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薛寒冰

11、安东最乱的初中（五）

　　冷俊一般不怎么和自己的另一个同桌周新阳说话，因为冷俊觉得这个戴着眼镜，看上去很文静的女孩其实骨子里很阴险恶毒。从班级里发生的那几次事故里她的所作所为就不难看出这一点。表面上周新阳和班级所有的同学相处的都不错，可实际上周新阳从来没有拿班里任何人当真正的朋友。在学校也从没见周新阳犯过错，或被老师批评过。周新阳从来都只把错误留给别人去犯，她自己则在背后打小报告，换取老师的好感与信任。
　　反正，对于周新阳，冷俊和吴可有一点共识：这个女人很坏，也很难对付，最好敬而远之。

　　在学校，沈燕经常下课过来找冷俊问题。冷俊发现这个女孩外表长的挺机灵的可脑子实在是太笨，尤其是数学。有时候一道题反复讲了好几遍，燕子还是不会。
　　“燕子，你知道吗，我被你问到杀人的心都有。”冷俊实在忍受不了时就会这么对沈燕讲。
　　燕子有一点好处，那就是问冷俊题时有一种打破沙锅纹到底的锲而不舍的大无畏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无论冷俊怎样挖苦，燕子还是会一脸虔诚的向他虚心请教。
　　“我是不是太笨了啊？！”看着冷俊那一脸痛苦的表情，燕子会忍不住问。
　　“是——啊！”冷俊会拉长了音回答。
　　每到这个时候，吴可就会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
　　“你要有点耐心啊，说话别那么伤人，人家可是女孩子啊。燕子，把那道题拿来我看看，来，咱不稀罕问他，我给你讲。”遇到这种情况吴可总是会帮冷俊解围。
　　冷俊一直想不明白，同是比他大一岁的女孩子，差距咋就这么大呢？！吴可一点就透，都不用怎么讲；而对于沈燕，即使你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没办法让她明白那个问题有多简单。
　　“将来具体干什么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自己将来肯定不干什么。”后来和别人聊到将来长大了做什么时冷俊总会这么说。
　　“　　他肯定不当老师。”吴可这个时候会在旁边笑到肚子疼。
　　就算这样，燕子还是总去问冷俊问题，而不去别人那里问。

　　冷俊也有事会求到燕子，那就是帮忙抄歌词。
　　那个年代，象冷俊这么大的初中生大多买不起磁带。90年代初没有CD更没有MP3、 MP4什么的。即使有他们也买不起。那时，谁要是能在裤腰带上别个WALKMAN耳朵上带着个耳机，同学们都会羡慕死。听歌主要就是借别的同学买的磁带，回去找个不用的老磁带用录音机给录下来。那时也没有互联网，更没有LRC歌词这种东东，买不起磁带的，歌词就只能靠抄。
　　燕子写得一手好字。出生在80年代的人都是听着小虎队听着郑智化长大的，燕子就帮冷俊抄了不少小虎队和郑智化的歌词。
　　燕子也没钱买磁带，不过她的同桌，那个一脸奸笑的王磊买得起。王磊他们家大概是全班最有钱的。冷俊在给自己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王磊的母亲——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妇女。王磊的母亲给冷俊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是十个手指头上带着六个大戒指。王磊一到课间就拿出他那个SONY的WALKMAN坐在自己座位上边听边抖腿。以冷俊的个性，打死他他都不会跟王磊去借磁带的，冷俊觉得就连跟王磊说句话他自己都嫌掉价（意思是有失身份）。燕子很清楚冷俊的脾气，所以就向王磊借磁带说自己要听，其实是为了帮冷俊抄下磁带皮上印的歌词。

　　虽然冷俊从来不搭理王磊，无奈这小子总是癞蛤蟆跳脚背上——不咬人咯痒（gèyɑng意为招人烦）人：他动不动就自己找上门。
　　“冷俊，咱班同学都说你聪明，这个题到现在咱班还没有人做上来，你能不能做上来？！”王磊故意挑衅。
　　“拿来我看看。”冷俊心里明知道王磊想给自己难堪，可14岁正是争强好胜的年龄。
　　最让王磊愤恨的是，虽然不是每次，但是大多数情况下，冷俊都能解答出王磊那些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划拉来的刁钻古怪的题。而且冷俊从来都不是对着王磊解答的，而是对着吴可。
　　“啊！冷俊你真是太聪明了！”每次冷俊解答出这样的题后吴可都会故意提高声音说。
　　每当看到在一旁气得直翻白眼的王磊时，冷俊和吴可总会在那里心照不宣的互视一笑。
　　有时候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别看家里有钱的王磊在别的同学面前都牛b烘烘耀武扬威的，可在班里的三个人面前他就实在抖擞(dè se)不起来。
　　第一个是刘权，也不知道为什么王磊就那么怕刘权，在刘权面前就象条哈巴狗似的，成天跟在刘权屁股后头，还请刘权吃零食，喝饮料。
　　第二个是冷俊，感到自惭形秽的王磊永远不敢在冷俊面前嚣张。
　　第三个是吴可，王磊经常跟班里别的女生发贱，可是就是不敢和吴可这样，因为吴可的身上有一种气质，一种场，让那些苍蝇蚊子之类的不敢靠近。

　　班级里冷俊真正当作朋友的男生就只有李想。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冷俊慢慢发现，这个少言少语的少年还真是个人才。每次期末考试，李想都稳居班级和学年第一。这让冷俊成为了学校和班级里永远的老二。可让冷俊觉得李想是个人才不是因为学习，而是下棋和玩魔方。不管是象棋跳棋围棋五子棋甚至国际象棋，李想都很厉害。最擅长的是中国象棋，李想曾经获得安东象棋比赛青少年组的亚军。不过，最让冷俊佩服的是李想玩魔方，不管转的多乱的魔方交到李想手里，不出三分钟他就能把六个面全对好。李想玩魔方时手根本不停，让人眼花缭乱的，就看他这里转转那里转转，没几下就对好了。直看得冷俊目瞪口呆。
　　冷俊在学习上都没这么佩服李想是因为冷俊觉得自己要是象李想这么拼命的学，肯定比李想成绩还好。可是在棋上，尤其在魔方上，冷俊是真的服了。
　　冷俊初中整整三年没问过老师同学一道题，他只向李想问过一次：“这个魔方你怎么弄的？教教我呗！”
　　“这个啊，有一个数学公式。其实这个不是按面对的，是按层对的，我跟你讲啊………”
　　可就是李想告诉了冷俊后，冷俊也只能对出两层，第三层无论如何也对不出来。按照冷俊的个性，他也没好意思再去问李想。
　　从冷俊问李想怎么对魔方起，他俩就成了好朋友。后来冷俊才知道原来李想就住在他们家胡同尽头的烧鸡大院。不过李想的爸爸不是卖烧鸡的，而是个木匠。可能是干木匠活用眼过度累的，他爸爸戴个高度近视眼镜。所以周围的邻居都叫他爸爸“眼镜李”。眼镜李是四道桥一带有名的象棋棋王，也是口碑很好的大孝子，是住在四道桥一带少有的好人。李想的奶奶和他们住在一起，奶奶一辈子没有工作，也就没有退休金，李想的叔叔大爷们没有一个管奶奶的，也没有一个来给奶奶送一分钱的。李想他们一家就靠他爸爸那点微薄的工资勉强维持着。
　　李想的妈妈在李想很小的时候就得白血病去世了。他妈妈是从农村嫁过来的，没有工作单位，当然也就没有公费医疗的待遇。为了给他妈妈治病，家里卖掉了所有能卖的东西，最后李想的爸爸还欠了一屁股的外债。
　　冷俊在家门口从没见过李想是因为李想足不出户，李想身体不好，患有慢性肾炎，不能过于活动，所以一放学李想只呆在家里学习，从不出去玩，在学校里李想也从不上体育课的。
　　“我一定要考上清华大学。”李想经常这么说。
　　95年的中国上大学还是公费的，所以虽然李想他们家穷的家徒四壁还欠一屁股债，可李想那时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有希望。
　　最后的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