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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凶波暗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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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花魁之位我坐了两年,虽丢了些宾客,但笼络了不少李家原来的旧势力。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父亲曾是鼎鼎有名的李太傅,当年李家门客不少,有心人可能懂得,李家灭门之事并不简单。
父亲是个淡泊名利的人,不会妄自尊大,对圣上大不敬。
我蛰伏于醉千阁收集着各路情报,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曹尽的尾巴,定要深挖,绝不能放过。
醉千阁是七皇子的产业,他的势力多聚于此。
我得弄清与他会面的人是谁,证据确凿,让曹尽坐实受赂之罪,然后以此为突发点,揭开七皇子内里的腐败。
一点普试新晋官员,二点脸上有斑;他与陈谦末属于同批次考生,我已向陈谦末打听情况。
不过,醉千阁的账本十分可疑,我定要想法子拿到。平时不注意,想拿的时候才发现难如登天,我猜测这本子里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账房先生将账本看管得谨慎,我曾试图让青环接近账本,没看几眼就引得账房先生注目凝视。
仔细想来,没有哪家酒楼的账本会监察的这么严格,每月检收一次。
“小姐,陈小将军来了。”
通报的小厮声音似乎变了。我打开门,门口赫然站立的便是那小乞丐。
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小乞儿眸光熠熠,身上带有怦然的野性,如肆意生长的野草。那日有两个小厮盯着,如果我当时收了他,日后用起来定然有诸多不便。
再次站到我面前,小乞丐仿佛脱胎换骨,他洗干净了脸,换上了洁净的衣服。细胳膊细腿,虽然人依旧瘦小,但明显不是瘦骨伶仃。
我打量起他的脸,小乞儿五官深邃,典型浓颜长相。许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他暗自挺直了背,绷紧了腰板。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道:“宋冬年。”
陈明殊是来跟我告别的,她明日天不亮就走,随着大哥出发去驻守边境。
陈明殊依旧习惯带束花来,她把娇艳的花朵别在我耳后,“嫣嫣,此去一别山高水远,再相见时愿你我都好。”
边境苦寒,陈母早哭晕在家里。
“陈三公子,”我取下耳后花朵,拉着陈明殊的手将花别于她胸口,“愿公子指薪修祜,永绥吉劭。”
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鲜花传于她衣襟,愿她瞬息自然,积福积德,永平永安。
嘤嘤鸣矣,求其友声。
陈明殊与我同为女子,她对我的好是真的,她所背负的重担也并不简单,我是真心盼望她好。
再过半月是她的十七岁生辰,我把亲手缝制的护甲送她,这是我为她准备的生辰礼,现只能当作饯别礼。
宋冬年候在门外,送走陈明殊后,我抬头迎上他深色的眼眸,眉头微蹙。
这人的性子得磨,我一开始不收他就是不想引人注意。谁料,如今他进了醉千阁就迫不及待来我身边,这样子岂不是让我先前的动作变得多此一举?
可能是察觉到我的意思,他主动开口解释:“阿六肚子不舒服,我是新来的,哪里有需要我就哪里帮忙。”
阿六是原来那个负责通传的小厮,此借口蹩脚我不作回答。
宋冬年初来乍到主打杂活,他走路松动方便点,我让他盯着账本,一旦送到老鸨那里他就告诉青环,由青环告知我。
我左右琢磨,与其打草惊蛇,不如等账本送到老鸨手里我再行动,毕竟她不可能拿到账本就立马交到上面。
四月三十一,月末最后一天,我静候着没有动静。
五月一日早,账房先生把账本送到了老鸨屋里。这时候他们警惕性最弱,是我最好下手的时候。
我要在今日之内拿到账本。
从早上开始,我几乎是坐立难安。老鸨从拿到账本起就没有出门半步,我不敢去她门口转悠,只能守在自己屋里等候消息,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如若不行,我只能亲自制造机会引她出门了……
临近晌午,老鸨出来了。
她扶着头发脚下生风,看样子是来了个重要的客人,怠慢不得,得她出去亲自接待。
她走得匆忙,房里没有留人,房外站着两个护卫。老鸨住在南湘阁,窗户面向内院,正巧花莲儿的房间就在她左下方,正门走不得,而翻窗刚刚好。
快到饭点,没什么人在内院闲逛,青环守在院里替我把风,宋冬年在走廊扫地,吸引门前护卫注意。
不用我解释来由,花莲儿屏退下人,我在她屋里换了身朴素的粗布衣裳,麻布带束起衣袖裙角,一蹬脚从外翻进了老鸨房里。
我轻功练得不错,悄声潜入,没有发出动静。进去后不必我费心思翻找,账本就赫然放在书案上。
房间内针落可闻,账本静静地摊开在那,让人莫名心跳如鼓声轰鸣。我踮起脚尖渡步过去,账本的书页里夹了一个红色的小册子,我两眼盯着册子,全然忘了那账本。
我双手颤抖着翻开两页红册子,册子上的内容让人大为震撼。
“假母晌午好!”
刚看两眼,门外传来了宋冬年响亮的嗓音。
怎么办,老鸨就要推门而入,我来不及翻窗离开了。说时迟那时快,在她将要开门的那一刻,我放下册子蜷身躲到了衣柜后面。
她来了,她往我这里走来了,心跳得飞起,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紧闭双眼,连呼吸都停止了。
“啪踏”。
睁开眼,门关上了。
老鸨来势冲冲,拿起桌上的账本就走了,没有留意到房内异样。我在衣柜后面等了片刻,以防老鸨忽地折返回来,确认她不会回来,我秉气翻窗离开。
回了房,身上的装备还没卸下,老鸨突然命人传话给我,叫我精心收拾一番去找她。
我心中咯噔着摸不着底,快速换了身衣裳,摘下脖间的玉坠放好,略施粉黛。直觉告诉我,我最好快点过去。
带路的小厮到了地方就停下了,整理好仪表我叩门而入,屋内正中央坐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好眼熟……
他是宁珂,是贺春宴盯着我看的那个人。
他时常出现在我梦里,不存在春光旖旎。在梦里他是夺我命的恶鬼,我总因为梦到他而吓醒,惊的满身汗。
现在梦里的那个人,他就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眼前。
老鸨和其余人毕恭毕敬地欠身站在门边,他们鸦雀无声,以至于我进来以为屋内只有一人。
宁珂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衣着雍容华贵,一只胳膊浅浅地搭在桌沿。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如玉般精致,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右手大拇指的冷灰扳指。
见我进来了,他指尖停住挑眸看我。
“过来,让我瞧瞧你。”宁珂薄唇轻起,如幽鬼带着点低哑的魅惑。
话音刚落,老鸨他们弯腰低头,识趣的退了出去。不过数息,针落可闻,房里只剩我们二人。
我心里怵他,迈步极小,走得极慢。
许是我太磨叽,宁珂等的不耐烦了,还有几步距离时他一把扯过我。他力度强劲,我被突然拉去,猝不及防的摔在了他身前的桌椅上。
“嘶——”小桌子倒了,前腰撞到了桌子上的尖角,我疼的吸了口冷气。
宁珂根本不会在意,捏起我的下巴往上抬,叫我被迫仰头看他。
这人长相妖性,耳边挂着一绺白发,一双眸子亦正亦邪。他的眼下有颗暗红色的泪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细看他的瞳孔竟然呈淡淡的紫色,异常妖治。
他手上的玉扳指温度好低,直直的贴着我的脸颊,而他的体温比玉扳指还低上几度。
吐息间,他俯身压来,我们鼻尖相对凑得极近,之后一只手从后背抚上我细弱的脖子,紧接着呼吸仿佛被他扼住,后背冒出细细的冷汗。
他指尖贴上我的后颈,指腹的薄茧让人生了些许痒意。我怕痒,奈何不敢躲他,咬着唇肉忍耐,任由他摩挲着后颈的肌肤。
那里肯定被他蹭红了,我心里变扭着。
“你这里有一颗红痣?”他摸着我的后脖问我。我不清楚,那个位置我自己很难看见,平时哪有时间会注意那里。
见我没有回答,他指尖刮蹭,又摸了一下。
好痒…受不了,我嘤咛应下。
他的体温真的好低。
………
青环把小妹托付给徐娘抚养,她爹娘不同意。
妹妹是青环的软肋,他们觉得没有小妹,他们就难从青环手里拿到钱了,所以他们一有时间,没日没夜的就去徐娘家里闹。
徐娘的彪悍不是空口白话,手拿一把菜刀,她能以一当百,青环爹娘闹了好几回她都一个人挡下来了。
这天,不知道得谁的指点,两个无耻之徒竟然去报官了。
青环得到消息急匆匆的离开醉千阁,她爹娘报官说徐娘抢他们孩子,搞不好徐娘要蹲牢子的,徐娘托人传消息过来,让她赶快回去。
我们是主仆,我有我的事要做,青环的问题她需要自己解决。
青环日出离开,日落回来。我不用问,从她丧气的样子就能知道,她妹妹还是被爹娘带回去了。
“你有没有想过分家呢?”
“分家,天下没有子女和父母分家的。”青环呢喃着。
可天下也不是所有父母都爱子女。
血脉亲情不可割舍吗,可能是我性淡凉薄,我不觉得二者有什么不可分。
我不会过多干预别人的命运,此话我只点到这里,青环听不听、做不做,那是她的事。
今夜风雨较大,外面的树被吹的哗哗作响,我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头,静候一人。窗户“嘎吱”,漆身披蓑衣,水滴浸湿地板,关上窗他待于窗边,不敢往里走。
查出来了,与曹尽会面的人是榜四‘胡杰’,不过此胡杰非彼胡杰。天公作巧,那日去徐娘家遇到的疯子,那个小巷子里的疯子才是真胡杰。
我派人把真胡杰藏了起来,等时机成熟就可以行动了,让曹尽绝无翻身的机会。
我日子渐渐安生了,漆身上的血腥味淡了,之前靠近他就有股冲鼻的铁锈味。
天气渐渐热了,待在房间里闷得慌,我带青环去醉千阁后院的小花园乘凉,那里有处荷花塘,荷花塘旁边有个石头亭。
“柳烟姑娘身体好些了吗,可还记得我?”
前段时间我生病了,小风寒,被宁珂弄的。
顾玄毅头戴帷帽,身穿月牙色的衣裳,上面的图案是皎皎明月。他朝我打招呼,不知是有意找我还是无意巧遇。
我起身给他行礼:“参见七皇子殿下,好些了。”
没等我起身,顾玄毅忽然靠近我,他抬手过来,我下意识的想躲,又硬生生的忍住,维持住行礼的姿势。
我们之间的距离仅有一掌宽,我感觉到他的衣袖拂过我的肩膀贴着我的额头,他的声音戏谑,酥酥麻麻的从头顶传来:“柳烟姑娘的头上沾了一片小叶子。”
七皇子打的什么鬼注意,他老师来了一趟,他又老频频色诱我。我没有抬头,青环也不敢乱看。
顾玄毅装模作样地作弄两下,随后点到即止往后退开一步,我随之起身,佯装不好意思的低头,抬起脸看他时耳朵充血。
我掐着嗓子,声音柔情似水。
“多谢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