人，说她喜欢一个有钱的富二代，非要我做个局，让他俩成了。”

　　夏藤听到这，有些好奇，有个问题她疑惑很久了：“可是，如果人的命是出生那一刻的八字定好的，她命里没有，但我们后天干预，让她命里有了，那是不是证明八字本身是不准的呢？”

　　老师说她问了个好问题：“命不是定死的，我们去给人家开局调命的时候，也要评估一下的嘛，有些东西就是天方夜谭，不可能有交集的，这种你就不要去接嘛。”

　　夏藤半懂不懂地点点头，她不好意思再深问下去，万一老师觉得自己很笨怎么办呢？

　　她换了个话题：“可是，在这段感情里，一直都是那个女孩的一厢情愿，男方并不愿意，我们这样做，从人道主义来看，不会违背男方意愿吗？这样对男方太不公平了。”

　　“是这个女人找到你的，并不是男人，所以你只需要去处理女人的问题就可以了。开盘是要看时机的，找到你的就是命里要找，找不到你的也轮不到你去担心。所以我们帮别人看事的时候，一定要等别人找你，而不是你去找别人。而且我们帮别人看命调理，我们是要收钱的，要把这个业债消掉的。”

　　夏藤心想，听起来好像不太道德。

　　作为新时代好青年，还是应当尊重个人意志的！

　　说着说着，老师突然抬头看她，胸有成竹又莫名其妙地问一句：“你的电脑是不是在西南方？”

　　“啊？”夏藤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指了指斜前方的电脑，“电脑在这呢。”

　　“不不不，我说的是你的电脑。”老师拜拜手。

　　夏藤想了一下，自己的电脑就放在身后，自己的房间里。她打开指南针，身后正是西南方向！

　　这下夏藤一点疑虑都没了，她看向面前的中年男人，眼里只有对知识的渴望。

　　命理学的魅力就在此，当你不信时，只要一件真的很玄的事情发生在眼前，那就不得不信。

　　就像今年六月份，许歆的手机突然原地消失。她把所有地方翻了遍，怎样都找不到。

　　许歆是个坚定的无神主义，她不信那些玄来玄去的命理。

　　夏藤在旁边看着，犹豫半晌还是决定起一卦看看。

　　她那时并没受到太多的系统性教育，对大部分的卦都是通过基础理论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做判断。

　　就比如当时，夏藤看一眼主卦，眼前出现的是一片崎岖山坳，宿舍里，崎岖，山地？

　　夏藤只能想到一个地方。

　　她打开手电筒凑过去，许歆让开一条路，手电筒的光直接打向桌子和墙的缝隙里，夏藤看到一个白色的方块物品：“小许，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许歆快急哭了，听到这句话，犹如神赦，赶紧跑过来扒眼看，还真是她的手机。

　　从此，许歆就从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变成了相信玄学的一份子。

　　人类就是很奇怪，似乎每个人生而信命，只是后天教育有所不同。

　　此时，夏藤也已经完全相信了面前的老师。老师拿起一旁自制的一本厚书，上面用毛笔写了苍劲有力的四个字“奇门遁甲”。

　　翻开第一页，是奇门遁甲的口诀“阴盘遁甲无三奇，亦无吉凶与格局”

　　老师问她：“学过八卦吧？”

　　“学过。”

　　“阴阳五行呢？”

　　“学过。”

　　“天干地支六合六冲呢？”

　　“学过。”

　　“有底子，学起来就方便点啦，我教也方便点。”

　　奇门遁甲是东玄学术链顶端，和夏藤平时琢磨的那点东西的难度天差地别，不过十分钟，夏藤就觉得自己脑子要炸了。

　　为什么这个要落这个宫，为什么这个季节就要开始变动啊？为什么这个宫落天干地□□个宫落八卦啊？为什么这要全顺那个要全逆啊？为什么要全阴全阳啊？

　　为什么装盘就要16步啊？！

　　做函数题呢在这？！

　　师傅，你认识我晚一点，你可能不知道，鄙人不才，数学三分……

　　夏藤脸色慢慢暗下来，师傅看了也不急，只呵呵笑，说先吃饭。奇门遁甲学的多，后面还要看风水调命局学画符。

　　慢慢来。

　　夏藤有些头疼，那些知识像数学课，左边进右边出。

　　阮曦发消息问她怎么样？

　　夏藤只有很苦命的一句：“人很好，我很好，就是知识不太好。我学了一天，不看书的话，我连第一步都不会。”

　　好消息是，师傅并没有执着于第一天就灌输核心知识。

　　只是简单学了基础格式，就开始散养夏藤。

　　太好了，从上学的时候就害怕被老师盯着写作业，没想到上了大学还有这个待遇！

　　吃过午饭，没等夏藤回屋清清大脑，缓过劲来，就又被拎出去：“怎么了？”

　　“带你去看看你的……应该叫师兄哦，有人今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