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太阳》陈醋糖

49、青春的遗憾

　　深秋的晨光温柔地铺满青古湾国际高中的操场，运动会最后一天的序幕，由教职工趣味比赛悄然拉开。看台上早已坐满了前来围观的学生，嬉笑打闹声与加油声交织在一起，驱散了清晨的微凉。

　　高一组的女教师们穿着统一的天蓝色运动服，整齐地站在赛场边，脸上带着些许紧张又认真的神情。第一个项目是“袋鼠跳接力”，只见张老师双手紧紧提着布袋，双脚并拢用力向前蹦跳，额头上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紧紧盯着前方的接力点。可刚蹦到一半，她脚下一滑，身体微微踉跄，虽及时稳住身形，却还是被隔壁组的老师拉开了差距。

　　“张老师加油！”看台上的高一学生们扯着嗓子大喊，可最终，高一组还是以微弱的差距输掉了第一个项目。

　　紧接着是“两人三足”比赛，李老师和王老师默契地喊着“一二、一二”的口号，手臂紧紧挽在一起，脚步尽量保持一致。李老师个子稍矮，为了跟上王老师的步伐，几乎是踮着脚在跑，脸颊因用力而涨得通红。可就在接近终点时，两人节奏突然乱了，同时摔倒在地。她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继续向前冲去，尽管最终还是垫底，却赢得了全场学生的掌声。

　　“虽然每把都输，但老师们真的好拼啊！”魏舒晴坐在看台上，看着高一组教师们认真对待每个项目的模样，忍不住感慨道。身旁的梁星厝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赛场中正在进行“趣味投篮”的老师们身上——汪老师踮着脚，双手举过头顶，瞄准篮筐轻轻一投，篮球擦着篮筐边缘滚落，她懊恼地跺了跺脚，随即又重整旗鼓，认真地调整姿势准备下一次投篮。“尽力就好，结果不重要。”梁星厝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恰好被风吹进魏舒晴的耳朵里。

　　趣味比赛结束后，高一组教师们虽然颗粒无收，却依旧笑着互相击掌鼓励。“没事没事，咱们玩得开心，也认真比了，没遗憾！”张老师笑着擦掉额头的汗，语气里满是豁达。看台上的学生们纷纷鼓起掌来，掌声里满是敬佩与认可。

　　很快，广播里传来了高一女子组1500米决赛的检录通知。魏舒晴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粉色运动服。她平时体育成绩极差，这次报名1500米，纯粹是因为自己是班长，怕没有人报所以就自己报了。

　　梁星厝站起身，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背包，低声叮嘱：“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跑不动就放慢速度，安全第一。”魏舒晴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紧张，手心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来到检录处，魏舒晴刚站定，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喊声。“舒晴！加油啊！”蒋沐臣穿着和她同色系的外套，带着一群其他班甚至其他年段的男生跑了过来，他们手里拿着小喇叭和应援牌，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沐臣，你们怎么来了？”魏舒晴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蒋沐臣是她的发小，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默契十足。“当然是来陪你跑啊！”蒋沐臣拍了拍胸脯，“有我们在，保证让你动力满满！”

　　此时，操场另一侧的跳高场地，梁星厝正在做热身运动。他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身姿挺拔，舒展的动作充满了力量感。听到1500米比赛的发令枪响，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恰好看到魏舒晴随着人流冲出起跑线。他眉头微挑，放下手中的横杆，快步朝着跑道方向跑去。

　　魏舒晴一开始还能跟上大部队的节奏，可跑了两圈后，体力渐渐不支，脚步开始变得沉重，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身旁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舒晴，加油！调整呼吸，跟着我的节奏！”

　　她侧头一看，梁星厝正陪在她身边慢跑，阳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眼神里满是鼓励。魏舒晴心中一暖，仿佛瞬间充满了力量，她努力调整呼吸，跟着梁星厝的步伐慢慢向前跑。看台上的“星晴CP”后援团看到这一幕，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灯牌挥舞得更加起劲了：“星晴CP锁死！舒晴加油！”

　　可跑了半圈后，梁星厝看了一眼手表，眉头微微一皱。他的男子1500米比赛再等一会儿就要开始了，不能继续陪魏舒晴跑下去。他停下脚步，轻轻拍了拍魏舒晴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我去准备跳高比赛了，胡憬山会来陪你，跟着他的节奏，你可以的！”说完，他转身朝着跳高场地跑去，临走前还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信任与期待。

　　很快，胡憬山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是梁星厝的好兄弟，跑步速度很快，耐力也极好。“星厝让我来陪你！”胡憬山放慢脚步，与魏舒晴并肩慢跑，“你别着急，保持匀速呼吸，跟着我就好，肯定能坚持到最后！”

　　魏舒晴根本没有力气做其他的反应，紧紧跟着胡憬山的步伐。蒋沐臣带着一群小迷弟在跑道外侧陪着她跑，一边跑一边喊：“舒晴，坚持住！你超棒的！”旁边路过的其他班级学生也被这份热情感染，纷纷为魏舒晴加油鼓劲。

　　最后一圈的时候，魏舒晴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喉咙也干得发疼，好几次都想放弃。可一想到梁星厝的鼓励、蒋沐臣和同学们的加油，她就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向前冲去。胡憬山在一旁不断给她打气：“再加把劲！快到终点了！你可以的！”

　　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魏舒晴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蒋沐臣和胡憬山立刻上前扶住她，递上水和毛巾。

　　“舒晴，你太棒了！第四名！”蒋沐臣激动地喊道。魏舒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满是汗水，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对于体育特别差的她来说，能坚持跑完1500米，还拿到第四名的成绩，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

　　此时，梁星厝已经结束了跳高项目的预赛，正朝着这边跑来。他看到魏舒晴脸上的笑容，脚步不自觉地加快，眼里满是欣赏。

　　“跑得不错。”他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水瓶，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魏舒晴抬头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嗯！虽然没拿到奖牌，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看台上的同学们再次鼓起掌来，掌声里满是祝福与认可。阳光渐渐升高，洒在每个人的脸上，温暖而耀眼。

　　跳高场地的横杆刚被收起，梁星厝便转身冲向1500米的检录处。黑色运动服后背已被汗水浸透，紧贴着挺拔的脊背，跳高时肌肉的酸胀还未消散，他甚至来不及做一套完整的热身，只是匆匆活动了几下脚踝，便被裹挟着站上了起跑线。

　　魏舒晴攥着毛巾的手微微发紧，站在跑道边缘，眉头拧成了川字。“他根本没热好身，这样跑1500米太危险了……”她低声呢喃，语气里满是担忧。

　　身旁的郑雅浠也点头附和，目光紧锁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是啊，刚比完跳高就冲过来，铁人也扛不住啊！”蒋沐臣拍了拍魏舒晴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星哥耐力一直不错，应该能撑住。”

　　发令枪响，梁星厝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他凭借着出色的爆发力，第一圈便稳稳占据了第三的位置。修长的双腿迈开，步频均匀，只是额头上迅速渗出的冷汗，和他紧抿的唇角，暴露了身体的不适。魏舒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湿意，跟着跑道边缘小跑起来，嘴里不停喊着：“梁星厝，加油！”

　　看台上的“星晴CP”后援团早已举起灯牌，荧光绿的“星”字与粉色的“晴”字交相辉映，欢呼声此起彼伏。“梁大班长冲啊！保持住第三！”朱梓娴扯着嗓子大喊，手里的应援棒都快摇断了。

　　可就在第二圈起跑的弯道处，意外的一幕出现了。

　　身后一名选手一直紧跟在梁星厝后面，没有想过从内侧超越梁星厝。只见梁星厝侧过头，薄唇微启，清晰的声音顺着风飘到跑道边：“超过我，我不行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却依旧沉稳。

　　魏舒晴愣了一下，身旁的郑雅浠率先吐槽出声，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不是吧梁星厝！跑长跑呢还跟人闲聊？是不是傻啊！”蒋沐臣也皱起眉：“他平时不这样，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快步从人群中挤出来，正是胡憬山。他刚陪魏舒晴跑完1500米，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听说梁星厝紧接着参加了长跑。他眯起眼睛，盯着跑道上的身影，脸色渐渐凝重：“不对，你们看他的姿势。”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梁星厝的步伐明显变得僵硬，原本舒展的摆臂幅度减小，身体微微向左侧倾斜，眉头紧紧蹙着，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滚落，砸在塑胶跑道上，瞬间蒸发。

　　“他跑步的节奏全乱了，表情也不对，肯定是出问题了！”胡憬山的声音里满是焦急，“估计是刚才跳高拉伤了，或者腿抽筋了！”

　　魏舒晴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跑得更急了，嗓子喊得沙哑：“梁星厝！不行就放慢速度！别硬撑！”可梁星厝像是没听见，依旧咬着牙向前跑，只是速度越来越慢，被一个又一个选手超越。

　　第三圈过半，他已经落到了第七名；第四圈（最后一圈）开始时，他彻底被甩到了第十一名。看台上的欢呼声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担忧的议论声。魏舒晴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看着梁星厝每跑一步都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疼痛，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终于，梁星厝冲过了终点线。

　　几乎是在越过终点线的瞬间，他双腿一软，重重地摔倒在旁边的草坪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右手紧紧捂着右腿小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唔……”压抑的痛哼声从他喉咙里溢出，听得人心头发紧。

　　“梁星厝！”魏舒晴大喊一声，疯了似的冲过去，蒋沐臣和郑雅浠紧随其后。七班的同学也纷纷涌了过来，很快在草坪上围成一个圈，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担心。“班长，你怎么样？”“快叫校医！”“是不是腿抽筋了？”杂乱的关心声响起，却没人敢轻易挪动他。

　　不远处的跑道另一侧，八班的张司妮正收拾着自己拍照的装备，看到梁星厝摔倒的瞬间，脸上的轻松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目光紧紧锁在草坪上那个蜷缩的身影上，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昨天跳高时崴了脚，此刻拖着受伤的左腿，一瘸一拐地朝着校医室的方向跑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找校医来！

　　可当她一瘸一拐地赶到校医室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校医呢？”她急切地四处张望，恰好看到校医正跟着魏舒晴的身影匆匆跑向操场方向——刚才魏舒晴见梁星厝倒地不起，一边让人照顾他，一边自己飞快地跑去校医室叫人，比张司妮快了一步。

　　张司妮停下脚步，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失落，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她慢慢靠在墙上，目光投向操场的方向，满心都是担忧。

　　草坪上，梁星厝依旧蜷缩着身体。魏舒晴蹲在他身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直直地盯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想伸手碰他，又怕弄疼他，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任由泪水模糊视线。

　　蒋沐臣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掀开梁星厝的裤腿，只见他的小腿肌肉紧绷着，隐隐有些抽搐，皮肤因为用力而泛红。“是抽筋了，还有点拉伤。”蒋沐臣沉声道，轻轻帮他按摩着小腿，试图缓解他的疼痛。

　　梁星厝闭着眼，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滑落，浸湿了身下的草坪。身体上的剧痛钻心刺骨，可心里的不甘与失落更甚。跳高时的失误，让他错失了冠军，只拿了第三名；1500米因为没热身好，腿抽筋摔倒，最终只得了第十一名。这两场比赛，他都拼尽了全力，却没能换来想要的结果。

　　压抑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滚烫的泪水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顺着脸颊砸在草坪上。这个平时骄傲又沉稳的少年，此刻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无声地落泪。周围的七班同学都安静了下来，没人敢说话，只是默默陪着他，空气中弥漫着心疼与无奈。

　　不远处的八班阵营里，张司妮看着草坪上那个默默落泪的身影，心里一阵难受。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转头看向身旁的路建泽，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路建泽，把这个给梁星厝送过去。”

　　路建泽愣了一下，看了看张司妮，又看了看草坪上被众人围着的梁星厝，一脸抗拒：“啊？我去送？不太好吧，他现在那样，我递过去像什么啊，跟个gay似的。”

　　“你说什么？”张司妮瞪了他一眼，语气瞬间冷了下来，“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他现在很难受，递包纸巾怎么了？”

　　路建泽被她的眼神吓到，缩了缩脖子，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迫于张司妮的压力，还是不情不愿地接过纸巾，磨磨蹭蹭地朝着七班的人群走去。“真是的，干嘛非让我去……”他小声嘀咕着，走到人群边缘，轻轻咳嗽了一声：“那个……梁星厝，给你纸巾。”

　　梁星厝缓缓睁开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看向递过来的纸巾，又看了看一脸不自在的路建泽，沉默了几秒，伸手接了过来，声音沙哑地说了句：“谢谢。”

　　路建泽如蒙大赦，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张司妮让我给你的。”说完，他转身就跑，生怕多待一秒。

　　梁星厝拿着纸巾，却没有擦眼泪，只是任由泪水滑落。他躺在草坪上，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心里的不甘与委屈渐渐蔓延开来。

　　周围的七班同学依旧围着他，有人递水，有人轻声安慰，魏舒晴依旧蹲在他身边，目光紧紧地锁着他，眼神里的心疼与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阳光温柔地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这场校运会，他收获了遗憾，也收获了身边人的守护。而那些未说出口的关心与情愫，正随着汗水与泪水，悄悄在青春的土壤里，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