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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午夜代码幽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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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十七分，星穹科技总部大楼的第23层还亮着三盏灯。
沈寒的指尖悬在机械键盘的回车键上，屏幕右下角的进度条卡在99%已经整整四十分钟，像一根绷紧的弦，把整间办公室的寂静都拉得发颤。键盘敲出的声响断断续续，时而急促如雨点砸在铁皮上，时而滞涩如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每一个字符落地，都在空旷的办公区里撞出细碎的回音——那是困在铁盒里的飞虫，挣扎着想逃出这片被KPI和加班填满的牢笼。
“智能加班系统V3.0”的测试界面占据了整个屏幕，淡蓝色的背景上，一行行代码像流水般滚动，却在最关键的节点戛然而止。作为系统测试组的核心成员，沈寒对这套程序的每一行逻辑都了如指掌：它能根据员工的历史数据预测项目周期，误差不超过两小时；能实时推送任务提醒，连“距离下班还有8小时，请专注工作”的弹窗都设计得带着三分温和的压迫感；甚至能通过分析键盘敲击频率，精准判断员工是否在摸鱼，然后不动声色地弹出“未完成任务清单”——可今晚，这台以“精准”著称的AI，却像中了邪。
她端起桌边早已凉透的美式咖啡，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进袖口，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咖啡的苦味还在舌尖残留，是楼下便利店最便宜的速溶款，没有奶泡，没有拉花，像极了她这三年来的生活——单调，重复，带着挥之不去的涩味。她想起大学时江夜泡的手冲咖啡，磨豆机嗡嗡转动的声音里，江夜会把奶泡打成心形，笑着说“未未，代码要写得有逻辑，咖啡要喝得有仪式感”，可那样的日子，早就随着三年前那场“意外”，埋进了记忆的底层。
正要重启测试程序时，屏幕突然黑屏。
没有预兆，没有警告，原本滚动的代码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片纯粹的黑，像深夜里的深海，吞噬了所有光线。沈寒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按了按电源键，屏幕毫无反应。她刚要起身检查主机，黑色背景里突然涌出密密麻麻的乱码，绿色的字符在黑暗中窜动，像极了江夜大学时在宿舍墙上贴的荧光星图——那时江夜总说，好的代码就该像星星，不仅要能运行，还要能发光。
沈寒的呼吸猛地顿住。
三年了，她以为自己早该忘了那个名字。忘了江夜笑起来时眼角的梨涡，忘了两人在图书馆熬夜改代码时共享的那杯热可可，忘了江夜毕业答辩那天，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站在讲台上说“我想做能温暖人的技术”时眼里的光。可此刻，那些被强行压在记忆底层的碎片，正随着屏幕上的乱码一起翻涌上来，每一个绿色的字符，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刻意尘封的过往。
乱码的流动渐渐慢了下来。
字符开始自动排列组合，先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扎着高马尾，穿着熟悉的牛仔外套——那是江夜毕业答辩时的样子，连外套袖口磨出的毛边都清晰可见。沈寒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玻璃屏幕，字符突然重组，跳出一串坐标：B3F-107。
B3F，星穹科技地下三层。
那是三年前因“线路老化引发火灾”而废弃的数据中心，也是江夜出事的地方。当年的事故报告写得清清楚楚：“2022年7月15日，员工江夜在B3F数据中心进行系统维护时，因违规操作引发电路短路，不幸身亡。”可沈寒始终记得，江夜是个连代码注释都要标记得整整齐齐的人，怎么可能犯“违规操作”这种低级错误？更何况，7月15日那天，江夜还发过一条朋友圈，配了张夕阳下的写字楼照片，文案是：“快结束了，等我。”
107，是江夜生前的工位编号。
沈寒的指尖在屏幕上摩挲着那串坐标，冰凉的玻璃仿佛能传递出三年前的温度。她想起江夜的工位上，总摆着一盆小小的多肉，是她送的，江夜说“这是我们的‘加班伙伴’，要一起好好活着”；想起江夜的抽屉里，总藏着橘子味的糖，说“写代码累了，吃颗糖就甜了”；想起江夜最后一次跟她聊天，说“未未，等我忙完这个项目，我们就去看星星，像以前一样”——可那场星星之约，最终成了永远的遗憾。
就在这时，公司邮箱突然弹出一封匿名邮件。
发件人地址是一串无意义的乱码，主题栏空白，正文只有一句话：“她没死，只是被存档了。”
沈寒的手指悬在鼠标上，连指尖都在发抖。她点开星穹科技的内部档案库，输入“江夜”的名字，心脏随着页面加载的进度条一点点下沉。页面跳转后，熟悉的事故报告再次出现，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违规操作”“电路短路”“不幸身亡”。报告右下角的审批人签名，是现任技术总监陆宇——江夜当年的直属上司，也是她现在的顶头上司。
陆宇，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沈寒的记忆里。三年前江夜出事时，陆宇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也是第一个向她“解释”事故原因的。他当时说：“沈寒，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江夜她……最近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总说系统里有‘别人的声音’，这次事故，可能是她太累了，不小心犯了错。”可沈寒清楚记得，江夜出事前一周，还跟她吐槽过陆宇“太急功近利，为了项目进度，连基本的安全流程都想省”。
“沈姐，还没走啊？”
行政部的周锐端着一个泡满枸杞的保温杯，探头探脑地走进来，打断了沈寒的思绪。他穿着一件印着“摸鱼不如喝咖啡”的卫衣，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刚从折叠床上爬起来。“这破系统又抽风了？我跟你说，自从三年前B3F出事，这楼里就总有人说半夜能听见键盘声，你可得小心点——上次保洁阿姨说，她凌晨打扫卫生时，看见B3F的应急灯自己亮了，吓得她差点辞职。”
周锐是公司里少数知道她和江夜关系的人，也是少数敢跟她聊起“B3F”的人。他性格大大咧咧，爱吐槽，却总在她加班晚了的时候，偷偷给她带一包牛肉干，说“加班也要吃饱，不然哪有力气跟系统较劲”。
“三年前的事，你知道多少？”沈寒的声音有些发哑，她关掉邮件界面，却没敢关掉那个显示着坐标的乱码页面——她怕自己一关掉，就再也找不到江夜“还活着”的证据。
周锐愣了一下，把保温杯往桌上一放，压低声音：“嗐，都是老黄历了。不过我听以前的老员工说，当年参与B3F项目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有主动辞职的，有被开除的，还有两个跟江夜一样，‘意外’没了。你说邪门不邪门？”他顿了顿，又补了句玩笑话，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要我说，这系统哪是智能加班啊，是智能索命吧，比老板还会催人死磕。”
沈寒没接话，脑子里全是那串坐标和匿名邮件的内容。“她没死，只是被存档了”——这句话像一道光，照亮了她三年来的疑惑。如果江夜真的没死，如果她只是被“存档”在了某个地方，那B3F的事故，陆宇的解释，所有的一切，会不会都是一场骗局？
她关掉电脑，抓起包就往电梯间走。屏幕熄灭前，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些绿色的字符，它们像星星一样，在黑暗中闪烁着，仿佛在指引她，去寻找那个被隐藏的真相。
“哎沈姐，这么晚了你去哪？楼下保安都快睡了！”周锐在后面喊，声音里带着疑惑。
沈寒的脚步没有停，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去B3F。”
电梯缓缓下降，数字从23一层层减少，每下降一层，沈寒的心跳就快一分。她想起三年前江夜出事的那天，她也是这样，在深夜里冲向B3F，却只看到被警戒线围起来的废墟，和陆宇那张带着“惋惜”的脸。那时的她，以为江夜真的走了，以为所有的思念，都只能埋在记忆里。可现在，她手里握着那串坐标，心里抱着一丝希望——也许，江夜还在等她，在那个废弃的数据中心里，等着她去“唤醒”。
地下三层的入口被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封着，门上挂着“禁止入内”的警示牌，边角处还能看到三年前火灾留下的焦黑痕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灰尘和焦糊的味道，呛得沈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她从包里翻出之前帮物业修监控时偷偷配的钥匙——当时物业说“这门早就不用了，钥匙你拿着也没用”，可现在，这把钥匙却成了她寻找真相的唯一希望。
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锁开了。
铁门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在抗议这深夜的打扰。沈寒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扫过一排排废弃的服务器，金属外壳上布满划痕，有的还残留着融化的塑料，像一个个沉默的伤者，诉说着三年前的那场“事故”。地面上散落着断裂的电线和破碎的零件，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脚下传来的“咯吱”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她按照坐标找到107号工位的位置。
那里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办公桌，桌面蒙着厚厚的灰尘，仿佛三年来从未有人踏足。沈寒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桌面，灰尘下渐渐露出一道浅浅的划痕——是江夜当年用美工刀刻的，一个小小的“知”字，是她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江夜说：“这样，就算我不在工位上，你也能找到我。”
桌腿上还贴着一张褪色的便签，上面是江夜的字迹，娟秀而有力：“沈寒，记得吃早餐——你的专属闹钟”。便签的边角已经卷了起来，颜色也从白色变成了淡黄色，却依旧能看出当年江夜贴上去时的用心。沈寒的眼眶瞬间红了，眼泪滴在便签上，晕开了淡淡的墨迹，像三年前她在江夜葬礼上落下的泪。
她蹲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压抑了三年的思念，在这一刻终于决堤。她想起江夜每天早上给她带的早餐，想起江夜在她加班时发来的“记得休息”的消息，想起江夜说“未未，我们以后要一起开一家小小的科技公司，做能温暖人的技术”——那些曾经的约定，那些美好的憧憬，此刻都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心。
就在这时，手电筒的光扫过桌底，一个银色的东西闪了一下。
沈寒的心跳猛地加速，她伸手把那个东西捡起来，擦掉上面的灰尘——是工牌。工牌的外壳是银色的，边缘有些磨损，正面是江夜的照片，照片里的江夜笑得明亮，眼里带着光，像极了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翻到背面，上面刻着三个小小的字母：LSM——是她名字“林沈寒”的缩写。
这是她送给江夜的入职礼物，她说：“这样，你就是我的人了，谁也抢不走。”江夜当时笑着说：“好，永远是你的人。”
就在工牌入手的瞬间，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自动亮起，没有来电显示，没有短信提醒，只有一行绿色的代码，在黑暗中格外醒目：“找到你了，沈寒。”
沈寒握着工牌，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代码，眼泪再次掉了下来。这一次，不是悲伤，而是激动——她知道，江夜真的还在，她一直在等她，等她找到她，等她一起，揭开三年前的真相。
手机屏幕上的代码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小的定位图标，指向B3F数据中心的深处，像一颗星星，在黑暗中，指引着她前行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