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趋光寒冰，苦涩回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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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羽”，安有些说累了，看了看周围，随手扯来一个抱枕抱着，然后又将下巴搁在枕头上，眼神湿漉漉地一直看着檀羽，像只有些疲惫的大型犬，带着长途飞行后的些许困倦，却依旧执着地问：“你那边呢？一切都好吗？没有太累吧？”
檀羽看着屏幕里这个跨越了大半个地球，时差都没倒过来就急着跟他视频，一心牵挂着他的人，心中瞬时又被某种饱胀而柔软的情绪充满了。他轻轻地，几乎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却带着无尽的暖意，他选择暂时放弃挣扎。
“都好”，他回答道，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却也更加温柔。檀羽看着对方劳累的模样，又将声音放得更为柔和，轻声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他看着安那瞬间亮起来的眼睛，突然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说了什么，瞬时有点不好意思，之后又快速地补充道：“安，等你回来，我们约好的一起看星星”，虽然语气里透着遮掩的意味，但却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与承诺。
这简单的两句话，却像是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安的胸腔里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他看着檀羽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现在正专注地注视着他，微微弯着，羞赧将那冰雪融化，那双眼睛里面此刻仿佛盛着细碎的星辰，还有那盏只为他一个人点亮的光。
“Yes，我们约好的！”安立刻响应，声音因为埋在枕头里而显得有些闷，却盖不住那股雀跃，“我处理完家里这边的事情就立刻飞回去！最多一周！不，五天！I promise！”，他像是恨不得现在就穿过屏幕出现在对方面前，眼神灼灼，“小羽，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想要的？纽约这边只要有的都可以，我给你带！”
檀羽看着屏幕里安急切的样子，仿佛能看到他身后有条无形的大尾巴在欢快地摇晃。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轻轻摇头：“不用带什么，你平安回来就好”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调侃，轻声说道：“不过，如果某些人再因为赶工而忘记吃饭，胃疼的时候可别找我”。
“哎呀！那次是意外！绝对的意外！都怪那个论文”，安立刻想起之前为了提前完成作业去三亚冲浪，前一天废寝忘食，结果导致胃痉挛的黑历史，耳根微微发烫，赶紧转移话题，“我身体老好了！这次一定按时吃饭睡觉，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再回去见你！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忽然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兴奋，很开心地说：“我妈刚才还说，等你有空，她想邀请你来家里做客。她说想亲眼见见，是什么样的‘小朋友’让她儿子天天挂在嘴边～”
听到这话，檀羽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去见安的家人……这代表着一种更深层次的认可和接纳，他需要直面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或许是充满爱意，也或许会审视他的世界。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与逃避掠上心头，但当屏幕里安那双充满期待和毫无保留信任的眼睛，仿佛让那不安与逃离在此刻悄然短暂离场了……
檀羽低头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头笑着迎上了安的目光，声音平稳，却带着郑重的承诺：“好！未来吧，等合适的时候吧”
这个回答让安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灿烂得几乎要溢出屏幕。他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计划起来，说来的时候可以住哪里，带他去哪里玩，尝哪些美食，甚至开始幻想他开着他的私人游艇带着他们五人一起出海航行，在海上办派对。
檀羽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目光始终落在安神采飞扬的脸上。窗外的纽约夜景是安身后华丽的背景板，但此刻檀羽只觉得，在他眼中，再繁华的万千灯火也不及屏幕对面那人眼中的光芒耀眼，那么吸引自己。他过往只想尽快实现目标，经常都在赶路，但在此刻，他第一次感到了原来仅仅就是放空自己，看着对方说话，看着对方开怀大笑，看着对方的眼睛，都会是如此美好，如此令人感到幸福……
这种幸福与他获得成就时的那种喜悦截然不同，但这种幸福却更吸引他，也更令他着迷与沉沦。他知道一旦自己见过这道来自海洋对岸的璀璨阳光，一旦感受过来自温暖海上吹拂而来的热烈气息，他便无法再回到那大雾四起的寒冰之中。
他一直以来都在躲避阳光，但真的当阳光照耀下来，他才发现他一直以来躲避的根本不是真正的阳光，而真正的太阳是温暖的，是令人留恋的；而他也并非喜阴而生的，而是趋光而上的。黑暗的迷雾之中走得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记自己曾经也是渴望过光芒的，只是当时好似并未能抓住，也并没有人再度施舍……
时间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悄然流逝。安的时差终于开始发挥起了作用，那热烈的兴奋劲过去后，浓重的困意便如潮水般涌上。他说话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眼神也开始有些迷离，但很显然，他还在强撑着，他不想挂断电话，尤其对方是檀羽……
“……小羽”，安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浓的鼻音，像只困极了的小兽在温暖巢穴中，一边舒展着自己一边等待着家人的回音，慢慢地轻声说道，“我好像……有点困了……”。
檀羽看着屏幕对面那个脑袋一点一点的、像阳光下困倦的白金色小狮子，疲惫却还在努力睁大眼睛，不禁心软得一塌糊涂，于是他伸出手，悬在空中隔着屏幕轻轻地比着抚摸着对方，轻笑了一下说道：“困了就睡”，看着对方循声抬起的头，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轻，宛如夜风拂过琴弦，婉转悠扬，“电话不想挂的话……也可以不用挂”，说完便也有点不好意思，侧过头去，避免了让他更为紧张的对视。
“真的？”，安的眼睛努力地睁大了一瞬，显然对方的精力不足以让他发觉檀羽的害羞，仅仅一瞬，安的双眸又不受控制地半眯起来，他挣扎着把手机用支架固定好，调整到一个能看见自己的角度，然后又迷迷糊糊地嘟囔叮嘱着，“那……那我睡了哦……你不准偷偷挂断……我要听着你的呼吸声睡……你挂了的话，我可是会发现的哦”，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被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取代。
手机屏幕里，安侧着脸埋在柔软的鹅绒枕头中，长睫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锋利有力的浓颜在此刻好似都柔和了许多，睡得毫无防备，就像个孩子般。
檀羽如约地并未挂断，他甚至在确定对方熟睡后，轻轻地将手机拿近了一些，放在面前的茶桌上，屏幕的光映亮了他沉静的眉眼。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安沉睡的容颜，听着听筒里传来的、隔着半个地球的、安稳的呼吸声，无声地轻笑了一下，默默地按下侧方的按键——在宁静中定格下了这美好的一瞬，将它存在了自己的相册中，又悄悄地换成了他手机的主页屏保。
卧房里的沉香早已燃尽，只余下天空中逐渐暗淡的清冷月光与那逐渐明亮的柔和烈阳默默交织，清晨的霞光悄然透过窗棂，与屏幕散发出的微弱光芒交织，勾勒出檀羽专注的侧影。酒店就在茶室的上方，楼下那一角院落里，灯笼的光晕依旧温暖，点点暖光钻进这间安静的卧室，那聒噪的虫鸣不知何时也早已歇下，室内室外万籁俱寂，似乎世界只剩下视频那头，代表着另一个生命存在的平稳的呼吸，一声声，敲击在这片寂静晨曦中，荡起点点星河的涟漪，消散于逐渐升起的太阳中，也为檀羽内心带来了一种奇异而深沉，陌生也熟悉的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檀羽才极轻地动了一下，尽量无声，缓缓地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冷透的，那所剩无几的哥哥泡“失误”了的茶，轻轻呷了一口。冷茶入口，苦涩更加明显，但回味间，檀羽又意外发现，当时他与哥哥都急于关注在之前的苦涩，却未发现，它的后调依旧泛起一丝不一样的清甜，或许是因为时间把控还有一直静置的缘由，让这杯茶的甘甜与他们经常品鉴出的甜完全不同，甚至他更喜爱这苦调中的香甜。
时间还早，距离自己本应该起床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他并没有急着挂断电话，也没在选择继续休息了。他知道，熬夜熬通宵或许第二天还能更好接受些，看着屏幕里那熟睡的柔和面容，内心无奈地笑了笑——自己日复一日完美的按时休息的作息，自从遇到安以后，好似也破例许多回了……这次更是直接熬了个通宵。
檀羽轻轻地将手机调整到不会熄屏的状态，放在了一旁，然后拿起手边看到一半的书，就着书桌上台灯与屏幕的光，和逐渐明亮的夏日晨辉，静静地翻阅起来。偶尔，檀羽也会抬起头，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屏幕里安恬静的睡颜，确认那呼吸声依旧平稳后，才又再次默默低下头继续翻阅，不过唇角多了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这昏黄灯光与宁静夜色般的，极淡也极为温柔的弧度。
长夜漫漫，那跨越太平洋的信号如同一条无形的丝线，将这两颗心在日夜交叠中，在隔海相望里紧紧相连。一个在睡梦中徜徉，一个在晨曦中守护，各自安好又彼此依存……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趋光寒冰，苦涩回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