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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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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栖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是停滞的。
她看着沈砚,又看看那只静静躺在天鹅绒展台上的天青色瓷碗。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那瓷器温润的釉质,轻轻地包裹住了。
他把她随口说出的、关于自己过往的只言片语,全都细心地收拢起来,那些她曾以为是“笨拙”、“痛苦”的挣扎,那些她用“冷板凳”来形容的孤独……他拾起了这些她视作灰暗的石子,然后,用这样一种温柔又惊心动魄的方式,告诉她,它们其实是烧制她这件绝美瓷器的、必不可少的窑火与草木灰。
他让她看到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未曾真正看见过的、更好的自己。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抬起眼,这一次,没有丝毫躲闪,只是静静地、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里。
“沈砚……”
她第一次,这样清晰而郑重地,叫了他的名字。
“你知道吗……我大概花了十年的时间,才慢慢学会,和那个‘曾经痛苦’的自己和解。”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坦然。
“但你……”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一抹极浅,却又无比真切的笑意。
“……只用了一个下午,就让我觉得,那段路,走得真好,真值。”
说完,她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在展厅安静的光晕里,她向他站立的方向,不自觉地、又靠近了半步。
她靠近的这半步,像是一滴水,落入了平静的湖面,漾开了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沈砚看着她,听着她那句轻柔却重逾千斤的话,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这涟漪温柔地包裹住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很自然地,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她的手微凉,指尖因他突然的触碰而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但她没有抽回。他便用他的掌心,将她微凉的手,慢慢地、完全地包裹起来。
他们就这样,在宋代展厅柔和的光晕里,安静地站着,沉默地对望着。
良久,沈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因动容而带着一丝极轻的沙哑。
“栖栖,这句话的分量,太重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道:“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让那段路变得‘值得’的,是你自己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和风骨,是你在‘冷板凳’上也未曾熄灭过的、眼里的光。”
“我只是……有幸成为了那个,在你走完那段长路后,第一个为你鼓掌的观众而已。”
他的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着,传递着一种无声的、安定的力量。
“能看懂你的人,或许早晚都会出现。但我很幸-庆,也很自私地……”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坦诚,有庆幸,也有一丝不加掩饰的、想要拥有她的渴望,“……第一个,是我。”
展厅里的人渐渐少了,闭馆的音乐隐约响起。外面的天色,已经由明转暗。
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天色不早了。”他轻声说,“这里的展也看得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好吗?”
林栖轻轻点点头,“嗯”。她的心早已乱跳得不成样子,就这样被他牵着慢慢走出展厅。
她点头的样子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了他的心上。
沈砚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们就这样,手牵着手,沉默地,走过长长的展廊,走出美术馆厚重的大门。
傍晚的凉风迎面吹来,带着城市华灯初上的气息。他能感觉到,从她的手腕处传来的,那有些急促的脉搏,像一只被惊动的小鸟。他知道,今天的这一切,对她来说,信息量有些太大了。
他收紧了握着她的手,用他的体温,传递着一份安定的暖意。
他们穿过广场,走到地下停车场。安静的停车场里,只有他们两人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沈砚按了下车钥匙,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闪了闪灯。
他领着她走到副驾座旁,为她拉开车门,一只手很自然地挡在车门顶框上,护着她的头。
在她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的时候,他才重新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停车场里,显得格外清晰和温和。
“晚饭吃了吗?饿不饿?”
他问了一个最家常,也最简单的问题。
因为他知道,此刻她的心是满的,也是乱的。他不需要再说什么深刻的话,只需要让她知道,他在关心她,最基本、最实在的冷暖与温饱。
林栖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一点。”
看着她先摇头又点头的可爱样子,沈砚忍不住笑了。他知道,她现在脑子里一定还是一团乱麻,心里的小鹿还在横冲直撞。
“好,那就是饿了。”
他替她做出了那个明确的结论,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他关上副驾的车门,发出“砰”的一声轻响,将外面的微凉空气和嘈杂隔绝开来。
他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发动了汽车。车内瞬间亮起了柔和的氛围灯,低沉的引擎声让人感到安心。他没有立刻开动,而是侧过身,看着她。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安静的粤式粥铺,他们的砂锅粥火候很足。”他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味道很清淡,适合垫垫肚子。我们去简单吃一点,补充□□力,我再送你回去。好吗?”
他用的是一个商量的语气,但其实已经为她做好了决定。因为他知道,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个需要费心思考的选择题。
他看着她,等着她的反应。她那双还带着一丝迷茫和羞涩的眼睛,在车内柔和的灯光下,像是有水波在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