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障》昭明辞

73、第七十三章：且战且退与数据采集

　　堡垒闸门轰然关闭的巨响，如同敲在每个人紧绷神经上的重锤，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劫后余生般粗重而凌乱的喘息。贾仁瘫坐在地，毫无形象地抹着冷汗；小悠腿一软，被林风及时扶住；连秦绯都拄着刀，胸口微微起伏，显然刚才高强度的断后拦截对她消耗不小。

　　然而，云昭仅仅喘息了不到三息。

　　她推开林风再次递来的丹药，站直身体，尽管脸色苍白如纸，身形甚至有些微不可查的摇晃，但那双眸子里的光芒却锐利得惊人，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并未耗尽她的精力，反而将某种专注推向了极致。

　　“石猛，检查飞舟损伤，优先修复动力和隐匿系统。”
　　“林师兄，小悠，立刻救治青霖号伤员，优先唤醒指挥官或知情者。”
　　“秦师姐，李辰，警戒堡垒外围，防止幽冥宗趁势强攻。”
　　“贾仁，协助石猛。”
　　“冷师姐，杨炎，堡垒防御交由你们，我需要最高权限访问前哨所有外部观测阵列，实时！”

　　一连串指令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迅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瞬间将刚刚松懈下来的众人再次拉入高度运转的状态。没有庆贺，没有后怕，只有对下一步行动的绝对冷静的规划。

　　“你……”林风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担忧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了解云昭，此刻任何关心都可能被视为干扰。他默默点头，拉上小悠，快速走向停泊在一旁、灵光黯淡的青霖号。

　　秦绯挑了挑眉，啧了一声，但还是拎着刀走向通往堡垒外围防御阵地的通道，李辰沉默地跟上。

　　石猛和贾仁也立刻行动起来。

　　冷清秋深深看了云昭一眼，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有对云昭刚才指挥若定的敬佩，有对她这种近乎透支行为的担忧，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对天衍道内部是否过于僵化的反思。她没有多言，只是快速将观测阵列的最高权限密钥通过玉简传输给云昭。

　　杨炎挠了挠头，嘀咕了句“真是个怪物”，也跑去协助冷清秋巩固防御了。

　　云昭甚至没有回到相对舒适的观测室，她就地盘膝坐在冰冷的金属甲板上，那枚布满裂纹的玉简悬浮在她面前，光芒急促闪烁，与堡垒深处各个观测阵列建立连接。她的“灵犀真瞳”再次开启，但这一次，并非为了导航或战斗，而是化身为最贪婪的数据采集器！

　　在她的视野中，堡垒之外不再是令人绝望的漆黑怨海，而是一个充满了珍贵“样本”的巨大实验室！

　　幽冥舟追击时发射的各种死光炮的能量频谱、攻击模式、灵力波动特征……它们追击到堡垒附近又莫名迟疑退缩时，那股无形的、仿佛“边界”般的约束力场的微弱波动……更远处，那令人心悸的、属于幽灵舰队主力的庞大阴影在怨气中缓慢移动时，引起的宏观能量潮汐变化……

　　所有这些信息，都被她以惊人的速度捕捉、解析、记录、分类！

　　她甚至故意延缓了对自身神魂不适的压制，将那种因透支而产生的细微眩晕感和神识刺痛感，也作为一种“传感器”，来感知外界怨气对神魂侵蚀的强度和方式，记录下不同浓度怨气环境下，修士神魂的耐受阈值数据。

　　她的表情冰冷，眼神专注，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科学家，正在记录一场与己无关的能量风暴。刚才救援行动中的惊险、同伴的担忧、甚至自身的虚弱，都被她彻底剥离出去，只剩下对数据的纯粹渴求。

　　“幽冥死光炮，能量构成分析：75%为精炼怨气，15%为未知阴性矿物辐射，10%为……某种生物质衰变能量？攻击模式带有明显协同性，疑似蜂群思维指挥网络……”
　　“堡垒外围约束力场，与净化阵法同源但频率更高，性质更接近‘驱散’而非‘防御’，对幽冥单位有显著克制，但对高浓度怨气环境本身效果有限……”
　　“幽灵舰队主体能量签名……庞大、混乱，但内部存在一个极其微弱却稳定的‘谐律’协调信号，确认与葬星渊仪式关联……”

　　她一边记录，一边在识海中飞速构建和修正着关于幽冥宗战术、技术乃至其力量体系根源的模型。每一次数据的补充，都让这个模型的轮廓更加清晰。

　　秦绯巡视完防御阵地回来，看到云昭这副模样，忍不住对旁边的李辰低声道：“我说，她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刚捡回条命，就又开始搞这些……看得人头皮发麻。”

　　李辰看着云昭专注的侧影，目光复杂，低声道：“或许正因为刚捡回命，她才更迫切地想要弄清楚敌人的一切，避免下次……再如此被动。”他顿了顿，声音更轻，“而且，这种方式，可能也是她……缓解压力的一种途径。”

　　秦绯愣了一下，看着云昭那近乎自虐般的专注，似乎明白了什么，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抱刀靠在墙边，默默守护。

　　这时，林风和小悠从青霖号上带回了一个消息。
　　“云师妹，青霖号上大部分船员只是昏迷，生命无碍，但神识受到强烈冲击，一时难以苏醒。我们只唤醒了大副，他状态很差，语无伦次，只反复说……他们不是被攻击，而是舰船被‘劫持’，失控前检测到一种特殊的‘和谐’灵波……”

　　特殊的“和谐”灵波？
　　不是攻击，是劫持？

　　云昭记录数据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灵光一闪。这个信息，与她采集到的幽冥舰队内部那微弱的“谐律”信号，以及之前对幽冥宗行为模式的推测，隐隐吻合！

　　她立刻分出一缕神识，对林风道：“详细记录大副的所有呓语，每一个词都不要遗漏。重点关于‘劫持’过程、‘和谐灵波’的特征、以及他们原本的巡逻任务。”

　　“明白。”林风点头，立刻返回青霖号。

　　云昭则再次沉浸到数据海洋中，但这次，她有了更明确的目标——从浩瀚的观测数据里，尝试分离出那种可能与“劫持”相关的、特殊的“和谐灵波”！

　　这是一种逆向工程，难度极大。但她没有丝毫犹豫，神识如同最精细的筛子，开始过滤背景噪声，寻找那可能存在的、与众不同的波动。

　　堡垒外，幽冥舟的骚扰性攻击并未完全停止，偶尔有能量光束撞击在防护罩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堡垒内，众人各司其职，修复、警戒、救治、采集……一切都在一种紧张而有序的节奏中进行。

　　而云昭，就是这节奏的核心。她以自身为枢纽，连接着前方的危险与后方的分析，在且战且退的危机边缘，疯狂地汲取着一切可能转化为胜机的知识。

　　她的冷静，甚至可以说冷酷的数据采集行为，在此刻，反而成了稳定军心的最大力量。因为所有人都明白，只有真正了解敌人，才能在这片绝望的怨气之海中，找到那一线生机。

　　数据，就是照亮黑暗的星火。而云昭，正是那个执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