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障》昭明辞

56、第五十六章：撤离前的采样

　　星辉凝神丹的药效如同冰泉流淌，迅速抚平了识海中最灼痛的裂痕，带来一种清醒的寒意。云昭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但神魂深处传来的虚弱感依旧明显，如同大病初愈。然而，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有两簇冷静的火焰在燃烧。

　　危机并未解除，只是暂时进入了诡异的僵持。祭坛光芒紊乱，漆黑球体嗡鸣不止，幽冥宗修士退守核心区域，显然正在焦头烂额地试图稳定那个出了岔子的“嫁接”仪式。这为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但绝不会太长。

　　“我们必须立刻撤离。”云昭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幽冥宗稳住阵脚后，第一件事就是清除我们这些‘变数’。”

　　众人神色一凛，深知此言非虚。一个元婴期首领加上众多金丹修士，一旦腾出手来，碾死他们比碾死蚂蚁难不了多少。

　　“怎么撤？来的路恐怕已经被盯死了。”李辰眉头紧锁，握剑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环形山谷如同绝地，唯一的出口很可能布满了埋伏。

　　云昭的目光却投向了那座仍在闪烁不定的祭坛，以及祭坛上方那个仿佛在痛苦痉挛的漆黑球体。“不，我们不走原路。”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几乎碎裂的玉简上划过，大脑飞速计算着，“仪式核心区域的能量乱流和空间扭曲现在达到了顶峰，这固然危险，但也可能……制造了某种‘盲区’或‘薄弱点’。”

　　她回想起记忆碎片中关于空间结构崩溃的景象，一个大胆的计划雏形逐渐形成。“我们可以利用这股乱流，进行短距离、高风险的空间跳跃，直接跃迁到葬星渊外围的某个相对安全点。”

　　这个计划听起来简直是疯子行为。在空间结构相对稳定的地方进行精确跳跃已是极高难度的技术活，在葬星渊核心这种规则崩坏之地强行跳跃，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被混乱的空间之力撕成碎片。

　　但此刻，没有人质疑云昭的判断。她之前一次次匪夷所思的精准计算和指挥，已经建立了绝对的威信。

　　“需要我做什么？”秦绯言简意赅，眼神坚定。只要云昭说可行，她就敢闯。

　　云昭深吸一口气，压下神魂传来的阵阵眩晕感：“需要时间计算跳跃坐标和时机。但在此之前……”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混乱的能量中心，带着一种研究者特有的、近乎执拗的光芒，“我必须采集样本。”

　　“什么？！”贾仁差点跳起来，“仙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采什么样本？那玩意儿碰一下都可能没命啊！”他指着那不断散发不祥波动的祭坛和球体，脸都绿了。

　　连林风都忍不住劝道：“云师妹，采样太过危险，你的身体……”

　　“正是因为它危险，才更要采样。”云昭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却斩钉截铁，“幽冥宗不惜代价在此地进行‘规则嫁接’，这种力量的本质、运行方式、以及它与此地‘灵核归寂’特性的结合状态，是理解他们整个计划的关键。错过这次机会，等仪式被稳定或摧毁，很多关键数据就永远消失了。”

　　她看向众人，眼神清澈而坚定：“这不仅仅是好奇，而是生存的必要。只有充分了解敌人，才能找到最有效的反击方法，甚至……预防未来可能发生的、更大规模的‘嫁接’尝试。”

　　冷清秋沉默地看着云昭，那双冰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她理解云昭的意思，甚至内心深处认同这种近乎偏执的求知欲在对抗“谐律”中的重要性。天衍道内部对禁忌知识的封存，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无奈的保护，但云昭这种来自体系外的、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揭开真相的劲头，或许正是道尊看重她的原因。

　　“需要多久？如何采样？”冷清秋最终开口，声音依旧清冷，但已是默许和支持的态度。

　　云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快速说道：“不会太久，最多三十息。我需要靠近祭坛基座和那个球体能量逸散的区域。”她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几个特制的玉瓶和容器，这些容器表面刻满了复杂的绝缘和封印符文，是她在天衍城时特意让墨先生帮忙准备的，就是为了应对可能遇到的极端能量环境。

　　“我陪你过去！”秦绯立刻说道。

　　“不行。”云昭摇头，“采样需要极度精细的操作，不能有丝毫干扰。而且目标越小越好。石猛师兄，麻烦你用罡气在我周身形成一层最致密的保护层，只需要坚持三十息。林师兄，准备好最强的宁神和恢复丹药，我回来立刻服用。冷道友，杨道友，请你们全力监测祭坛和球体的能量波动，一旦发现有凝聚攻击或稳定下来的迹象，立刻示警，我们放弃采样，立即撤离。”

　　分工明确，风险可控（相对而言）。众人虽然担忧，但也知道这是最优方案。

　　“小心。”李辰看着云昭，千言万语只化作两个字，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云昭对他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星辉凝神丹的药力支撑着她近乎枯竭的神魂，“灵犀真瞳”被催发到极限，尽管视野边缘因痛苦而微微扭曲，但核心焦点依旧清晰。

　　石猛低喝一声，浑厚的土黄色罡气汹涌而出，在云昭周身形成一个凝实无比、仅容一人站立的椭圆形护罩，护罩表面流光转动，散发出沉稳厚重的气息。

　　“走！”

　　云昭低喝一声，身形如一道淡影，在石猛罡气的保护下，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那座混乱的祭坛！

　　越靠近祭坛，那股混合着死寂与扭曲秩序感的威压就越发恐怖。罡气护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表面涟漪不断。云昭感觉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在刺扎她的神魂，耳边回荡着若有若无的、来自远古的哀嚎与低语。

　　但她心志何等坚定，强行屏蔽掉所有干扰，“灵犀真瞳”死死锁定目标区域——祭坛基座几处因能量紊乱而裂开的缝隙，以及漆黑球体下方那片因能量逸散而显得格外扭曲的空间。

　　她如同最精密的机械，动作快如闪电，却又稳如磐石。

　　第一个玉瓶对准祭坛裂缝中渗出的一缕暗红色、仿佛有生命的能量流，瓶口封印符文亮起，产生一股微弱的吸力，将那缕能量小心翼翼地引入瓶中，迅速封存。

　　第二个容器贴向一块因能量冲刷而变得滚烫、表面浮现出诡异纹路的祭坛碎石，刮取少许样本。

　　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是一个透明的、由空晶石打造的球形容器。云昭将其举向漆黑球体下方那片扭曲空间，引导着其中逸散出的、极其稀薄却蕴含着“谐律”本质波动的能量雾气，缓缓注入球中。这个过程最为凶险，那能量雾气仿佛有意识般试图侵蚀容器和她的灵力，被她以精妙的灵力操控强行束缚。

　　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再次变得苍白，持着容器的手因为对抗能量反噬而微微颤抖。但她眼神专注，没有丝毫动摇，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二十息……二十五息……

　　“能量波动在加剧！球体内部有凝聚迹象！”冷清秋冰冷的声音透过传音及时响起，带着紧迫感。

　　云昭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地将最后一个样本容器封死，收入储物袋。同时，她屈指一弹，将一枚微小的、如同尘埃般的感应符箓射向祭坛核心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这是她预留的后手，用于远程监控仪式后续变化。

　　“撤！”

　　石猛闻言，立刻全力催动罡气，护着云昭如同炮弹般向后倒射而回！

　　几乎在他们离开原地的下一秒，一道粗大的、凝练无比的暗红光束从漆黑球体中射出，轰击在云昭刚才停留的位置，将那片空间都打得一阵模糊！

　　好险！

　　云昭安全返回岩缝后，腿一软，险些栽倒，被秦绯和林风一左一右扶住。林风立刻将准备好的丹药喂入她口中，温和的药力再次滋养她过度消耗的身心。

　　“拿到了？”秦绯看着云昭，虽然语气依旧硬邦邦的，但眼底的关切藏不住。

　　云昭点了点头，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极淡的笑意：“拿到了。现在，该我们走了。”

　　她休息了不到五息，便强撑着站直身体，再次拿起那枚布满裂纹的玉简。这一次，她要计算的，是一条通往生路的、穿越死亡风暴的航線。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等待着下一个指令。绝境之中，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已然成为了他们唯一的方向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