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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扶柳与李卿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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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篇)
夜色深深,外面雷雨交加。
“醒醒,醒醒!”
我刚入睡不久,困意正浓,有位陌生的老妇人闯进了我的房里,她着急忙慌地把我喊了起来。老妇把我从床上拖起来,她的手心炙热,印在人身上使人心跳扑扑。
如今是季夏,空气还带着闷热,她拿出冬日的厚斗篷披在我身上,我不明所以,挣扎着推阻。
不过十岁的孩童,能有多大力气?
面对我的抗拒她视若无睹,强硬的把斗篷披在我身上。晚上刚被打了顿,身上泛着疼,她用斗篷把我裹得严实,抱起往外走。
老妇的力气异常大,抱我像夹带货物一样,使我身上伤口泛疼。我动了下,她手臂收的更紧了。
外面人声嘈杂,大家都不睡觉吗?
我的头被斗篷蒙的死死的,看不见外面的情景,只觉得好吵。
走了一段路,雷声停了,周遭安静下来,只剩淅淅沥沥的雨点不停的砸向地面。老妇脚步加快,颠地我脑袋晕晕,呼吸不畅。
“嘎吱”出了道门,她捂住斗篷的力气松了些,我偷偷扯开条缝放出鼻子吸了口气,终于不闷了,终于有新鲜的空气进来了。
穿过茂密竹林,老妇把我放到一辆马车上,塞给我块玉佩和一封信。
她面色凝重,双手紧紧捏住我的肩膀,一字一句说:“这封信你要藏好,除了李府李太傅,其余谁都不可以给。”说完她深看我一眼,咬紧牙,毅然而然地走了。
马车飞快驾驶,我钻出斗篷,掀开车帘回头看。后面红光冲天,火龙飞舞,雨虽下,却不曾熄灭它分毫。
大概是到地方了,马车行驶速度渐缓,慢慢停了下来。驱马的黑衣男子把我抱下车,放在一处叮嘱我待在这不要动,他跨步走的利落,留下我个小小的孩童罔知所措。
雨停了,地上潮湿,透出丝丝凉意。我把自己裹进斗篷里,找了处墙角蹲下,身体蜷缩。
街道空空的,四处幽暗无光。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身上的伤口约莫沾到水发炎了。好痛,我把脑袋埋进胳膊里,悄声流泪。
信封藏在胸口的衣裳里,硬的硌人。我双手捏住玉佩,玉佩上刻有扶柳二字。我看着这两个字,手握得越来越紧,好似这样能给我安全感。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夜,第二日我好像发烧了。
“哎呀,这是什么,吓死我了。”
刺耳的尖叫声在上方响起,我的屁股像被人踢了一下,但身上无力酸痛,腿脚动不了,连睁眼都费劲。
“走走走,把我们李府当什么了呀,不要睡在这儿。”那人以为我是来乞讨的小乞儿,扯开我的斗篷要赶我走。
“哎别,等一下。”有人出声制止了她。
有道阴影接近,制止她的人走来,蹲到我身前。她身上有淡淡的杏花香,朝我伸手。
好难受,救救我。
我努力睁开眼,手无力地抬起,拉住身前人的袖子。
她伸手探我的脑袋,声音柔和:“这丫头发烧了,她看着不大,还是个小孩呢。我们发发善心,把她抬进去找个大夫瞧瞧吧。”
先前驱赶我的人不可置信:“找大夫?哪个大夫不要钱啊,我可没钱,谁愿意给她治谁拿钱。”
“小令,你别这样。”身上带有花香的那个人有点恼了,“去喊大夫,钱我出。”
“切,咸吃萝卜淡操心,假好心!”被她叫小令的女子扫我一眼,抱胸不服气的走了。
我被好闻的花香环抱,说话温柔的女子把我抱起,我安心靠着她的肩膀,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悠悠转醒,身上全是汗,头昏沉间多了丝力气。躺在床上,我神智逐渐恢复,急忙摸了摸胸口,硬硬的,信在,我松口气。
喉咙干涩的厉害,我想喝水,支起身子下床找水,碰巧小令进来。
“哟,醒了?”
人未到,声先到,小令声音洪亮。
“你这丫头好费钱,身上怎么那么多毛病?”她端着碗黑漆漆的药,迈着阔步走过来:“诺,自己喝。”
碗里冒着热气,苦味冲鼻。因为太渴了,我从小令手上接过碗,不管不顾仰头一碗干下。
“哎,烫呢!”
来不及阻止,我已整碗喝完。
我被烫得咧嘴,呛得猛咳,小令被我吓到,“你别呛死了,这药可生贵呢。”她过来扯我,伸手直拍我的后背。
“谢谢……”
我喘着,终于咳通气,怯生生地向她道谢。
小令翻了个白眼,嘴里没好气道:“等你病好了,你就自己走啊。要是张嬷嬷知道我们把小乞丐带进府,我们就要挨骂了。”
小令觉得我是个麻烦,话里话外皆是对我的嫌弃,我无措地抓着空药碗,不敢看她。
“太好了,你醒来了吗?”
过了会儿,把我抱进来的女子出现了。
那女子叫连枝,她和小令都是李府的家养丫鬟,她们在李家大小姐屋里做事。连枝比小令身份高,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小令只是个日常打杂的。
今日她们共同出去采买,然后就遇见了倒在小门发烧的我。
连枝带了白面馒头和小米粥来,我昏睡好久没有吃东西,闻到香味,肚子不争气的发出呼噜声。
小孩子饿得快饱的也快,两个白面馒头有我拳头三倍大,吃着噎人,我配着粥慢慢啃,啃完一个还剩一个。
我胳膊和腿上有好几处淤红的伤,吃完饭,连枝找了个药给我涂。
想起什么,我扯着自己的衣角纠结许久,小心翼翼地问连枝:“玉佩……姐姐,我的玉佩……”其实我摸完信就发现玉佩不见了,但我不敢问小令,只能把目光投向连枝。
“啥个玉佩啊?”旁边的小令皱眉不解。
玉佩是和信同样重要的东西。
我面上染上急色,挥着手描述:“就是,就是上面刻了‘扶柳’的翠青色玉佩……它上面有柳叶花纹,我手一直抓着它的……!”
我激动起来结结巴巴,连枝安慰我道:“好像是看见了,但我这会也想不起来了,兴许是不小心丢哪儿了吧。”
“那个玉佩重要吗?重要的话我帮你找找。”
“我……”
害怕再纠缠连枝会嫌我烦,嘴里梗了一下,点头乖乖的应下。
到了晚上,烧退了,体温变正常。我住小令屋里,跟她一块睡。白日里她怕我被人发现,屋门紧闭,下令不肯我出去。
我从小到大都是独居,不习惯与人同睡。
耳边传来小令吹吸吐气的呼吸,声音细微不止,我睡不安稳,整个人处在浅眠状态。临近早上,天蒙蒙亮,我睁开眼,旁边的小令还在呼呼大睡。
唉,这叫人怎么睡得着呀……
太阳高照,阳光从门照进来,被镂空细花的木门筛成漂亮的斑点。
屋里安静无声,我再次醒过来时小令已不在,伸个懒腰揉着眼睛坐起身,木桌上她为我留了个馒头和小碗咸榨菜当早饭。
“叩叩叩——”
木门嘎吱泛响,外面有人在敲门。
“叩叩——”
“你好,请问有人吗?”门外的人嗓子稚嫩脆耳,如黄鹂鸟,不是小令也不是连枝的声音。
我不敢出声,缩起来待在床上不动。
片刻,脚步声渐渐走远。外面的人见里面长久没有动静传出应该是放弃了,我起身静步下床,从门缝悄悄往外瞄,看她到底走没走。
哎,她没走。
她是个长相可爱的女孩,身穿青色薄纱篷篷裙,衣着精致漂亮,年龄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
女孩站在屋外的大树前,仰头往上看,一副饱受苦恼的模样。
十年来,我见过的人寥寥无几,阴晴不定的冰美人母亲,负责我起居的聋哑侍女,教我学识的严厉老先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年龄相仿的人。
木门上了年份,木头较老有些腐朽了。
我对那女孩好奇,光顾着观察她,忘记这门不结实了。疏忽了一下身子趴到了门上,木门受力往外推,发出老旧又突兀的嘎吱声。
“谁?”女孩听见动静受惊地转过身,她视线看了过来,走到木门外敲了敲:“里面有人吗?我的风筝掉到树上了,请问你能帮帮我吗?”
随着她靠近,我心跳加速,捂住自己的嘴巴蹲下来,闭上眼睛,祈祷她看不见我,然后快点走开。
“我看见你了,快出来吧。”她并不如我意,两个手掌张开,放到嘴边做喇叭花状。
女孩锲而不舍,视线不断从门缝外往里探。
我等她走,她等我出来。
女孩抱住膝盖坐在门外的石阶上,她静静的等着,时不时往门里瞄。
不行,腿蹲麻了,我率先败下阵来。
拉开木头门栓,我徐步走了出来。她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你长得好漂亮!”女孩深吸了口气。
阳光明媚,我悄悄抬眸看去,她的皮肤莹白润透,眼尾稍往上翘,浓密的睫毛下眼眸水灵灵的,正眨巴着直盯着我。
她长得也很可爱,一对深深的小酒窝,笑起来甜甜的。
“我叫李卿容,你叫什么名字呀?”李卿容比我高半个头,她微微弯下腰,问我叫什么名字。
“扶柳。”
我叫扶柳。
“扶柳,好好听的名字。”李卿容嘴里念着我的名字。
我脸颊涌上两朵绯红的云彩,羞怯的垂下脑袋,被她夸的不好意思了。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我悄悄的在心里说。
“我可以叫你小柳儿吗?”
李卿容和善又热情,小孩之间格外容易混熟,交换完姓名我对她慢慢放下警惕。
李卿容指着树上的风筝,骄傲的对我说:“树上的风筝是我亲手做的,漂亮吧?可惜我的线绑的不牢,风筝飞太高在空中断掉了,我一路追过来,就发现它落在这儿了。”
我仅在书里见过风筝,不了解风筝是怎样的,我似懂非懂的点头。
因为答应过小令和连枝,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但我实在想跟李卿容玩,所以我和李卿容约定,她找我只能白天偷偷来,不能让别人发现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卿容虽然疑惑我为何这么神秘,但她还是答应了。我们拉钩起誓,她说毁约的人就变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