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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心中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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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中秋这天,家家团圆,街上热闹非凡,可只有陶泽一人冷冷清清,独自与这凉夜孤月为伴。
他常年待在战场,偶有的几次回来,他也不愿意回家,因为那个家里,早已没了在乎他的人。
无论是战场,还是家里,他永远孑然一人,热闹团圆从来不是自己的,从来不是……
陶泽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已经微醺,月光太盛,有些晃眼,他就边喝酒边望月,眼角落下两行清泪。
裴玄锦在一旁看着,不知该如何做。将军把自己关进卧房一天,用过晚膳后便独自伤感。
“将军,你喝多了,别喝了。”裴玄锦过去抢下陶泽手中的酒杯,手扶着他的肩膀,生怕他倒下。
陶泽迷离的看向他,随后烦躁的一把推开,“你谁啊?!少管我,滚!”
手中的玉杯落地,应声而碎,裴玄锦被推的一踉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府里的下人们今日都离的远远的,显然是知道其中缘由,可他不知。
陶泽喝醉了,趴在桌上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都不要我?”
“将军,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去。”裴玄锦过去扶起醉过去的陶泽回了房。
天色太黑了,下人们都休息了,陶泽也没让人守夜,把人都赶走了,裴玄锦也不好再去打扰,干脆就自己打水来为将军擦洗。
裴玄锦坐在床边,绞了毛巾为陶泽擦拭额头、脸庞、脖子、手,每擦一分,他的心里就不可控制的狂跳几分。
陶泽真真是个英俊潇洒有才智的男子,虽然在陶父心里这个儿子不服管教,但不得不说,他这样不拘束的性子也的确容易让人心动。
服侍陶泽换了寝.衣躺好,期间人连眼皮都没有抬起一下,替人盖好被子,放下床幔,裴玄锦就去到一旁的桌前坐下,撑着脑袋就那么看着。
昏昏欲睡时,听见了床处有动静,裴玄锦睁眼见陶泽醒了,半撑在床上撩开床幔,他赶紧起身过去:“将军,你醒了。”
陶泽“嗯”了声,喝的太多,头有些痛,他看向裴玄锦道:“你一直守在这儿?”
裴玄锦倒了杯水给他润嗓,“是,将军喝的有些醉,我在这里陪着。”
“不用,你去睡吧。”陶泽今日心情不好,不想应付任何人,更不想看到这张与他七八分相似的脸。
裴玄锦听出他在赶自己,可他不想走,只好低下头说:“我睡不着,将军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
陶泽起身下床,走到桌前又倒了杯水喝下,目光落在那碟子月团上,他依稀记着,去庭院喝酒前还没有,“这月团,你做的?”
“将军,秋日夜里凉,当心受风寒。”裴玄锦拿起衣架上的长衫为他披上,听见他的话轻轻应了声,“嗯,今日中秋,都吃这个,将军可要尝尝?”
陶泽坐下拿起一个放入口中轻咬,满意道:“还不错,你也没有吃东西,坐下一起吃吧。”
“好。”裴玄锦拿起茶壶本想为他倒茶,茶却已冷,“将军,我去泡茶。”
“不必。”陶泽按住茶壶让他坐下,他吃着这枣泥馅的月团,心里又想起了他们,想到今日的反常,裴玄锦好像都看到了,他却什么都没问,“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裴玄锦摇摇头说:“将军若是想说,我就听,若是不愿说,我不会多问。”
陶泽放下手中的月团缓缓道:“今日……是我大哥的生辰,只可惜,他已不在了。”
裴玄锦看出他眼里的难过,想要伸出手握握他的手安慰,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将军,别难过,我相信,你的兄长一定不希望你如此难过。”
陶泽苦涩的笑了下:“是么?他当年宁愿殉情……这样看来,我真的是个胆小鬼。”只敢偷偷躲在一旁看他们相处,不敢上前,更不敢说出自己的心意。
裴玄锦听出了什么问:“将军,我真的,与那人的面容很像吗?”
陶泽看向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像,却又不像。他坚毅果敢,英勇无畏,脾气很好,跟我哥很般配。”
裴玄锦听着,能听出陶泽对那人的情感,“那位公子,一定是位极好的人。”
陶泽喝了口茶,人已走,茶也凉。他摩挲着杯壁,“是,他很好,好到……”这些年,再无一人能入得了他眼。
裴玄锦规矩的坐在那里,没有在搭话。如果可以,他也真的很想见一见那位公子。
陶泽可能是今夜酒精上头,所以想到什么便说什么,“阿锦。”
突然被这般称呼,裴玄锦愣了下,立马抬头看向他:“什么?”
陶泽笑了下,那样明媚,那样好看,可又带着抹苦涩,“我带你回来,可不是让你把自己摆在下人位置上的,你不需要这么恭敬,我是让你做我家人的。”
“家……人?”裴玄锦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样的自己,也会有人当成家人吗?
陶泽回过神来,起身抻了个懒腰道:“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啊…好。”裴玄锦只当他说错了,起身向外走去。
陶泽突然又说了句:“月团很好吃。”
裴玄锦脚步一顿,微微一笑,推开门离开了。
外面黑蒙蒙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中秋的夜晚,下起了小雨,细雨如丝、凉夜如梦,醉的不知是何人。
想到陶泽说起的那人的性格,裴玄锦自嘲的笑了下,当真是与自己不同,旁人说他都是:姿容秀美、举止优美、身段好,气质佳,或是说:小心翼翼,失了情.趣,不懂怎样服侍,像个木头一样。
而这夜过后,裴玄锦着了风寒生了病,虚弱的靠在床上咳嗽,病怏怏的苍白脸色,瞧着更惹人怜爱了。
早膳都上齐了陶泽也没等到裴玄锦过来,他就只好问侍女:“裴玄锦呢?怎么没过来用膳?”
侍女恭敬回道:“将军,裴公子生病了。”
陶泽蹙眉不悦道:“生病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侍女战战兢兢的回答:“裴公子不让我们告诉您。”
“让人熬些药送过去,我去看看他。”陶泽起身往裴玄锦的院子走去。
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裴玄锦那瘦削的身躯,陶泽过去道:“生病了都不说,想死?”
裴玄锦捂着胸口抬头看他,“我没事,睡一觉就好,将军快离开,免得过了病气。”
“本将军身体强着呢,不碍事。”陶泽坐到床边,伸出手试了试他的温度,确实有些热,“我让人熬了药,等下就送来,好端端的怎么受了风寒?淋雨了?”
裴玄锦靠在床上,像个犯错的孩子,“嗯……昨夜回来时不慎淋了雨,不过也可能是我身体差。”
陶泽替他把被子往上扯了扯说:“你这么瘦弱,难怪身体差,吃不饱饭吗?”
裴玄锦沉默一瞬,在那种地方,又怎么会吃得饱呢?“……没有,我吃的少。”
陶泽看出来了却不戳破,“既然是我的人了,那就听我的,多吃,把自己养胖点。”
这时,侍女端着药推开门进来行礼道:“将军,药熬好了。”
“嗯,给我吧,你退下吧。”陶泽接过药碗让侍女退下,吹了吹递到裴玄锦嘴边,“张嘴。”
裴玄锦受宠若惊,急忙伸出手要将药碗拿过来,“将军,我自己来就好。”
陶泽躲开手道:“我来,你连力气都没有,在洒了就不好了,我喂你。”
裴玄锦乖巧的低下头张嘴喝药,第一口就被苦到,“将军,苦。”小表情像是撒娇似的。
“先喝,我让他们冲些蜂蜜水。”陶泽又喂了一口。
裴玄锦忍着把一碗汤药喝尽,小脸都苦的皱起来了,他迫不及待想要吃些甜的,“将军……”
“等我一下。”陶泽让他躺好,拿着药碗出去了。
不一会儿端了碗蜂蜜水回来给他,“喝这个,甜的。”
“谢谢将军。”裴玄锦端过来几口就喝光了,这才把嘴里的苦味全部遮盖掉。
“我让他们把早膳热一热,还是要吃些东西。”陶泽道。
“嗯,好。”裴玄锦吃完药就很安静,偶尔咳几声。
侍女把早膳端进来就出去了。
陶泽拿起碗舀了勺粥喂他,“这是百合莲子粥,尝尝。”
裴玄锦听话的喝了一口,“好喝。”
这是陶泽长这么大第一次照顾人,以往,他都是被照顾的那一个,却没想到,照顾人也会有成就感。
用过早膳,陶泽给裴玄锦盖好被子说:“睡一觉,醒来就会好了。”
“嗯,好。”裴玄锦闭上眼睛,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真好。
陶泽回到自己的院子,这还是他在他们离开后第一次,对人如此耐心、如此呵护。
他会把裴玄锦照顾好,以填满他心中的空虚,让他有个慰籍,这也许是他们,留给自己的唯一。
陶泽站在属下,仰起头闭上眼睛,感受着风擦过脸颊。他想:是你们回来看我了吗?
要不是因为陶邛,他怎么会痛失生命里最重要的三人,他又为何偏偏是陶邛的儿子!如果不是……他早就可以手刃仇人,为他们报仇。
娘亲,哥,安麒,我想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