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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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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色浓得化不开,房间里只有监护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顾奕枭沉重而不稳的呼吸声。
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仿佛切断了江砚最后的退路。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激得他打了个寒颤。手指的伤口在纱布下隐隐作痛,但远不及心口那片被撕裂的荒芜。
顾奕枭那句“离婚吧”反复凌迟着他的神经。
但就在这剧痛之中,一个异常清晰的念头破开了混沌——他不能倒下,更不能认输。他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那个在生命最后还要拼命把他护在怀里的顾奕枭!那瞬间的保护,是刻进骨子里的爱意,比任何怀疑和冰冷的话语都更有力。
李承,林言……
江砚的眼神,在短暂的茫然和痛苦之后,沉淀出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他稳住身体,脸上所有的脆弱、委屈和不舍,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被一种刻意维持的、带着劫后余生疲惫的平静所取代。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毫无血色的脸,眼神却异常锐利。
他点开李承的微信,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然后,他发送了一条语音信息,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后怕和一丝恰到好处的依赖:“承哥……吓死我了……刚才在顾奕枭家,他……他突然发病,好可怕,摔东西,闻修明也在,场面乱成一团……我的手也不小心划破了……我好害怕……”信息发完,他甚至“手滑”拍了一张自己裹着纱布的手的照片发了过去,背景是顾家别墅外昏暗的路灯。
果然,信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李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江砚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眼神冰冷如刀,脸上却迅速切换成惊魂未定的惶恐。他接起电话,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承哥?”
“小砚!你怎么样?手伤得重不重?我刚刚才知道你昨晚出了车祸,告诉我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李承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关切”,演技堪称一流。
“不……不用了承哥,”江砚连忙拒绝,声音虚弱,“我去医院处理一下就回家休息了,头还有点晕,顾奕枭他刚才……说要和我离婚……承哥,我们是不是可以在一起了。”
电话那头,李承似乎“震惊”地沉默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更加“坚定”和“义愤”:“什么?!小砚,你别冲动,离婚这事,先不急,你看你在娱乐圈还没有特别出头的作品,一离婚你的资源肯定会减少,我公司目前资源有限,没有特别大的能力帮助你,你先稳住顾奕枭,等哥把公司做大,你那时再离婚,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记住,承哥永远站在你这边!”
“谢谢承哥……”江砚的声音充满了“感激”和依赖,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又“虚弱”地应付了几句,才以要去急诊为由挂了电话。
他收起手机,目光投向别墅二楼那隐约透出灯光的窗口。“奕枭……”江砚低声呢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冰凉的婚戒,眼神却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火焰,“等着我。我不会再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了,我们的家……我也绝不会放手!”
上一世顾奕枭到死都没有治愈小时候留下的心理和头疼问题。这一世,他一定要帮助顾奕枭,让他不能再像以前那么痛苦。他需要让顾奕枭看到他的改变,看到他的真心。江砚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所有的软弱和迷茫都被强行压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冷静的谋划占据了他的身心。
清晨微凉的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窗帘缝隙,在顾奕枭卧室的地板上投下一条细长的光带。房间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药膏混合的淡淡气味,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病痛带来的沉滞感。
闻修明靠在椅背上,姿势依旧挺直,但眼底的疲惫难以掩饰。他几乎守了一夜,只在顾奕枭情况相对稳定时短暂合眼片刻。床上的人呼吸比昨晚平稳了些,但眉头依然紧锁,脸色苍白,显然仍在承受着头痛的余威。
楼下传来轻微的开门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闻修明眉心微蹙,立刻起身,动作轻捷地走出卧室,看到的是江砚略显苍白但收拾得干净清爽的脸,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昨晚的崩溃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固执的坚持。
闻修明无声地叹了口气。他预料到江砚会来,但没想到这么早,他轻轻走下楼梯。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江砚,你怎么来了?”
“闻医生,”江砚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他醒了吗?情况怎么样?” 他的目光急切地试图越过闻修明的肩膀,看向通往二楼卧室的楼梯。
“刚醒没多久,吃了点药,头痛还没完全缓解,还在睡。”闻修明言简意赅,“他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不能有任何情绪波动。你可以等他清醒之后再来的,怎么这个时候来……”
“我知道,我知道不该来打扰他”江砚急切地打断他,声音微微拔高又立刻压下去,带着恳求,“闻医生,我不进去吵他,我就……就在门口看一眼,行吗?”他举起手中的保温桶,“我熬了点粥,可以让他醒了之后喝一些。”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卑微的讨好。
闻修明看着江砚熬得微红的眼睛和他紧紧攥着保温桶的手,眉头皱得更紧。他能感受到江砚的坚持和那份想要弥补的心意。
“江砚,你的心意……”闻修明斟酌着措辞,试图委婉但坚定地拒绝,“他现在吃不了东西……”
“就一眼,闻医生!”江砚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哀求,眼睛紧紧盯着闻修明,“我保证不发出声音,绝对不让他发现我!我就远远地看一眼,求你了……”
两人在楼下无声地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江砚眼中的恳求和固执几乎要化为实质。
就在这时,楼上卧室的门,被轻轻地拉开了。
顾奕枭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穿着一身深色睡衣,身形比平时显得单薄许多,一只手扶着门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已经睁开,里面布满了疲惫的血丝和一种冰冷的、拒人千里的疏离。他的目光越过闻修明的肩膀,精准地、毫无温度地落在了江砚身上。
那目光,比昨夜浴室里的冰霜更甚,带着一种仿佛看陌生人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吵……什么?”顾奕枭的声音沙哑干涩,透着浓浓的疲惫和被打扰的不悦。视线定格在江砚手中的保温桶上,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微弱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奕枭……”江砚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下意识地向前挪了一小步。
“出去。”顾奕枭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江砚耳中,他甚至没有看江砚的脸,目光垂落,仿佛门口站着的只是一个令人不快的物件。“修明,让他走。”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扎在江砚的心上。
“奕枭,我……”江砚还想说什么。
“我说,出去!”顾奕枭猛地抬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烦躁和痛苦交织的情绪,声音也拔高了一些,随即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捂住额头,身体晃了晃。
“江砚!”闻修明立刻低喝一声,迅速上楼扶住顾奕枭。
“我……我走!”江砚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他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将保温桶放到客厅的茶几上,“粥……粥放这里……我……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轻若蚊呐,充满了绝望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