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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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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你看,这便是节度使林远之子林靖安了。”玉环顺着姐姐抬起的手望去。
那人好似从盛唐画卷中款款走来,身着一袭烈艳红袍,衣料似笼着薄纱,步履行走间流光溢彩。只一眼,玉环就被吸引住了。
待走近,再仔细一看,黑发如瀑,几缕青丝随风飘扬,衬得头顶那镶嵌着银宝石的发冠熠熠生辉,宛如坠于发间的星辰。面容俊朗,眉眼清隽,双眸似一汪湖水,盛着月华,温润中含着英气。腰间银带雕着精致花纹,似缠了星河,又坠着银质配饰,随身形微晃,漾出泠泠光泽。袖口、衣襟处的暗纹若隐若现,如秘藏的锦绣山河。
这装束既有颇具少年感的鲜衣怒马之姿,又蕴含贵气与侠义,仿佛下一刻便要仗剑,奔赴一场风花雪月的江湖梦。
一见这人,玉环便感到心中泛起阵阵涟漪,双颊不禁泛起了红晕。
大姐玉宁看出了小妹玉环的心思,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去,“砚台、琵琶、玉笛,林家公子准备的贺礼真是有心了!”
“听闻令妹玉环能歌善舞、精通音律又饱读诗书,特备几分薄礼,不知可否合她的心意!”
玉环款款走来,“多谢林公子!我素来喜欢调弄琵琶,这两方紫石砚也是珍贵之物,林公子费心了!”
二人面对面站着,目光交汇在一起,此刻才算是真切地看清对方的面容。
玉环眼中明媚的少年郎:一对英气十足的剑眉,眉峰却不锐利,眼型偏圆,眸子如墨玉般澄澈,垂眸时,长睫在眼窝处投下一抹淡影,更显出几分少年气。鼻梁挺直却不刚硬,鼻尖饱满,平缓的菱唇透着几分矜贵的疏离,皮肤白皙而英气十足。头带白玉发冠,鬓边一缕青丝随动作轻晃,衣袂间氤氲着淡淡兰香。
而林靖安呢?见到面前这位窈窕淑女,同样也做不到心如止水。他眼中的玉环正应了“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诗句。
肌肤如雪,眉目含情,眼波流转时像浸了春日的温泉,柔得能让人心里荡起层层涟漪。饱满的唇角天然带着娇憨的弧度,笑时梨涡浅浅,丰腴明艳却无半分俗态。“薄罗衫子金泥缝”、“连枝花样绣罗襦”,亭亭的姑娘穿上做工精巧、用金银两色丝线勾边的罗裙,倒说不清是衣衫衬人还是人衬衣衫了。
此情此景,就连林靖安手中的折扇都停在了半空,望着眼前佳人,他竟觉得周遭的花草树木都失了颜色,心里就像有一只小鹿在乱撞——想多看一眼,又怕太过唐突,想移开视线,目光却似被磁石吸住。
“为答谢各位宾客,玉环想在此献上一曲,林公子可否吹响玉笛为我伴奏!”玉环的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此刻微妙的气氛。
“有何不可!”
玉环端坐亭中,琵琶声起,四下皆静,纤纤玉指上下拨弄,乐声随水流声飘荡。林靖安在一旁用玉笛轻声相和,笛声清越悠扬,仿佛能穿透满园芳华与绿瓦白墙,直至高邈的蓝天。
曲间,一缕鬓发从耳后滑落,玉环并未发觉。阳光洒在她身上,这清丽脱俗、神采奕奕、镇定自若的模样就像是从画轴中走出的仙女。在这一刻,林靖安觉得内心十分宁静,连时间都仿佛凝滞了。
琵琶的婉转与玉笛的清越交织在一起,不仅是乐声的和鸣,更是灵魂的共振。宾客们也听得入了神。
一曲罢了,众人连连赞叹。
宴饮继续,在灵动悦耳的乐声中,宾客们品佳肴,饮美酒,话家常,欢快的宴饮场面彰显出的是盛唐的气象万千!
“清晏轩的茗粥乃人间至味,今日品尝,味道如旧!米粥口感软糯,茶香四溢,细品,有蜂蜜的甘甜,桂花的清香。这是你特意为老夫准备的?我已很久没尝到这难得的美味了!”
林远常年在外征战,如今宴席上带着浓浓家常气息的茗粥已是令他胃口大好!
“正是正是!今日这美酒也是上品!清冽可口,果香浓郁,来,让我们共饮此杯!”杨玄璬与林远举起酒杯,觥筹交错间,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席间,酒酣之时,尚书府何夫人提议:“今日天朗气清,微风阵阵,不知诸位是否有兴致来放纸鸢?”话音未落,众人都跃跃欲试。
“正巧今日王家夫人带来了做工精巧的纸鸢,诸位可以随意挑选,在放飞纸鸢之前也可在上面题诗,如何?”“好!”杨夫人的提议得到众人拍手称赞。
玉环挑了一只绘有琼台玉露牡丹纹样的纸鸢,卷起衣袖,缓缓提笔,写下“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接着,她走到亭外,轻轻地捻开棉线,又将纸鸢高高举起,却因力道不均,纸鸢一直在低空盘旋打转,不一会儿,就急得鬓角微微汗湿。
林靖安见了,微笑着走上前,轻声道:“姑娘莫急,纸鸢乘风而起,放线自然也要随着风力缓急,手腕轻提便好!”林靖安虚扶着玉环的手腕,教她顺着风势,借助手腕力量轻提棉线。刹那间指尖相触,林靖安耳边泛红,低头避开玉环的目光。恰在此时,微风袭来,纸鸢稳稳地飞上天空。玉环长舒一口气,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林靖安又禁不住瞥向玉环。柔顺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皮肤白皙、温润如玉,眸子中透着深邃,似一汪深潭,朱唇轻点、面色红润,浅浅一笑,面颊上一对酒涡若隐若现。看她浅浅画蛾眉,看她淡淡抹胭红,看她折纤腰以微步,看她挽藕臂于轻纱,看她一颦一笑都令人心魂沉醉。
玉环似乎也察觉到了,但并未表现出来,只是自顾自地放着纸鸢,在动作的一抻一拉之间,纸鸢飞得更高了。
“这女子果真不俗!”林靖安正想着,又一阵疾风掠过,两只纸鸢的线缠在了一起,纸鸢在云端缠绵相依,惹得围观的人一阵笑谈。二人忙收起风筝线,待纸鸢落到手中,林靖安定睛一看,便打趣道:“看姑娘的题诗,莫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玉环回应道:“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这是《诗经》当中男子向女子表明心意的诗句,公子在海棠纸鸢上题此诗句,莫不是钟情于哪家姑娘?”
林靖安顺势朗声道:“微风阵阵,纸鸢结连理,敢问姑娘,今日之后可否允许我再约此处与姑娘再续纸鸢之缘?”
玉环莞尔一笑,故作深沉道:“缘分天定,自然不能妄下决断!”
“那我倒要谢今日助我的那阵急风了!”
“林家公子,小妹玉环自幼集家中宠爱于一身,又出落得落落大方,任谁见了都得生出几分怜爱之心呢?”玉瑶来替玉环解围。
“姐姐莫要说笑!”玉环上来拉住玉瑶的手。
“自古才子配佳人,今日这生辰宴上,杨家小女是主角,各家公子还不尽数供她挑选!也不知哪家公子能入得了杨家小妹的眼睛?”
“林家公子风流倜傥,杨家女儿明艳动人,未尝不能成就一段佳话呢?”
“说得不错,我看二人蛮是般配!”
众人的喧闹令两位年轻人羞红了脸。
在后方默默注视的林远微微点头,须髯下露出旁人难以察觉的笑意。林远又何尝不希望二人能够缔结良缘,了却自己的一桩心事呢?
殊不知,方才纸鸢的缠绕依偎早已将二人的情丝缠到了一起。
夜幕降临,宴饮将尽,杨家人陆续送走宾客。玉环此时将牡丹纸鸢轻轻捧起放在林靖安手中,再投以一个眼波流转的目送。
林靖安趁机将一个香囊塞到玉环手中,然后一个飞身上马,临了,一个回眸望向玉环。只见她菱唇微张,但并未说话。于是只是满怀不舍地向玉环挥了挥手,便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玉环望着远去的背影有些出神。“玉环!我们也该走了!”玉书送完宾客回来找小妹。
玉环这才回过神来,拿起小巧的香囊仔细端详,这是一个石榴形的金嵌珠石累丝香囊。打开香囊,里面有一个雕饰山川河流、亭台楼阁的圆形玉佩,纹样既磅礴大气又不失灵动美感,握在手心细腻温润,不冰不燥。轻轻抚摸,玉佩如凝脂般温和。
指腹划过玉佩底部,似有些凹凸不平。定睛一看,玉佩底部有一行小字:戊戌、庚子、庚寅、丁卯。原来是生辰八字。
玉环立刻便明白了其中深意,嘴角扬起一丝甜蜜的微笑。
大姐玉书也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声低喃道:“节度使府的林家公子……看来小妹玉环已芳心有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