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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某人的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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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玉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路上,像一具没有灵魂注入的人形模特,披着衣服用着僵持的关节按着心底最深处的指令往寒露院走去。眼眸里的神色不见踪影,如同两盏已经熬干的油灯,没有一丝亮光,目光所及之处都被蒙上一层厚厚的云层,撞到了人也毫无反应。
饷午的太阳正值猛烈照射大地上,然而他却没有感受到暖和,如同坠入结冰的河道内,四肢渐渐失去知觉,头顶那片金黄色的光芒如同装饰品般毫无作用。
知道小阿时是魔尊之子的那一刻,自己心里还是想着怎么可能,这是假的吧?本身拥有魔族血脉的人根本修不了仙和拥有灵根,这肯定是假的。
但是二师兄给的证据不得不承认实事就是如此,可为何相处这么久以来都没感知他体内的魔族血脉与灵力相冲而沸腾出来,还是他掩盖的很好,没有人发现。
呵,细心呵护照顾教导相处差不多十二年的徒儿居然是人人不能容忍魔族之人,更是魔尊之子,真是可笑。
如果当初自己化行为人,以妖丹转为灵根之际仔细小心点,就不会让师尊冒险前往冥度和魔尊大打一场抢夺八瓣仙兰芝而深受重伤,虽然之后再战之时把魔尊封印起来,但是往后余生苟延残喘最终殒落。
如果当初自己听掌门和师兄师姐他们的话,不收他为徒,是不是就不会让知云和之恒没了性命呢,掌门就不会一下子失去两名最疼爱的弟子啊。
自己就是个麻烦,连累师尊和掌门他们,还为此担心这担心那,事事顾及自己,更害得知云和之恒。
尺玉坐在廊道转弯处的位置上,双膝折起双手环抱,把头埋进双臂间,小声抽咽哭泣。感觉有东西扒拉自己,眼眸含泪,眼角微红看着小落,喵喵喵,歪着毛茸茸的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看着自己。
伸出一只手抚摸它,轻声道:“小落,小,宴荼时和孟冬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落似乎没理解为什么不回来,喵喵叫蹭蹭尺玉掌心,尾巴高高竖起,尾尖弯曲一个小勾,前爪子使劲扒拉,后爪子弹跳来到尺玉怀中,寻找一个舒适的位置就圈成一个球,闭眼休息。
尺玉不得不为此托开大腿与前胸之间空隙,好让小猫能蜷缩趴下。双脚着地,背后靠在栏杆上,仰头望着廊道上的屋檐,轻笑一下,揉了揉猫咪,“小落你是在告诉我,还有你在是吗?”
天空似乎不作美,乌云开始聚集在一起,像是要做坏事的小孩,围在一起商讨一番后小心又格外有成就的整蛊大人们。
一滴两滴三滴,慢慢把干燥的地面如染了墨水一般,逐渐晕染开来。雨滴滴落在屋檐瓦片上,声音格外清晰便随弧度的方向朝地面落下,形成用珠子串连成的帘子,哗啦啦的雨声变大了。
尺玉坐直身子,额间有好几滴水珠缓缓滑落脸颊,顺着下颌角滴在衣服上,形成一个圆圈的水迹,抱起小落向前上走几步,用衣袖覆盖小猫身上防止被雨水溅到。廊道外庭院内的雨,淅淅沥沥打在草丛里,被压弯了枝叶。
“下雨了。”
“嗯,是啊,师尊,地面潮湿您可不能光着脚走容易打滑。”说着宴荼时把鞋子拿过来,一手握住脚踝一手托住鞋子正准备给尺玉穿上,让他给错开了。
脚踝上的手因这段时间开始练习用剑,起了一层茧子,温热略微粗糙的触碰,尺玉耳朵泛红自己还是不习惯小阿时这么做,伸手拿过鞋子快速穿上,“为师自己可以的,你跟三师姐练习用剑,学习的如何了?”
宴荼时眨巴眼睛,两手空空的,随后起身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已经差不多把基础剑术学完了,准备开始学如何御用剑的技能。”
尺玉温和笑起,“厉害啊小阿时,学得好快”,抬手揉揉宴荼时的脑袋,“很快就到你十岁生日,你想怎么过?还是跟往年一样吗?会不会觉得有些无趣呢,要不要来点不一样?”
宴荼时笑眯眯双手环抱尺玉的手臂,腻歪蹭蹭几下,依靠着:“不用,徒儿就是喜欢和熟悉的人一起简简单单过个生辰,不会觉得无聊。”
尺玉指腹轻轻点点他额头,“那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宴荼时道:“只要是师尊送的,徒儿都喜欢。”
“哈哈,什么要求都没有?那为师送你普普通通的剑穗呢?!”
“徒儿喜欢,只可惜现在徒儿还没能拥有自己的佩剑,暂时不能绑在剑柄尾处。”
“哈哈哈,那为师什么都不送呢?!”
“只要师尊陪徒儿一起过生辰,徒儿也开心。”
“小傻瓜。”
“是师尊的小傻瓜,嘻嘻。”
……
那天的雨下了一整天,隔天就阳光明媚,好似伤心难过之人大哭了一场把什么烦恼伤心通通都扔掉,重新收拾干净自己,新的一天、新的心情再次上路。
这天,尺玉期盼已久的东西,康堂主亲自送来,打包精致的锦盒,“按您的要求,特意寻找上等优质的玉料再请人精雕细琢而成,您看看。”
可是这份礼物再也不能送出去了,打开看了看,一支精美的发簪安安静静躺在丝绸布里面,“好的,谢谢,麻烦康堂主了。”
康堂主哈哈笑道:“那里那里,您满意就好。”
尺玉与康堂主恰聊几句后他便离开,拿起锦盒准备起身,却小落先一步跳到自己怀里,喵喵叫,揉了揉几下:“饿了?”抱起它掂量一下,体型变大许多,重量也增加了,“小落你最近可消化得真快,是即将突破成长期吗?”
看着小落埋头吃着,自己拿起锦盒朝宴荼时的房间走去,推开房门,檀木的案几一层不染,砚石、毛笔、宣纸都规规整整摆列在一边,博古架上的书籍都按类从高到底的顺序排列整齐,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舒服。
雕花拔步床上的锦被平整叠放,帐幔束起的褶皱如同衡量,两边的垂落的长度都丝毫不差。可见这间房间的人是多么细致严谨、自律性强的性格与习惯。
尺玉直直来到梳妆台前放下锦盒,指尖轻轻拂过桌面,嘟哝着:“本来打算在你十八岁之时为你束发簪冠的,没想到事与愿违,不过,礼物还是给你备下了就送过来。”
“我们师徒二人的缘份就此结束了,下次再见面可就是敌对了。”
师徒两人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尺玉都习惯了宴荼时为他的生活方方面面所准备的事情。就在这日晚上,按照往常给小落备下食物,走进浴房准备沐浴时,发现浴桶内没有水,随即想都没想就开口道:“小阿时,把水……。”如鲠在喉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后面的字,这令尺玉觉得有点恍惚站立在那里,停下手下脱下外套的行为。
在宴荼时十四五岁的时候,他就到周锦和面前说,自己想要回寒露院居住,虽然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条件说服周锦和,但是尺玉没有过多询问很开心他能与自己一起居住。
从那之后,尺玉被宴荼时照顾得无微不至,一个眼神、一个举动都能让宴荼时知道尺玉即将要做什么,提前几瞬为他准备好东西,两人像是富有默契一般,不用开口说话就知道对方知道要干什么。
“唉,自己太过依赖他了,导致没办法立即从这段师徒关系脱离出来,随口就叫他。”尺玉双手拍拍自己脸颊,眼神坚定道:“不能这样,从前都是自己一个人,没道理往后自己一个人还不行呢。”
努力让自己不再回想某个人,尺玉一边在自己院内努力提升修为修补漏洞,一边有空就去周锦和他们一起商讨交流魔族频繁出现的问题并快速做出相对应的解决方案,虽然是一起探讨,但是大多数都是尺玉一个人在听他们说。
而且尺玉发现周锦和的脸色越来越差,担忧询问得到的答案说辞都说近日来疲倦而已,到时候多休息就好。尺玉也不好再说什么,见天色已晚只好回自己别院。
宗门内似乎冲刷掉宴荼时是魔尊之子的消息,取而代之是关于金羽宗的宝贝女儿金依然逃婚事件,大师兄贺泽之死,大师姐付晚叛变挟持金依然威胁金羽宗宗主放行后两人相相不见踪影了,派人去搜寻却怎么都找不到,人间蒸发一样。
随着时间推移,一个半月后即将迎来十年一次的三宗五峰比赛大会的消息。现在宗门内的弟子们格外有干劲,都想要取得前二十名的名头可以代表宗门前往金羽宗参加比赛。
这几日来武台那边十分热闹,欢呼声和打斗声相互夹杂一起,激情澎湃,谁都不让谁,能代表宗门出赛是多么骄傲多么优秀多么厉害之事。
尺玉也过去看了一场比赛,潮气蓬勃的少年们,憧憬着未来美好生活而奋勇争先。和何秋之闲谈之时说起,余光瞄到掌门略微消瘦的身子,自己问过二师兄,掌门的身子是不是哪里有不适?他说没什么,这是累的,过些日子休息就好了。
可是以往很忙的时候也没见掌门会出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担忧还是怎么了,就是感觉掌门和二师兄他们有事在隐瞒起来。
在锦琼院内,周锦和嗓音沉下,眼睑下的黑眼圈有些明显,眼眸没有以往的精神,对着三人道:“对了,这次比赛大会的地址定在了金羽宗,我和秋之一道去,小久你和小五两人留在宗门内帮我处理一下事务,有解决不了的和其他堂主商量一下,实在不行再传音符给我。”
陈久蹙起眉头道:“掌门您可以吗?您的脸色很差,要不这次让我和二师兄去吧。”
周锦和道:“没事,是累的,主要这次是去商讨重要的事,其他峰主和宗主都在,不能不去。”转头和何秋之说起话,关于这次出行的事项。
尺玉紧跟道:“是。”侧过脸看一下他们之间的谈笑,拿过杯子喝起茶来。眼眸却看向门外庭院的落叶,枝干上嫩芽转化为的叶子再变成没有初夏的绿了,伴随棕黄色的斑点,有些叶子已经耗尽整片绿意成为一片枯萎的叶子凋零落在地上。
几个月来都没有属于某个人的消息,哪怕是谣言、虚假的信息都没有,好像一阵秋风吹过,把属于他的痕迹给抚平了,仿佛他从来没有存在过。
一览无余的广场,清晨的阳光直铺洒在地面上,人来人往的影子拉得修长夹杂吵闹愉悦的声音。今日是前往金羽宗的出发日,弟子们与同伴告别后上飞船,管事紧跟随后,“掌门、二师兄一路顺风”,尺玉、陈久和周锦和、何秋之道别。
陈久按照往常一样去查看结界处是否还需要加固或维修,尺玉与他分开后自己独自走在路上,暂时不想回寒露院,里面冷清得很,小落还时不时跑出去不知道去哪。
以前没有他们的时候,自己也没有觉得冷清,如同平静的湖面忽然被人扔进几个石子,使其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扰乱了原本的宁静。片刻后又恢复原状,表面上风平浪静,那曾想到石子已经落入湖底里,多了一些不属于湖底的东西。
日子宛如被设定好了的,尺玉每日每时在固定时间给小落备下食物,自己安安静静修炼,和陈久、堂主们处理事务,正交谈着,蓦然一名弟子慌张闯进来,气喘吁吁趴在地上道:“不,不,不好了,魔尊来了。”
“什么?!”众人纷纷皆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