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行》凤与归

20、倾诉

　　天逐渐下起了小雨，高筱云他们找到了一处木屋，赶紧下马进去躲雨。

　　进到木屋里，高筱云把人扶在那张木床上，看着手中的血微微怔愣了下，这个男人，流了好多血，“你还在流血。”
　　“我没事。”男子神色满不在意，随意撕下另一只袖子，缠在左手小臂上。

　　高筱云见他一只手不方便，干脆蹲下来帮他，“谢谢你啊，为了救我还受伤了，还未请教姓名？”
　　男子薄唇微张：“墨书渊，我的名字。”

　　高筱云给他包扎好伤口起身道：“我叫高筱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等回去后，我会报答你的。”
　　“不必。”墨书渊起身，看着她凌乱的头发跟被树枝划到的脏破衣摆，“这里应该很安全，你应该也累了，休息一下吧，我给你看着。”

　　高筱云目光盯着他的伤口，“还是你睡会儿吧，你身上还有伤。”
　　墨书渊看了一眼小臂，想起方才这姑娘蹲在自己身前包扎伤口的眉眼跟认真的神情，“无妨，我是男人，这点小伤没有大碍，倒是你，一个姑娘，奔波这么久，又受了惊吓，该好好休息才对。”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高筱云躺在那张木床上，这处木屋还比较干净整洁，“唉～也不知道陛下他们怎么样了。”
　　“陛下他们会没事的。”墨书渊心里很不想掺和进皇室纷争，难道注定逃不过吗？

　　高筱云并没有放松一点，“都怪我，要是我在强大点就好了，就能保护他们了。”
　　墨书渊宽慰她：“别自责，你已经很厉害了，很多男子的身手都比不上你的。”

　　“我的骑射剑术都是卿哥哥教的。”高筱云很担心他的两位哥哥，不知道有没有平安。
　　“卿哥哥？”墨书渊疑惑一瞬，随即想到自己听说的，“就是那位被陛下封为‘贵君殿下’的男子？”
　　高筱云“嗯”了声，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希望他们都会没事。”

　　“一定会的，睡吧。”墨书渊也没有多问，陛下的决定跟心中所想，哪是他们能随意推测的。
　　“嗯……”高筱云缓缓闭上眼，但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一直皱着。

　　墨书渊脱下自己的外衫，起身过去给她盖上，之后又坐了回去，抬手抚摸着自己的伤处，看着她心想。她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会想要保护她？

　　天黑了，雨大了，谢知行跟莫卿就躲在一处草棚下互相依偎着，天色昏沉沉的，天空都是乌云，没有月光，更没有星星，黑漆漆的……

　　他们不知道滚到了哪里，这里到处都是树木，暂时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等雨停在做打算了。
　　莫卿抬手遮在谢知行头顶，挡住草叶滴落的雨水，谢知行虚弱的靠在他怀里，能够感觉到背上还在冒着血。

　　莫卿握住谢知行的手，他的手很冰，“阿行，在坚持一下，等雨停了，我就带你离开。”

　　谢知行嘴色发白，反握住他的手，虚弱道：“阿莫，我好困啊……”
　　“阿行，别睡，我陪你说说话。”莫卿抽出手试了试谢知行的额头，有些烫，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淋了雨，怎能不发烧。

　　谢知行重新握住他的手，握的很紧，很怕一松手一闭眼他就消失了，自己又成为孤零零一个人。

　　因为发烧的缘故，他浑浑噩噩的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阿莫，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我其实，真的不想做皇帝，可是……只有坐这个位子，才能得到你，我才能保护你。不管你有什么难处，有什么想做的事，都可以告诉我，我能帮你的，你不要自己扛……我知道，你因为父亲的事情痛恨皇室，埋怨父皇，但请你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够守护你。可是，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即便现在你在我身边，我还是觉得你离我好远，阿莫，我好爱你，真的好爱……”

　　莫卿微微怔愣，垂眸看着迷糊的似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却扯出了很发自内心的笑，他抬手抚摸怀中之人的脸颊，缓缓轻声：“我喜欢你……”很久之前，就喜欢。

　　他从未想过，谢知行做了这些，真的都是为了自己，哪怕他清楚自己心中有诸多无法言说之事，他还是愿意站在自己身边，替自己解决。

　　也许……接受他，是自己眼下最想要做的事情，这些年来，他被仇恨蒙蔽了眼睛，都忽略了他身边还有许多他在意的、在乎他的，报仇是应该的，可也不能因为想着报仇推开了对自己好的人，那样他非但报不了仇，也只能孑然一人，无处安身。

　　怀中之人安静下来，“阿行？阿行？”莫卿叫了几声，确认他只是睡过去了才微微松口气。

　　雨水浇打在树叶上，在这寂静的夜晚，是林间的唯一声响，雨水裹挟着风声，在这秋日，显得寂寥寒冷。

　　莫卿脱下自己的外衫，盖在谢知行身上，两只手环住他紧紧抱在怀里为他驱散凉意，用自身为他取暖。
　　莫卿听着雨声竟也昏昏欲睡起来，但他强撑眼皮不让自己睡着。好在，阿行呼吸平稳，只是在熟睡。

　　前方的草丛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莫卿立刻警惕的拿起身旁的剑看过去。难道那帮刺客找上来了？不管如何，他都要保护好阿行。

　　灌木丛被两只小手拨开，一个扎着两只发髻的小姑娘脑袋伸出来，借着手里的照明看见草棚下依靠的两人指着转头对身后奶声奶气开口：“奶奶！这里有人。”

　　随之又传来脚步声，听声音是个岁数大的老者。果不其然，一位头发略显花白的老妇人走出来，头戴斗笠，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小孙女，胳膊上还挂着一只竹篮，步履蹒跚的过去。
　　走到两人身前几步远，伸出手去，昏暗的烛光照映在莫卿的脸庞，“公子，这么晚怎会在这里淋雨？”

　　莫卿眯眯眼看清来人，放下手中的剑，但依旧没放下警惕心理，也看清了老人家竹篮里的东西，是一些草药、果子、还有蘑菇之类的。
　　“啊，我跟朋友出来…打猎，不小心碰上了土匪，逃跑时迷了路，又赶上下雨。我朋友受了伤，我不知道离开的路，所以就想等雨停了再走。”

　　小丫头听见这话笑着说：“那哥哥跟我们走吧！我跟奶奶正好要回家。”
　　老妇人也笑着和蔼道：“是啊，是啊，我的家就在附近，公子若不嫌弃，就先跟我回去避个雨吧。”
　　“多谢。”莫卿把剑系在腰侧，背起谢知行跟着她们七拐八绕的出了林间。

　　老妇人看样子已入花甲之年，佝偻着腰，但腿脚很好，下了雨，泥土湿软不是很好走，却依然没有阻挡老奶奶的脚步。

　　老妇人带他们进了自己家，打开一扇木门说：“公子，今夜你们就住在这里吧，等那位公子伤好，我就送你们离开。”
　　“谢谢。”莫卿把人放到床上，环顾一圈房间，这里应该是婚房，房间内窗户、木柜、门上都还贴着“囍”字。

　　老妇人看出对方的顾虑说：“这里是我二儿子的婚房，他啊，很久没回来了，没关系，你们住。”
　　“……好，谢谢。”莫卿再三道谢，之后去查看谢知行的伤势，血倒是不出了，但伤口看着触目惊心。

　　莫卿解下腰间的剑，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先自己喝了口，之后才坐上床，让人靠着自己，一点一点把水喂了进去。

　　谢知行还是在睡着，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莫卿心疼又着急，窗外的雨声似乎变大了。他得快点把阿行带出去，这样烧下去，会出事的。

　　吱呀——木门被推开，那位小姑娘端着一碗黏糊糊的绿色草药跟一碗姜汤进来，“哥哥，奶奶说，淋了雨会生病，要喝些姜汤，还有草药，奶奶说会治病哦。”
　　“真的多谢。”莫卿把草药跟汤都接了过来，这姑娘看着也不过六、七岁，却很懂事。

　　小姑娘出去后，莫卿把碗放到桌上，先抽出剑来在自己掌心划个口子，血立刻就滴落下来，他又取了一些草药涂抹在伤处，果然有止血疗伤的功效，他这才敢放心给谢知行上药。
　　上好药后，莫卿扶着谢知行，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抱着，拿着姜汤给他喂了进去。

　　没过多久，门又被推开，老妇人端了一些吃食进来道：“公子，吃些东西吧。这个是鱼汤，给那位公子的，还有这个汤药，驱寒的，等下也给那位公子服下。”
　　“大娘，真的谢谢你。”莫卿现下也无法报答，只能一再答谢。

　　吃食是一碗鱼片粥、炒的野蘑菇，还有一些腌菜，奔波折腾了这么久，莫卿看着食物，还真是不争气的饿了。

　　“公子你先吃，我呀，去烧些热水，等下你给那位公子擦一擦会好些。”老妇人说。
　　“大娘，我来吧。”莫卿心中过意不去。
　　老妇人却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照顾那位公子，我啊，做这些事都习惯了。”说完这句话，老妇人就转身出去了。

　　莫卿先是给谢知行喂了鱼汤，后又喂了药，谢知行虽然睡着，但是没有彻底昏过去，还有意识，所以喂东西都没有太过困难，只有少些顺着嘴角溢出来，都被莫卿用袖子擦干净了。

　　莫卿把谢知行身上的湿衣服.褪.下，盖好被子，之后才坐过去吃些食物。味道很好，但他现在很饿，也很担心谢知行的身体，并没有心思品尝，几口吃尽就又坐回床上守着。

　　老妇人端着盆水再次进来，“公子，水烧好了，给那位公子擦一擦吧。”
　　“好，有劳了。”莫卿过去把水盆接过来放在床边的凳子上。
　　老妇人把碗筷收好出去了，顺带关上了门。

　　莫卿浸湿毛巾，拧干为谢知行擦拭额头、脸颊、手部、脖子、胸口……从上到下擦了个遍。
　　之后又把自己身上的湿衣服脱了，咬牙心一横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搂住谢知行的身躯，用自己为他驱寒。

　　“阿行，你要快点好起来，我答应你，我再也不想着离开，我跟你好好在一起，不管什么事，我们都一起解决。”莫卿抚摸着谢知行的头发，凑上去亲吻他的额间，“阿行，我喜欢你的，你听见没有？所以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你醒过来亲耳听我说。”

　　皇帝失踪，不知道宫里怎么样，会不会出乱子。他们一定会找，但他们连自己滚落到哪儿了都不知晓，该如何找？

　　莫卿搂着谢知行，轻轻拍着他的背，哼着孩时母亲唱给自己的童谣。

　　窗外的雨声还在持续，莫卿折腾了一天，实在困倦到不行，后半夜见谢知行的烧退了，他才迷糊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