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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又遇红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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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怀竹忽然向着他们藏身的方向朗声道:“两位既然来了,就出来了吧!”
“他,他什么意思?是在说我们吗?”南一诧异地压低声音,看向身旁的明真。
明真在她惊疑的目光中微微颔首。
“他武功这么厉害的吗?”南一更惊。文才已这般出众,若连武学也深不可测,那可真是不给别人留半分活路了。
“并非如此,南大公子先天体弱,自幼不能习武,只修些道家养气之法,厉害的,是他身边网罗的那些能人异士。”明真轻轻摇头道:“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也不用再藏了。”
两人方自丛后中走出,立时便被数道无形的视线牢牢锁住。。
最先有反应的是南二,他咧嘴笑道:“原来是明真道长和南一姑娘?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明真见礼,回道:“云风道长超度昭仁太子,我们过来送送。”
他们说话间,南一却觉一道目光始终灼灼地落在自己身上,片刻未离,她顺着视线看去,发现是南大公子,南怀竹。
南一以为是他看出了自己的鬼身,才如此盯着自己看,可很快,她发现不是,他的眼神不对,那目光里没有审视与警惕,反倒像是历经漫长等待后终见故人的悸动,又带着初逢的、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欣悦,深邃得仿佛能一直望进人的魂魄深处。
“我们认识吗?”他的目光太深沉,南一不自觉的就问出了口。
这一问,也引得南二与明真纷纷侧目,疑惑的看了过来。
静默在空气中蔓延了片刻,南怀竹才缓缓收回目光,唇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声音低沉:“是在下唐突了。初次见面,南姑娘,我叫南怀竹。”
“我叫南一。”见他坦然道,南一便也不再纠结。只是心中仍旧觉得怪怪的,可她确信自己记忆中从不曾有这号人物。也罢,许是他也错认了故人,方才会有那般的神情吧。
几人一番引荐寒暄后,明真与南一便先行告辞。
令南一感意外的是,即便他们撞破了对方杀害户部侍郎之子的事实,南怀竹却似全不在意,自始至终面上都挂着温煦笑意,举止从容。
这人城府之深,当真难以揣度。
临转身时,南一终究没忍住,目光悄然投向常胖子所在的方向。
可她视线方才转过,南怀竹便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身,恰好挡住了她的目光。他含着笑望着她,神色温和。
南一见状,便也收回目光。
一路下山,南一本打算去附近小镇买匹马,然后径直东行,可她身无分文,明真只得先陪她走一遭。
谁知这一路,注定了不太平。
两人没走出多远,去路便被拦住了。
对面十人一字排开,身着寻常的深青色粗布道袍,脸上蒙着黑布,从身形与鬓角斑白的发色看来,都是上了年纪的老道,修为显然不浅。
跟得真紧啊!怀远镇的事她丝毫未动用鬼气,这些人却仍像狗一样闻着味就追了上来。
“还真是看得起我,”南一冷笑,“竟劳动这么多高手。你们是国师府的,还是四大观的?”
对面一片沉默,无人应答。
“这几人都不好对付,我们寻到机会便走,莫要恋战。”明真侧身过来,声音压得极低。
他话音未落,中间一个瘦高老道抬手一挥,余人即刻攻上,分工明确。其中两人缠住明真,招式连绵不绝,虽未下死手,却逼得他无法脱身。
剩余八人,则直扑南一而来。
她无心缠斗,可在几人密不透风的合围下,一时也难以脱身。刚避开左侧一剑,身后长鞭已如毒蛇般袭至,角度刁钻狠辣。南一拧身急闪,却正好落入另一老道的拂尘攻击范围之中。
麈尾银丝暴涨,瞬间分作数股,如活物般朝她缠来,封死了所有退路。不过眨眼工夫,拂尘丝已将她捆得结实实。
南一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可这拂尘诡异得很,越是挣扎,束缚得越紧。
持尘老道也全力控着手中拂尘,片刻后,他察觉南一的挣扎渐弱,急忙朝同伴喝道:“快!”
就在他出声的刹那,“砰”的一声闷响,尘丝尽断!
浓稠的鬼气轰然爆发,如墨潮般将围攻的老道们吞没。南一的外袍在气浪中飒飒拂动,她立于翻涌的黑气中央,漫天断裂的拂丝被腐蚀成焦黑的尘末,簌簌飘落。
那老道目眦欲裂,痛呼出声:“我的麈尾!!”
鬼气中,一众老道身体周围隐隐环绕着淡金色的护罩,显然是刚才被鬼气吞没的瞬间,及时打开了防身护罩,避免了被腐蚀伤亡。
老道们见此,面色凝重非常,持拂尘的老道也急忙两步退回位置,众人围着南一迅速变换阵型,手结法印。原本淡淡笼罩在他们周身的金色光芒骤然炽盛,齐向其中一位老道手中的法杖汇聚。
随着持杖老道将法杖奋力向空中一举,一道金色的五行八卦阵图缓缓自黑气上空浮现。几乎同时,南一朝那持杖老道击出的一记鬼气,竟被阵光硬生生反弹了回来!
巨大的八卦阵已然成型,携着凛然金光沉沉压下。金光与鬼气交界之处,爆出刺耳的“刺啦”声响,宛如水火相侵,正邪不两立。
南一再也无暇他顾,只能全力催动鬼气,在头顶凝聚成屏障,死死抵住那不断下压的阵图。
该死的老东西,一上来就如此大动干戈,是打定主意要留住她了。
倘若说南一独力硬扛这八卦阵图已是万分吃力,那几位老道的情形也绝不轻松。光是维持法阵便已极大消耗他们的功力,更何况还需不断注入更多法力用以压制南一。其中两三人嘴角已渗出鲜血,显然也到了强弩之末。
南一眸中厉色一闪,正欲催动所有鬼气,一举冲破这八卦阵的镇压......
倏然间,一缕笛音幽幽传来。
那笛声清越,却似凝聚了吹奏者的全部功力,直透神魂,摄魂夺魄。南一只觉魂魄如同被巨锤猛击,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
鬼气威力一时大减!
同时,阵图金光大盛,猛然压下。南一甚至已能感受到那光芒灼烧魂体的剧痛。
“不要。”一道声嘶力竭的身后从后面传来,是明真。
伴随着他的声音,一同落下的是一道红光。
红光夹着更加凌厉的鬼气,一斩而下,八卦阵土顺势破裂,几个老道也都被振飞了出去,与此同时,笛声骤停。
南一微微定神,眩晕的感觉才堪堪好了些。
“哎呀,小一一,你怎么还是那么弱啊!”
来人竟然是红衣。
她一袭红衣在空中炸开,衣角猎猎,柔顺丝滑的长发随风飘扬,漂亮得不可思议,也强得可怕,只是脸上还是挂着那抹熟悉的戏谑。
南一看着她正准备开口,就听她急声轻道了一句:“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胳膊被明真扶住,南一才回过神来,发现刚才的老道居然跑得一个不剩了。
不远处,奔过来的正是南怀竹一群人。
“你没事吧?”明真急切的问道。
南一摇了摇头,道:“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感觉像是灵魂在体内被震荡了一下,她晕得有点想吐。
说话间,南怀竹众人已经走到近前,他看着脸色微微苍白的南一,面露关切,问道:“你没事吧?刚刚听见这边有法术波动,就赶过来看了看,没想到是你们。”
南一再次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南姑娘如此状况,还是需要先好好休息,在下在这附近刚好有一处隐蔽的别苑,如二位不嫌弃,不如先过去歇下脚?”南怀竹看着二人提议道。
如此情况,南一显然不可能按照原计划往东去,只能先答应了下来。
别苑中,南一的房间在二楼,她站在窗边,看着下面热闹的街道,目瞪口呆。
这就是南怀竹口中的隐蔽的别苑吗?
这所别苑位于川城最热闹的地段,别苑面积不大,但是布置得很是小桥流水的小雅之意,真正是应了那句话,闹中取静。
南怀竹对于他们的惊讶,原话是这样说的:“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所以,这处怎么不算隐蔽呢!”
好吧,反正不过休息一晚而已。
怀着这样的心情,南一和明真便也落住了下来。
落霞映天,红烈似火,那是夏日太阳在夜幕到来前最后的一丝挣扎,随着红霞彻底落下,白天的暑气也开始慢慢散发,人们也终于等到了炎热了一天后的丝丝凉意。
晚膳之后,南一的房门被敲响了,来的是明真,意料之内,她早知道他会来。
烛火轻摇,映着站在窗边的身影。明真抬头望向南一,轻声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可好些了?”
南一点了点头,道:“嗯,好多了。”
“那就好。”明真低声应道,静了片刻,他才迟疑地开口问道:“你会眩晕,是因为那笛声吗?”
这是她的弱点,她若足够警惕,是不应该告诉任何人。
可她还是轻声答了:“嗯,是的,但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
“白日那些道士,不像出自四大观或其他观院。只是他们蒙着面,一时难以分辨。”明真转而言道。
“无妨,”南一语气平静,“不是观中之人,便是朝廷派来的。想抓我的人太多,总有几个是不知来历的。
“所以今晚你答应住下来,是为了等那红衣女鬼吗?”
南一看向他,从他初见红衣到现在,大半天过去了,他终于问了出来,她也不否认,道:“是的,我想她应该是知道其中缘由的,你明白,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明真垂首,望着桌上跳动的烛火,沉默不语。
南一转而望向窗外繁星,胸中郁结难舒。
屋内一时静极,只听得烛芯偶尔噼啪。
“从前总觉得自己修炼勤勉,功法也佳,常得观中长辈夸赞,从未疑心过什么。”明真忽然开口,声调平静,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可这几回下来,才发现,还是太弱了。
南一闻言竟轻笑一声。
明真抬头看她,眼中带着不解。
她迎上他的目光,收敛笑意,正色道:“你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才二十岁,若你真的打败了他们,才可怕。至于我嘛,你是不需要和我比的,我虽然仍旧在虚弱期,但毕竟也是百年大鬼,我的年限放在那里也不是好看的。”
听她这般安慰,明真脸上的神情反而更复杂了。
又静坐片刻,他便起身离去。。
南一在房中静候至深夜,那道红衣身影终于翩然而至。
“哟,还没睡呢,小一一。”红衣从窗口悠悠荡入,无声落地。
长发垂散,面容惨白,与初见时一般无二。
一到晚上就变成这副模样出来吓人,是敬业吗?
只是南一再没了初见她的那副恐惧样子了,道:“你怎么会出现在川城?”
“天机不可泄露。”红衣眨着眼睛道,惨白的鬼眼配上这个动作,其面容实在是一言难尽,接着又她道:“我今天过来嘛,你也知道,就是来给你解惑的。”
南一闻言抬头看着她,她当然知道,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红衣也不买关子了,说道:“你会被那笛声干扰,主要是因为你神魂不全。”
“神魂不全?”南一蹙眉,“什么意思?我缺失的魂魄在何处?。
“你尚有一魂一魄流落在外。至于在何处,”红衣顿了顿,“去京都寻吧,应当就在那里。。
南一看着她,表示怀疑。
红衣瞬间就不服气了,道:“你别不信,落亦也是知道的,至于他为何没告诉你,我确实不知道,但我说的话,绝对可靠,因为这是道明告诉我俩的。”
如此吗?那确实属于可靠消息了,毕竟道明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
那这京都,看来是要走上一遭了。
南一心中有数,嘴下却不留情:“你们一个个的怎么这么不靠谱,这么大的事儿,都没告诉我。”
对此,红衣耸肩道:“现在告诉你不是一样的吗?”
南一继续无语,不欲多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当务之急是怎么寻回魂魄,补全神魂,“你可知道我那一魂一魄具体在京都何处吗?京都那么大,若无线索,实在难找。”
红衣闻言,咧嘴一笑,那笑容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瘆人,“这个不打紧,你去了,自然就能感应到。”
说罢,她如来时一般,匆匆遁入夜色。
像她说的一样,只是专门过来给她解惑!
南一说了大半夜的话,只觉口干舌燥。她提起桌上茶壶一试,竟是空的,便拎着壶推门出去打水。
推开房门,一侧首,便望见廊窗尽头那道静立的身影。
南怀竹斜倚窗沿,似乎也只是刚刚出来,又似乎在那里已经站了许久,夜色深沉,廊内烛火惧灭,月光为他镀上一层清辉,逆光中看不清神情,可南一分明能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其实从白天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的,当时鬼气如此浓烈,他们又离得不远,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他不说,她也赖得去理,再说了,南二本来也知道,作为哥哥的南大,他知道了也不奇怪,她并不太在乎,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身边那些人,还不足以对她构成威胁。
“看来南姑娘已经猜到,在下知道了你的身份,对吗?”南怀竹开口便击中她心中所思。
这样的人实在可怕,那双眼睛仿佛能窥透人心!
“让我猜猜南姑娘为何对我是否知晓你的身份一事,毫不担忧。”他语调悠然,“其一,你对自己的实力有足够自信,我手下这些人在你眼中尚不足为虑;其二,便是你对舍弟的救命之恩。”话音落下,他唇角微勾:“南姑娘,我猜得可对?”
这人绝非善类!南一正暗自权衡是否该重新评估此人的危险程度,那厢又传来他低沉的声线。
“别担心,我并没有恶意。”南怀竹忽而整袖,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一礼,道:“还未正式谢过南姑娘对舍弟的救命之恩。”
这一礼端方得体,俨然正人君子模样,仿佛方才那个句句逼人、字字惊心的不是他本人。
“南姑娘既是舍弟的恩人,便是在下的恩人。日后若有需要相助之处,但说无妨。”
南一微微颔首,他既愿承这份恩情,她自然没有推拒的道理。毕竟眼前这人,可是当朝太子舍人,太傅之子。这份恩情,总有用得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