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炽吻：双王冠冕》昭明辞

58、第五十八章：阿弃的选择

　　死寂。并非真空般的绝对无声，而是某种更沉重、更粘稠的静默。巨型小行星的内部空洞，像一个被宇宙遗忘的墓穴，吞噬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杀机。只有“星尘号”引擎彻底熄火后，金属外壳因剧烈温差而发出的、细微的“噼啪”收缩声，以及生命维持系统低功率运行时几不可闻的嗡鸣，证明着时间并未完全停滞。

　　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只有主控台上几盏关键指标灯散发着幽绿的、微弱的光芒，勉强勾勒出驾驶舱内逼仄的轮廓，将两人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仿佛古老戏剧中的面具。

　　叶凛的手还覆在江曜的手背上。那最初的、冲动之下的触碰，在持续的静默中，渐渐变得清晰而灼人。他能感觉到江曜手背皮肤的冰凉，以及其下骨骼的清晰线条，还有那细微的、似乎并未完全平息的颤抖。他自己的手心则像一块烧红的炭，汗湿，滚烫，与对方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这触感太过陌生，又太过……亲密。超出了临时盟友、甚至普通战友的界限。叶凛的心脏后知后觉地开始擂鼓，不是源于之前的生死时速，而是因为这突兀的、不受控的肢体连接。他想抽回手，却觉得任何一个动作在此刻都会打破某种危险的平衡，显得更加欲盖弥彰。

　　OS叶凛：『操…老子怎么就管不住这手呢…现在放开是不是显得很怂？不放着…这算怎么回事？两个大男人手拉手在黑灯瞎火里…妈的，这氛围怎么有点gay里gay气的…』

　　就在叶凛内心天人交战之际，江曜的手指，极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挣脱，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蜷缩，指尖恰好擦过叶凛的掌心。那一下微痒的触感，如同电流般窜过叶凛的脊髓，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江曜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细微的互动，他倏地转过头。在幽绿的光线下，他的眼神锐利依旧，却蒙上了一层复杂的、难以解读的薄雾。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成一条更苍白的直线。他率先，用一种看似自然、实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将自己的手从叶凛的掌心抽了出来，重新搁在冰冷的操纵杆上。

　　手背骤然失去那片冰凉，叶凛感到掌心一空，随即被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席卷。他下意识地蜷起手指，仿佛想留住那转瞬即逝的触感。为了掩饰尴尬，他干咳一声，粗声粗气地转移话题：“…那什么…追兵好像没跟进来？你这躲猫猫的技术可以啊，长官。”

　　江曜没有立刻回答，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将注意力强行拉回到现实危机中。他调出几乎瘫痪的被动传感器接收到的微弱信号，仔细分析着。
　　“外部爆炸残留能量读数正在衰减。未检测到高能量引擎信号靠近。他们可能在外围布防，或者认为我们已经坠毁。”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接触从未发生。“但我们不能久留。引擎过热，生命支持系统能量储备不足百分之二十。必须尽快离开这片乱流区，寻找可跃迁的稳定空间。”

　　OS江曜：『体表接触已终止。触感残留…需清除。当前优先级：生存。能量、导航、威胁评估。非必要感官信息干扰…已标记，待后续分析。』

　　就在这时，后舱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是阿弃怯生生的、带着睡意的声音：“…结…结束了？我们安全了吗？”

　　少年揉着眼睛，从临时铺位上爬过来。他显然在刚才的疯狂逃亡中体力透支，睡了一小觉，但脸色依旧苍白，带着惊魂未定的余悸。

　　叶凛像是找到了打破尴尬的救星，立刻接过话头：“安全？早着呢小子！咱们现在是钻进了老鼠洞，外面一群猫等着呢！”他试图用夸张的语气缓解气氛，却牵动了腿上的伤，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阿弃看到叶凛龇牙咧嘴的样子，又看了看江曜苍白如纸的脸色和背后隐约渗出的血迹，小脸上满是担忧：“你…你们的伤…得再处理一下…我去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医疗凝胶…”他说着，就要往后舱翻找。

　　“先不急。”江曜出声制止，他的目光落在阿弃身上，带着一种审慎的考量。“阿弃，我们现在暂时脱离了直接危险。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这个问题抛出来，驾驶舱内刚刚缓和一点的气氛又微微凝滞。

　　阿弃愣住了，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他看了看江曜，又看了看叶凛，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挣扎。他当然明白江曜的意思。他们现在是宇宙级的通缉犯，被凌玄和苏瓷两股强大势力追杀，跟着他们，意味着永无宁日，时刻与死亡相伴。

　　“我…我…”阿弃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蚋。他原本的计划，或许只是帮他们逃到相对安全的中立地带，然后自己继续回迦南地的底层挣扎求存。但现在，看着眼前这两个伤痕累累却依旧眼神坚定的男人，那个“回去”的念头，变得异常艰难。迦南地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凌玄的人绝不会放过他。更何况…

　　“我…我想跟你们走。”阿弃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眼神里虽然还有恐惧，却多了一份孤注一掷的坚定。“我不回中立站！回去…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凌玄不会放过我的！”

　　叶凛挑眉，有些意外于少年的决定：“小子，跟我们走更危险，你没看见我们被追得跟丧家之犬一样吗？说不定明天就一起变成宇宙尘埃了！”

　　“我知道危险！”阿弃握紧了小拳头，声音提高了些，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但我姐姐的仇…还有，凌玄他做的那些事…我想帮忙！我会维修！对迦南地和凌玄手下一些舰船型号很熟悉，我能帮上忙的！我可以帮你们保养这艘船，虽然它很破，但我会尽力让它撑下去！”

　　他的话语带着真实的恳切和一种想要抓住什么的迫切。在这黑暗的、前途未卜的驾驶舱里，像一簇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火苗。

　　叶凛看着少年那双清澈又倔强的眼睛，一时语塞。他习惯了独来独往，或者顶多和江曜这种级别的强者临时搭档，带上一个半大的孩子？这简直是个拖油瓶…

　　OS叶凛：『妈的…这小子是不是看多了英雄小说？跟着我们混？我们自身都难保！到时候打起来，谁顾得上他？』

　　他不自觉地看向江曜，用眼神询问。在这种决策上，他潜意识里已经习惯了以江曜的判断为主。

　　江曜没有立刻回答。他深邃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扫描仪，剖析着阿弃的每一个表情细节，衡量着他话语中的真实性与价值。风险是显而易见的：阿弃战斗力几乎为零，会增加负担，存在潜在的不稳定因素。但收益同样存在：一个熟悉迦南地底层结构和凌玄部分势力部署的向导，一个具备基本维修技能、对这艘老船有一定了解的技工，在漫长的逃亡和未来的对抗中，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江曜的目光极快地扫过叶凛那条依旧无法正常行动的左腿，和自己背后阵阵作痛的伤口。他们确实需要时间休整，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据点。阿弃的存在，或许能为他们争取到一些这样的时间。

　　短暂的沉默后，江曜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最终裁决的力量：“可以。”

　　阿弃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赐。

　　但江曜接下来的话，却冰冷如刀：“但你必须遵守指令。任何情况下，不得擅自行动。你的任何可疑行为，我都会视为威胁，并采取必要措施。”

　　这话语中的冷酷和决绝，让阿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他还是用力点头：“我一定听话！我发誓！”

　　叶凛看着这一幕，撇了撇嘴，但也没再反对。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对阿弃说：“行吧小子，算你有点胆色。以后就跟老子混了，不过事先说好，管饭不管饱，打架靠自己，死了可别怨我。”

　　语气依旧拽了吧唧，却透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接纳。他扔给阿弃一支从迦南地顺来的、包装皱巴巴的营养液：“喏，先垫垫肚子。然后去看看这破船还有哪儿漏气，别还没飞出这鬼地方就先解体了。”

　　阿弃受宠若惊地接过营养液，像是捧着什么珍宝，用力点头：“我这就去检查！”

　　看着少年忙碌起来的背影，叶凛重新瘫回座椅，长长吁了口气。驾驶舱内再次陷入安静，但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多了一个人，似乎也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烟火气。

　　江曜重新调出星图，开始规划下一步的路线。他的侧脸在幽绿光芒下显得格外专注，长长的睫毛垂落，投下淡淡的阴影。

　　叶凛看着他的侧影，又想起刚才手背上那转瞬即逝的冰凉触感，心里有点莫名的烦躁，又有点…说不清的痒。他鬼使神差地低声问：“喂，冰块脸，你就真放心把那小子留下？不怕他是凌玄派来的卧底？”

　　江曜操作星图的手未停，眼睫都未抬一下，只是淡淡回道：“概率低于百分之七。他的微表情和生理反应，不符合受过专业反侦察训练的特征。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终于侧过头，看了叶凛一眼，那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看你的眼神，不像演戏。”

　　叶凛：“…？？？”

　　OS叶凛：『啥意思？看我眼神怎么了？老子脸上有花吗？这冰块脸说话能不能别老说一半？！』

　　江曜已经转回头，继续他的计算，只留下叶凛一个人在那里莫名其妙，心头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又痒又乱。

　　暂时的安全，意外的同伴，未卜的前路，以及驾驶舱内悄然流动的、复杂难言的暗涌…这一切，都预示着他们的逃亡之旅，进入了下一个更加莫测的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