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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命数 ...

  •   是夜,我洗漱完睡不着,坐在梳妆台前愣神。

      “你问我要蛊毒,就是为了这?”

      男人低沉的声音贴耳而入,一个黑影坐在我窗口上,凉意印进我的衣衫,关上的窗户是何时打开的我都不知道。

      他脸上蒙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犀利的鹰眼,暗淡的烛光下,男人几乎融入黑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据他所说他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他的代号是七,我便叫他漆。

      漆总是神出鬼没,且只喜欢在夜间行动。我需要他时。就会打开我内房的一侧窗户,留出半扇的空隙,第二天夜上三更他就会出现。

      我与漆相识是在四年前,我救过他的命,从那之后他便忠心于我。

      “不忠心的奴婢,杀。”

      “何必费心留她?”他是在说青环。

      “她有些聪慧,这样聪明又胆小的人不多。”

      漆不置可否:“仅通过蛊毒让她服从终究不是真心的,不怕她背叛吗?”

      “她不敢。”

      陈三那日之后经常来找我,每次来都给我带些意想不到的小玩意。如糖葫芦,如破浪鼓,如小纸鸢……孩子心很重,毕竟他才年方十五。

      他很有趣,总能逗人发笑;他也很单纯,双眸透亮看人如清澈的溪水,对我的好纯得找不到目的。

      “烟烟,我的身份你应该已知晓吧。我是镇北将军府的三公子,陈明殊。”

      镇北将军府有三位公子,陈明殊是最小的那位,家中唯一的嫡出。

      他的父亲是镇北大将军,大哥陈义从小随父守在沙场,是有名的定安小将军。二哥陈谦末没什么出息,芳华二十还籍籍无名。

      陈明殊的身份我早就摸清,他从来没有刻意隐瞒,只要我有心打听,一探便知。

      传闻中的陈明殊文武双全,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他从来不张扬,为人内敛,不轻易露面,很少有人见过他。

      “不过我还是喜欢烟烟叫我陈三,很是亲切。”

      嗯,就是这样一个传闻很厉害很神秘的陈明殊,经常眨巴着眼睛像小狗般同我撒娇。

      再过一个月就入春了,陈谦末的病终于好了,陈明殊这次找我就是为了他。解铃还须系铃人,陈谦末心病难解,需得我去看看他。

      我不能轻易离开醉千阁。为了出去,我称身子不舒坦,紧闭房门叫青环守着,然后扮成陈明殊小厮的模样,偷偷跟在了他后面,由他把我带出去。

      陈明殊悄悄把我带进府里,我跟他二哥约在后花园的小亭子相见。他把我带到这里,退到亭子三尺外,留我和陈谦末两人单独谈话。

      陈谦末穿着一袭白衣,肩膀上披着冬日的披风,消瘦很多,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单薄如纸人。

      “柳儿……”

      陈谦末眼尾泛红,看见我情绪变得激动难抑。他拉着我的手想把我拥住,我不愿意,轻轻地推开他。

      “铁柱……不,谦末公子。”

      我伸手抵住他的肩膀,“谦末公子,自重。”

      “公子真爱奴家吗?”没等陈谦末开口,我摇头又说:“难道世上的男女间只有情爱吗?我一直把公子当作男颜知己,还望公子不要让我们之间的关系肤浅了去。”

      “公子才华无处施展,我懂您,我愿意支持您,而您却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糟蹋我对您的崇拜。”

      “再说,您一意孤行要带奴家私奔,问过奴家的想法吗?思考过这么做的后果吗?被抓到了,镇北将军会放过奴家?”

      “你知道奴家的身份吗?”

      “……”

      “我……我……”

      陈谦末被我的话怼的连连后退,哑口无言。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轻笑一声,与他擦肩而过。

      “公子想好了之后再给我回答吧。如再见公子,望您守得云开见月明。”

      自古文武不和,武将家里出文官,所以陈谦末无法实现自己的抱负。君子路漫漫,他有才能总能闯出一番天地。

      “三公子,奴家该回去了。”

      “好。”陈明殊有些心不在焉,听到我的话,离开时深深看了凉亭一眼。

      春去春来冬复冬,马上又是春天了。

      听说将军府二公子与家里断绝关系,弃武从文变为庶人,要以庶人的身份考取功名,没人看好他,他成了京城里的笑话。

      前几年政治改革,有谋士提出广纳贤才的建议,一年开设一场考试,让普通人有了机会通过考试入朝为官。

      这是从古至今没有的先例,以前的布衣百姓再怎么着,就算得到了贵人的举荐,也不过当个芝麻小官,如今都能通过考试成为朝廷命官了。

      这明明危及到了世袭贵族的利益,反对的王侯却只有少数,匪夷所思。

      我心里恓惶,不确定陈谦末这步棋是不是走的太急了,可落子无悔,既然走出这一步了,我只能相信他。

      今天阁里气氛冷寂,白日里醉千阁虽不如晚上热闹,但也没像今天这样清冷过。我心里不踏实,问青环是不是出事了,青环说是的,是花莲儿坏规矩了。

      花莲儿是上任花魁,不过半年,我就把她拉下了马。

      她做的糕点很好吃,尤其是栗子糕。

      青环说她爱上了一个小秀才,为了秀才寻死,悬梁自尽时被侍女及时发现,如今抢救回来,被老鸨打了一顿,关入了小黑屋反思。

      老鸨给她三日时间,想通了就继续做上等娇花,想不通就沦为下等野草。老鸨为她费了不少心血,她要是想不通……估计会被卖到窑子里去,受尽折磨。

      如此,所有人暗里皆在看花莲儿的笑话。

      出于某种心思,我想去看看花莲儿。

      关押花莲儿的小黑屋在西院,我刚靠近就被两个壮汉拦下。

      他们不许我往里走,我不愿离去,情形僵持不下。

      “放她进去吧。”

      老鸨来了,我跟在她身后进了西院。

      西院专门关押犯了错的姑娘,我这是头次来。

      一排排房檐如恶鬼的獠牙,越往里走越压抑,里面荒芜一片,全是灰石砌成的房子。

      忽地,一声凄惨的猫叫使我绷直了背,想到关于西院的传闻,我后背开始冒出细小的冷汗。

      西院死过不少人,到了晚上就会传出阵阵怪声,大家都说这是阴魂不散,是怨鬼在桀笑想寻机害死活人。

      恰好今天是阴天,天色暗暗如同夜晚来临。又一声猫叫响起,桀桀如鬼魅,激得我心里逐渐生了退意。

      不行,都走了这么远的路了。

      我咬牙坚持,穿过条狭长的走廊,终于到了关押花莲儿的地方。

      “进去吧。”老鸨把我领到一个小屋子前,给了我盏烛灯,让我独自进去。

      屋子里没有窗户,关了门黑漆漆一片,借着微弱的烛光,我看到了被绑在木架上的花莲儿。她头发乱糟糟,眼睛空洞无神,不知望着何方。

      “花莲儿……”我喊了一声,她豪无反应。

      我把灯照到她脸上:“没想到你也有今天,看看你现在这幅狼狈的样子。你不是自视清高,目中无人吗?花莲儿,你怎么会变成这般。”

      费了半天口舌,我的冷嘲激不起半点浪花。“……真可怜。”我累的索性坐到她脚下。

      蜡烛燃去一半,红色的蜡泪流满地。

      我再次开口:“何苦?”

      “他……他说他爱我……”花莲儿总算肯说话了,她的嗓子干涩,声音虚弱。

      花莲儿原名徐花,那小秀才是她的同乡。乡里人都觉得会读书不如会种地,所以徐花家里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前几年出了普试,她为了让家人认可秀才,花光所有积蓄陪他进京赶考,谁知没有捞到个好,还被人算计卖进了醉千阁。

      那秀才说不嫌弃她,许下承诺等他考上了大官就为她赎身,到时他们风风光光回乡,予她十里红妆,一生一世一双人。

      为了秀才的誓言,她拼命的想在醉千阁里混出头,之后站稳脚跟就一直拿赚的钱接济秀才。

      然而过去这么久,秀才始终是秀才,没有丝毫的起色,回回落榜,要的钱却越来越多。她心生疑窦,调查后才发现这是场巨大的骗局。

      秀才早在京城安了家,瞒着她有了一妻一妾,这几年他们家用她的钱过得十分美满,现在秀才染上了赌瘾,于是骗局慢慢露馅,毕竟再多的钱也不够赌鬼花。

      “是他把我卖进了醉千阁,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原来也是个好姑娘啊!我有爹有娘,还有一个疼爱我的大哥……”花莲儿哭得近乎断气,她现在连写一封家信的勇气都没有。

      女情深,郎情薄。爱不得,反作恨断肠。我没有再说话,静静的陪着她,直到蜡烛燃尽。

      天色渐晚,从密不透风的小屋出来,我抬头望向长廊外,风呜呼哀哉,西院的景色更可怖了。

      鬼怪哪有人心可怕呢,老鸨站在远处等我。

      两天过去了,花莲儿是个硬骨头,她一心求死,怎么可能会松口求饶。

      老鸨给了她三日时间,今日是最后的通牒。

      “莲儿姐,昨日那秀才来找你了。”我推门而入,声音轻飘飘地砸在了她心上。

      “呵,他…他找我做什么……”花莲儿无力的垂着头,短短几个字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似乎来找你要钱的,”看着花莲儿全无生气的样子,我心里不妙,出口的话变得斟酌起来,“我说你被关小黑屋了,然后他就摆手皱眉走了,说下次再来……”

      话尾戛然而止,眼前人安静得很,耷拉下来的头发遮住了面,她静默的连呼吸声都没了。

      “……”

      到了夜里,花莲儿从小黑屋出来了。

      青环把这个消息传给我,我就知道徐花死了;世上再无永安县貌美的姑娘徐花,只有她醉千阁名妓花莲儿。

      弹指间个把月过去,日子平平静静。

      “烟烟,你看这花好看吗?我觉着此花甚衬你,特地为你采的。”

      陈明殊献宝似的把手展开,手心里是一朵杜鹃花。花香浓郁,花色艳丽,花瓣完好无损,他路上过来定是费了心。

      我脸上露出对浅窝,笑着接过把它别在耳边:“怎样,好看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烟烟如花似玉,不比这杜鹃逊色半分,此花配你美极了!”

      陈明殊眸子清如水亮如星,里面映的全是我。

      “烟烟有小字嘛?”

      我摇头,“未曾有。”

      “啊,那我能给烟烟取个小字吗?”

      小字只有亲密之人才能取,而且通常是儿时长辈赠与。陈明殊这么说有些逾矩了,我笑而不语,静静的看着他。

      “烟烟…嫣嫣……”

      “如烟,如嫣。”他眼里冒光,“嫣然一笑百媚生!嫣字甚称你,叫嫣嫣怎样?”

      “嫣字嘛……甚好呀。”我思索片刻默声应下,“谢三公子赐名,以后我也是有小字的人了。”

      临走时陈明殊似乎想到了什么,上一秒还乐着,下一秒情绪突然变得很低落。

      “我恐怕不能常来了,父亲和大哥要回来了。”

      “大哥受了伤,听说好严重,甚至举不起刀来;二哥志不在武,家里只有我了……”

      曾经我国西北方战争不息,是年少的陈将军打下了边境的和平。

      陈大将军被皇上封为镇北将军后,常年驻守西北,只有每年春季会返京看望亲人,在京城住上月余与家人阖家团圆。

      我有些诧异,京城到处都在喝彩,只知大将军和少将军即日归来,未曾听到少将军受伤的消息,更何况还无故伤得这么严重。

      陈明殊就这样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当真是信任我。

      “好,我会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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