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别找我》瑶姚乐

51、融夏

　　蝉鸣把盛夏的午后撕成一片滚烫的绿，陆家老宅的梧桐树叶纹丝不动，只有漏下的光斑在陆秦纪脚边晃来晃去。他蹲在阁楼积灰的木箱前，指尖刚触到那本烫金封面的《光学材料手记》，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了——是沈慕清。

　　“陆秦纪，你……还在整理你爷爷的东西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像被夏风揉过的棉絮，“我妈让我送点绿豆汤过去，你家老宅……是不是在梧桐巷三号？”

　　陆秦纪捏着手记的指节紧了紧。梧桐巷三号，沈慕清怎么会知道这个地址？他爷爷陆文渊的实验室早就成了无人问津的旧楼，就连他爸陆川都很少提。他清了清嗓子，把疑惑压下去：“嗯，你别来了，外面太热。”

　　“可我已经到巷口了。”沈慕清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坚持，“而且……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挂了电话，陆秦纪盯着木箱里那枚蒙尘的棱镜发愣。棱镜是爷爷的宝贝，当年研究光学涂层时总说“光要折射出温度，材料才能有魂”。他至今记得小时候趴在实验室看爷爷调试棱镜，七彩的光在暗室里流淌，爷爷布满老茧的手在仪器上移动，像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脚步声由远及近，沈慕清穿着白衬衫站在阁楼门口，额角沁着薄汗，手里的保温桶还在冒着凉气。他把绿豆汤放在积灰的旧桌上，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这个，是我在我家仓库找到的。”

　　纸袋里是一沓泛黄的信，信封上的字迹清隽，落款是“知意”。沈知意——沈慕清的姑姑，那个只存在于父辈只言片语里的名字，据说早年和陆家有过很深的纠葛。陆秦纪抽出最上面的一封，日期停在二十年前的盛夏，信纸边缘已经发脆：

　　“文渊兄，今日见你调试的新型光学涂层，竟能让普通玻璃透出琥珀色的光，当真奇妙……若能将此技术用于民用建材，想必能让更多人看见有温度的光……”

　　陆秦纪的心猛地一跳。爷爷的光学研究，原来早和沈家有过交集？他又翻了几页，信里全是两人探讨涂层配方、试验数据的记录，直到最后一封戛然而止，只有半行潦草的字：“传闻陆家欲独占此技术，此事……”

　　“我爸说，当年姑姑和你爷爷因为这个产生了误会。”沈慕清的声音低了些，“后来姑姑意外去世，两家的合作就彻底黄了，还闹得挺僵。”

　　难怪父亲总对沈家带点戒备，难怪沈腾看他的眼神总有些复杂。陆秦纪把信放回纸袋，目光落在沈慕清带来的另一样东西上——一枚和他爷爷实验室里那枚几乎一模一样的棱镜，只是边角多了道细微的磕碰痕。

　　“这是姑姑的。”沈慕清手指拂过棱镜的棱角，“她说过，好的材料要让光有呼吸感。”

　　阁楼的光线忽然变得很温柔，透过积灰的天窗洒在两个少年身上。陆秦纪想起爷爷日记里的话：“竞争是冰冷的，但光不是。”他从木箱里搬出那枚旧棱镜，将它与沈慕清带来的那枚并排放好，午后的阳光穿过镜片，在地板上折射出重叠的光斑，像两条终于交汇的光轨。

　　“沈慕清，”陆秦纪转身时，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爸公司最近在研发环保透光板，或许……我们可以试试把你姑姑和我爷爷的想法做出来。”

　　沈慕清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讶，随即化为浅浅的笑意。他从包里拿出一沓画满公式的草稿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是我结合你爷爷笔记和我姑姑留下的资料，整理的初步方案……不过有些地方还没吃透。”

　　陆秦纪接过草稿纸，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仿佛摸到了二十年前那束未曾熄灭的光。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梧桐叶却忽然动了动，漏下的光斑在两人之间跳跃，像在为这场迟到的和解鼓掌。

　　“刚好，”陆秦纪翻开爷爷的《光学材料手记》，指着其中一页的批注，“这里关于涂层透光率的计算，或许能解决你方案里的瓶颈……”

　　那个下午，老宅阁楼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陆秦纪讲爷爷的光学理念，沈慕清补沈家的建材经验，绿豆汤喝了一碗又一碗，草稿纸写了一张又一张。当第一缕暮色漫过窗棂时，陆秦纪忽然想起莫林章前几天说的话——“沈腾那人唯利是图，你别被他儿子骗了”。

　　他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眼前的沈慕清正专注地演算公式，侧脸在昏暗中被光线勾勒得很柔和，像他带来的那碗绿豆汤，清透，且带着回甘的温度。

　　“对了，”沈慕清忽然停下笔，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这个给你。”

　　是枚小小的印章，铜质的，一面刻着“陆”，一面刻着“沈”，中间是道被光劈开的裂痕，却又在裂痕深处熔出了一个“和”字。

　　“我姑姑的遗物。”沈慕清的指尖擦过印章的纹路，“她说，就算有裂痕，光也能找到缝透进来。”

　　陆秦纪接过印章，冰凉的金属触感里仿佛藏着二十年的光阴。他想起爷爷说的“材料要有温度”，或许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该像那枚棱镜，让光折射，让暖意流转。

　　暮色彻底吞噬阁楼时，两人终于停下讨论。沈慕清抱着空了的保温桶站起身，白衬衫的下摆被风吹起一角：“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我们再约图书馆？”

　　“嗯。”陆秦纪送他到巷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梧桐树荫里，这才转身往回走。老宅的灯次第亮起，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印章，又看了看桌上摊开的手记和草稿纸，忽然觉得这个暑假，好像和以往的每一个都不太一样。

　　蝉鸣还在继续，可空气里除了燥热，似乎多了些别的什么——是光透过裂痕时，留下的、带着温度的余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