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在追我？》旧枝子

9、九

　　次日清晨。
　　孟鹿刚从睡梦中美美转醒，就听见家楼下传来了孟妈热情洋溢的笑声。
　　大清早就有客人？
　　她打开卧室门去栏杆边往楼下客厅一望——与齐骆对视个正着。
　　“妈呀！”她低呼一声，闪现回房，然后一转身便钻进了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是最天然的姿态，迷迷瞪瞪的双眼里写满了刚睡醒这三个大字，还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该打结的打结该乱飞的乱飞……
　　紧接着一阵敲门声从身后追来。
　　“鹿鹿，赶紧收拾好下来！”孟妈声音本来蛮大声的，而后突然压低，贴着门缝对她小声嘱咐道，“用你最快的速度把你脸上的瑕疵都遮一遮，特别是嘴边那个痘印！”
　　声音一消失，外头就传来一阵哒哒哒下楼的声音，不一会，孟妈带着她亲切又和蔼的声音已经回到楼下了。
　　什么情况？
　　孟鹿在镜子前面呆愣了几秒，反复咀嚼了几遍孟妈的话后，慌里慌张的开始动起手来，按照孟妈说的把脸上因为疏于保养而长出来的小东西们一个一个遮上。
　　不过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她已经把自己整理成了一个可以勉强见人的形态了。
　　随便换了件淑女点的连衣裙，她拽过手机拉开门就往楼下走。
　　听见脚步声，下面两人都将目光投向她，齐骆微微扬唇，孟妈却是皱起眉头满脸不满意。
　　“走路慢点！”她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哦……”孟鹿被孟妈一说，只好学着她曾经交给过她的所谓淑女的走姿下楼，别扭的不行。
　　她这脚尖才刚触碰到客厅的地面，孟妈就忍不住开始念叨了：“你说说你大学都学些什么了，好的习惯没学到，熬夜晚起倒是学了个十全十，哪有人像你这样睡到大中午的？人家小齐早上八点多就来了，又不让我叫你起床，自己在这等你等到现在……”
　　孟鹿心下一惊，下意识用手指触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10点多……也就是说，齐教授在这里等了她两个多小时……！
　　她立刻将目光投向齐骆，面上难掩歉意：“齐教……我我我不知道您来的这么早……对不起！”
　　“不用道歉。”齐骆几乎是同时从沙发上起身，而后转向孟妈，浑身透露着彬彬有礼的气质，“阿姨，是我昨天没和鹿鹿约好时间，今天才冒昧的早早过来的，不该怪她。现在这一辈年轻人大多数都偏好晚睡晚起，其实不耽误学习和工作也没什么大事的，现在又是假期，让鹿鹿多休息休息也没什么不好的。”
　　孟妈看着齐骆的眼神和看着孟鹿的可谓是天壤之别，齐骆和她说话，她就笑眯眯的，还不住的连连点头。
　　“小齐说的对，不愧是海归博士。鹿鹿啊，你这些天多和小齐走动走动，从他身上学来点好的，别总是……”
　　“抱歉，阿姨，我叫的车到了。”齐骆出声打断了孟妈的话，挥了挥手上的手机，露出无奈的笑容。
　　孟妈关键的数落点还没出来呢，被这样一打断心上顿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但毕竟对象是齐骆嘛，她当然是笑脸相迎啦。
　　“好好好，那你们两个小年轻就出发吧！路上注意安全！”
　　“妈妈再见。”“阿姨再见。”
　　两人一路并肩走着，直到身后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孟鹿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能清净好一阵子了……

　　“深呼吸几下，心情应该会变好很多。”路上，齐骆带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一瞬间，一股电流从接收声音的那一只耳朵一路直通到她的心脏。
　　好像……反而更紧张了……
　　看着矮自己一个头的孟鹿两耳发红的样子，齐骆嘴角上扬的弧度更甚，指尖微微动了动，还是敛住了。
　　孟鹿眼神飘忽了会儿，手指又在身前搅了会儿，终究忍不住出声：“齐教授，要不您下次来之前给我发个消息好了，我……我如果回您了您再来，不然太麻烦您了，还浪费时间……”
　　“不麻烦的。”他轻轻出声，虽轻，但回应的很快，“从来都不麻烦，如果是等你的话。”
　　电流持续攻击，孟鹿感觉自己再多和他对话几句都能软瘫到地上去。
　　齐教授……怎么变直球了？！
　　“可是我……我会不好意思……”孟鹿挠挠脑袋，顺便拨点头发挡脸，因为她明显感觉到了来自面部的燥热。
　　片刻，答应声从他那方传来：“好，我听你的。”
　　齐骆说到了的车孟鹿始终没看到，后来她才明白那是他为了阻止孟妈继续唠叨随口扯的。而当下，他们并肩在一条宽敞大路上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今天的天气很好，虽然已是冬季，但有暖阳的照耀，再低的温度也不足为惧。
　　或许是清风拂面，或许是日光轻柔，又或许是树叶的沙沙声，走着走着，孟鹿感觉自己越来越轻，心情也越来越好，忍不住想开口讲点什么。
　　“齐教授怎么会想到来大学教书啊？”她歪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齐骆。他今天穿了一件灰棕色毛衣，罕见的不是衬衫，导致孟鹿每次看他都有种换了个人的错觉。
　　“教书吗……”齐骆抬眸凝望着远处的天空低喃着，蓝天映照进他的瞳孔，像一块精致的镜子，镜子里的世界好似只能窥见方寸，实则辽阔无垠。
　　“对我而言，我想要在我所从事的专业上走出更远一步，停留在校园或许是最便捷的一个方式。校园可以为我供给合适的场地、充足的资源、各种各样的资料乃至不同见解的学者。教书育人并不是我所向往的，钻研和创新才是。”
　　齐骆的主攻专业是心理学方向，归国后已经大大小小发布了许多篇论文了，其中包括校园霸凌中霸凌者和被霸凌者的心理分析，这篇论文是他被升为教授的最关键的一块台阶，也让他在这块领域里小有名气。
　　听完齐骆的一番话，孟鹿久久说不出下一句。
　　这是她第一次直观感受到有坚定目标的人是什么样的。齐骆的眼睛里不会存在迷茫，只要他望着远方，那么远方的那个最远点上就一定有他想要够到的东西，他也只会盯着它前进。
　　相比于他，她一下子就感觉自己变得矮小了。
　　正当她沉浸在一个自我怀疑的氛围中时，手臂突然被齐骆轻轻拽了一下：“再走下去就要到马路中间了。”
　　孟鹿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走的路的确歪得有些离谱。
　　“哦哦，谢谢齐教授了……”
　　“不是说好了不要这么客气了吗？”他的语气沾染着些无奈。
　　尽管是这么说过没错，但她一时半会儿还很难改过来，特别是喊他名字什么的……
　　“我尽量……”
　　……
　　“我也不是一下子就确定了方向的。你应该知道我曾经发生过什么，所以研究这个方向……对我来说并不容易。”本来安静的场面被他轻轻打破，他面部平和，无风无浪，讲的却是内心最刺痛的部分，“但我知道，这就是我学习下去的意义。研究问题，找出解决方案，阻止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这就是我的意义。你也会有你的意义，我们并没有什么区别，不用担心。”
　　微风拂过，吹动的不只是她的发梢，更多的是直达心底。
　　他能洞穿她的想法。
　　“可是齐教授，您……您应该去找一位更优秀的女性。”她指的是伴侣，而齐骆也听懂了她的意思。
　　这是孟鹿一直想说但不敢说的话。打从心底，她还是觉得自己并不适合站在齐骆身边的，尽管发现他是她的童年玩伴，但从眼下的现实来看，他们之间隔得太远太远了。
　　齐骆停住脚步，伸手拉住孟鹿的衣袖子，因此她也停在原地。
　　她回头看他，他依旧拉着她的衣袖子没放，虽然他高她一个头，得垂下脑袋，但她总觉得……他像个快被主人抛弃的毛绒大狗狗，他的眼神里……居然有一点委屈？
　　孟鹿眨着眼睛注视着被阳光笼罩着的他，直到他缓缓出声。
　　“对我而言，你就是最亮、最好的存在。从泥潭里爬出来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想回国，想找你，但是……在你的世界里，我已经变成模糊的影子了，我知道我不应该强行打扰。可是，你看，当我落脚在这座大学后，你也来了。当我发现你在我的课堂上的时候，那种惊喜，你或许从没有感受过。如果命运将机会亲自交到了我的手上，我没有理由不去把握它。”
　　“我说这些不是想给你制造压力，我只是想告诉你，在我这里你不该自卑，因为我已经将你放在了最高处。比我的任何追求任何目标都要高。”
　　当他的话语落尾的时候，孟鹿有种刚从梦境踏回现实的感觉。
　　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孟鹿不曾设想过的。她从未想过，齐骆对她的喜欢会到这种极致的地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惊喜气球在她头顶爆炸，洒下来一堆五彩斑斓的彩纸，而她懵懵的，却又充满惊喜。
　　孟鹿垂眸，缓缓将手摸上自己的左胸，在那层皮肤组织之下，一颗鲜活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
　　“如果这些话都出自你的真心……”她重新抬头看他，发现他一向弯弯的眼角居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一时间心不受控制的软成一滩烂泥。
　　她深吸一口气，旋即张开双手扑进了他的怀里，顿时香根草的香气充盈鼻腔。
　　“那我想告诉你，当初你不告而别去了别的国家，我一直都很伤心。那时候的我年纪太小，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依赖，但现在不会了，我喜欢你，我很明确。”
　　这回换齐骆愣住了，但只是短短的两三秒，眼里就被浓重的惊喜和爱意浸没。他微微俯下身去加深了这个拥抱，只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每一样事物在这一刻都闪烁出了最最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