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太阳》陈醋糖

47、你超棒的！

　　午后的阳光斜斜掠过青古湾国际高中本部的塑胶跑道，将看台的影子拉得颀长，广播里循环播放着运动会进行曲，混合着远处跳高场地的欢呼，漫成一片喧闹又热烈的背景音。魏舒晴正和黄姻娐坐在观众席上，指尖捏着一瓶冰镇汽水，目光追随着跑道上冲刺的身影，忽然瞥见兰娟急匆匆地从操场另一端走来，眉头微蹙，身后跟着一脸无措的韩雨芡。

　　“雨芡，芷涔突然胃疼得直不起腰，请假了，”兰娟老师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拍了拍韩雨芡的肩膀，“女子跳远项目马上要检录了，现在找人来不及，你替她上一下，行不行？”

　　韩雨芡的脸瞬间白了几分，下意识地攥住了衣角，指尖泛白。她平时连体育课的立定跳远都敷衍了事，怎么敢站上正式比赛的跳台？可看着兰娟老师期盼的眼神，又想起赵芷涔平时待她的好，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嗫嚅着点了点头：“我……我试试吧。”

　　“太好了！”兰娟松了口气，指了指检录处的方向，“就在那边，你赶紧过去，舒晴、姻娐，你们陪她一起，帮她放松放松。”

　　“走啦走啦，”魏舒晴立刻拉起韩雨芡的手，她的掌心带着微凉的凉意，明显能感觉到女孩指尖的颤抖，“别紧张，就是跳一下而已，尽力就好，没人会怪你的。”

　　黄姻娐也快步跟上，顺手帮韩雨芡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声音温柔得像午后的风：“对呀，咱们又不追求名次，就当体验一下赛场氛围，说不定还能超常发挥呢？你平时体育课练立定跳远不是还挺稳的嘛。”

　　三人很快走到检录处，红色的帐篷下，几位老师正核对运动员名单，旁边已经站了十几个穿着运动服的女生，个个身姿挺拔，眼神锐利。不远处的沙坑被阳光晒得泛着暖黄的光，几位工作人员正用铲子将沙子铺平，细密的沙粒在风里轻轻扬起，看得韩雨芡胃里一阵翻腾。

　　“要……要跳进那个沙坑啊？”她停下脚步，往后缩了缩，脸上写满了抗拒，“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沙子会弄到身上的，我从来没跳过这种……”

　　魏舒晴赶紧停下脚步，转过身握住她的双臂，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又温柔：“雨芡，我知道你不喜欢沙子，但咱们都已经到这儿了，要不试试？就跳一次，不管跳多远，完成比赛就好。”

　　黄姻娐也帮着劝说：“是啊，你看其他女生也都穿着运动服，跳完拍一拍沙子就好了，没关系的。而且兰老师都指望你了，赵芷涔要是知道你帮她顶了，肯定很感动。”

　　韩雨芡低着头，脚步拖沓，声音细若蚊蚋：“我……我以为就是站在原地跳一下，不用真的跳进沙坑的……”她从小就有轻微的洁癖，一想到松软的沙子会沾满裤脚和鞋子，甚至可能溅到身上，就浑身不自在，刚才答应得仓促，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可无论两人怎么说，韩雨芡只是一个劲地摇头，眼眶都有些红了：“我真的做不到，对不起，我刚才不该答应的……”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显然是真的克服不了心理障碍。

　　检录处的老师已经在催促了：“高一七班赵芷涔在不在？快点过来核对信息！”

　　兰娟也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无奈地叹了口气：“实在不行就算了，别勉强自己。”她转头看向魏舒晴和黄姻娐，“你们俩谁能上？虽然都不是专业的，但总比弃权好。”

　　魏舒晴立刻举手又放下，一脸坦诚：“老师，我不行，我是跳远菜鸡中的菜鸡，上次体育课跳一米二，差点摔进沙坑，别给班级丢脸了。”

　　黄姻娐犹豫了一下，她虽然也没受过专业训练，平时不喜欢跑步，但爆发力还算不错，比魏舒晴确实强上一些。看着老师焦急的眼神，她咬了咬牙：“老师，我来吧。”

　　“太好了！”兰娟立刻拉着她去核对信息，登记、领号码布，一系列流程下来，黄姻娐跟着其他运动员往比赛场地走去，魏舒晴和韩雨芡紧紧跟在她身后。

　　刚走到跳远场地的起跳区，黄姻娐的脚步突然顿住了，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观众席边缘。那里站着一个男生，穿着黑色的运动外套，身形挺拔，侧脸线条利落，正是她小学时的同班同学，郭睿轩。

　　三年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小学时，郭睿轩对她的心思几乎全班皆知，会悄悄给她带早餐，会在她跑步摔倒时第一时间冲过去，会在毕业纪念册上写下“愿你永远明亮”的字迹。只是后来两人升了不同的初中，渐渐断了联系，她以为这段青涩的悸动早就被时光冲淡了。

　　可此刻，他就站在那里，目光似乎正落在她身上。黄姻娐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抬手拢了拢头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运动服，裙摆是不是皱了？号码布别得整齐吗？脸上有没有沾到灰尘？一连串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炸开，原本就有些紧张的心情，此刻更是乱成了一团麻。

　　他还喜欢自己吗？他会不会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好看？他会不会觉得她不自量力，居然来参加跳远比赛？

　　“娐娐，怎么了？”魏舒晴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隐约认出那是十二班的郭睿轩，瞬间明白了什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担心啦，你今天超漂亮的。”

　　她拉着黄姻娐走到一旁，认真地打量着她：“你看，这件浅蓝色的运动服多衬你肤色，显得你皮肤白白嫩嫩的，头发扎得也很清爽，比平时更有活力了。而且你身材这么好，起跳的时候肯定特别飒，郭睿轩要是看到了，说不定还会为你加油呢！”

　　黄姻娐的脸颊微微发烫，下意识地瞪了她一眼，可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你别胡说……”

　　“我可没胡说，”魏舒晴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笑道，“相信我，你现在的样子，绝对是赛场上最亮眼的姑娘，放宽心，正常发挥就好，一定可以的！”

　　远处的风带着阳光的暖意吹过来，拂动着黄姻娐的发梢，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起跳线，郭睿轩的身影似乎还在那里，但她的心情却渐渐平静下来。是啊，不管他现在是什么心思，她都要好好完成这场比赛，不为别的，只为不辜负自己的勇气。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将跳远场地的沙粒染成暖融融的金褐色，风里裹挟着沙粒特有的干燥气息，混着周围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让空气里的紧张感愈发浓烈。

　　黄姻娐站在起跳区的队伍里，双手不自觉地在运动裤两侧摩挲着，指尖微微泛热。她的目光偶尔掠过不远处的观众席，郭睿轩的身影还在那里，只是不知何时背对着赛场，似乎在低头摆弄着什么，这让她莫名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队伍前方，魏舒晴正蹲在沙坑边缘，双手紧紧攥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的视线像被磁石吸住一般，死死黏在黄姻娐身上，连眨眼都舍不得多眨一下。

　　刚才前面几个女生的表现实在让人揪心——第一个女生助跑时脚步乱了节奏，刚踏上起跳线就踉跄着摔在沙坑边缘，膝盖蹭出一片红；第二个女生倒是顺利起跳，可身体失衡，整个人横着砸进沙坑，头发和运动服上沾满了沙子，狼狈地爬起来时，眼眶都红了；还有两个女生因为踩线犯规，成绩直接被判无效，垂头丧气地走下场。每看一个，魏舒晴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嘴里不停碎碎念：“娐娐加油，别紧张，稳住就好，千万别摔……”

　　她没注意到，观众席边缘的郭睿轩早已转过身，手里举着手机，镜头稳稳对准了跳远场地的起跳区。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调整着拍摄角度，屏幕里的画面恰好框住了队伍中的黄姻娐。阳光落在她微微紧绷的侧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连攥着衣角的小动作都被清晰地记录下来。他的眼神专注，手指偶尔停顿，像是在捕捉某个瞬间，又像是在透过屏幕，细细描摹着三年未见的身影。

　　终于轮到黄姻娐了。

　　裁判举起小红旗，声音洪亮：“下一位，高一七班赵芷涔！”

　　黄姻娐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心跳虽然急促，却意外地平静了许多。

　　她没有像前面的女生那样犹豫不前，也没有反复调整姿势，只是抬眼望了一眼前方的沙坑，目光笃定。当裁判挥下小红旗，发出“开始”的指令时，她立刻迈开脚步，助跑的节奏不快不慢，每一步都踩得稳稳当当，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像一只准备展翅的浅蓝色蝴蝶。

　　魏舒晴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双手下意识地举到胸前，屏住了呼吸。

　　离起跳线越来越近，黄姻娐屈膝、蹬地，身体顺势向前跃起，双臂自然张开，在空中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她能感觉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阳光在眼前晃出细碎的光斑，下一秒，双脚稳稳地落在了松软的沙坑里，膝盖微微弯曲缓冲，身体重心压低，没有踉跄，更没有摔倒，完美地完成了整个动作。

　　“太好了！”魏舒晴激动地跳起来，差点喊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快步跑到沙坑边，对着黄姻娐用力挥手，“宝贝，你超棒的！没摔！完美着地！”

　　黄姻娐从沙坑里走出来，低头看了看沾着细沙的运动鞋，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轻松的笑。裁判报出成绩时，她知道这个距离在所有选手里并不算突出，但对自己来说，已经足够满意了——至少她克服了紧张，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出糗，顺利完成了比赛。

　　接下来的两次跳跃，黄姻娐依旧保持着稳定的状态，虽然成绩没有太大突破，但每次都稳稳地跳进沙坑，没有出现任何失误。

　　三次跳完，她走到场边，接过魏舒晴递来的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身体的燥热和紧张。

　　“怎么样，我就说你可以吧！”魏舒晴拍着她的肩膀，一脸骄傲，“比我强多了，我要是上，肯定直接摔成表情包。”

　　黄姻娐被她逗笑，摇摇头：“本来也没指望拿名次，能顺利跳完就很满足了。”

　　很快，裁判开始宣布进入决赛的名单，一个个名字从广播里传出，始终没有“赵芷涔”三个字。她对此早有预料，脸上没有丝毫失落，反而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果然没进，不过没关系，我确实不是这块料，重在参与嘛。”

　　两人走到休息区的长椅旁，黄姻娐弯腰脱下沾着沙子的运动鞋，准备换上自己的小白鞋。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魏舒晴同学，你好。”

　　魏舒晴和黄姻娐同时回头，只见郭睿轩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手机，脸上带着一丝略显腼腆的笑意。黄姻娐的脸颊瞬间微微发烫，下意识地把换了一半的鞋子往身后藏了藏，手指紧张地绞着鞋带。

　　“你是……十二班的郭睿轩？”魏舒晴立刻反应过来，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笑着点了点头，“你好，找我有事吗？”

　　“嗯，”郭睿轩走到她们面前，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黄姻娐，又很快落回魏舒晴身上，语气诚恳，“刚才她比赛的时候，我刚好在旁边，拍了一些视频和照片，觉得挺不错的，想发给你们留作纪念。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我转发给你，你再转给她。”

　　他说着，把手机屏幕转向两人，上面赫然是黄姻娐起跳时的画面——阳光正好，她的身体在空中舒展，侧脸带着专注的神情，画面定格得恰到好处。后面还有几段短视频，记录了她三次跳跃的完整过程，连她跳完后对着魏舒晴微笑的样子都被清晰地拍了下来。

　　黄姻娐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低着头不敢看他，耳朵悄悄红了。

　　魏舒晴立刻会意，笑着掏出手机：“可以啊，太谢谢你了！我正想给姻娐拍点纪念，刚才太紧张，全忘了。”两人很快加上了微信，郭睿轩熟练地把相册里的视频和照片全部选中，点击了转发。

　　“不用谢，”郭睿轩看着手机屏幕上“发送成功”的提示，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目光再次落在黄姻娐身上，声音温和，“黄姻娐同学，你今天表现得很好，三次都跳得很稳。”

　　黄姻娐猛地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脸颊更红了，连忙低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谢。”

　　郭睿轩没有多停留，又说了句“不打扰你们了”，便转身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魏舒晴立刻凑到黄姻娐身边，把手机递到她眼前，挤眉弄眼地笑道：“快看快看，郭睿轩拍得还挺好的嘛，把你拍得超有活力！你看这张起跳的，简直像小飞鸟一样！”

　　黄姻娐接过手机，指尖划过屏幕，看着里面自己的身影，还有照片里无意间闯入镜头的、郭睿轩专注拍摄的侧脸，嘴角的笑意忍不住越来越深。虽然没进决赛，但这场临时顶替的比赛，似乎意外地给她的运动会增添了一段特别的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