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之镜》得铃儿

8、唯一的真实

　　市博物馆东侧外墙。
　　傍晚时分，夕阳给古老的石墙镀上一层暖金色。林知微和赵伟穿着便装，如同普通游客般在墙外踱步。
　　坐标位置非常精确，指向墙体上一块看似毫无异常的条石。石面粗糙，布满岁月痕迹。
　　“什么都没有。”赵伟用微型探测器扫描了周围，无奈地摇头，“没有隐藏设备，没有标记，连个刻痕都没有。会不会是耍我们？”
　　林知微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如同精密仪器，一寸寸地检视着那块条石及其周围。石缝里干枯的苔藓，墙根处被风吹来的落叶……她的视线最终停留在条石上方约一米五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用于固定老式路灯支架的生锈金属螺栓上。
　　螺栓本身毫无特别，但在螺栓头部与墙体接触的缝隙里，卡着一小片透明的、边缘锐利的塑料碎片。
　　材质、颜色，与之前在仓库火灾现场发现的、李建军用于窥视的“镜片”，完全一致。
　　林知微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取下那片碎片，放入证物袋。
　　“他是在复刻……”林知微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明悟，“复刻李建军的死亡现场，或者说，复刻他‘艺术’的起点。”
　　“什么意思？”
　　“李建军通过自制的镜片窥视，发现了他的秘密，因此被杀。现在，陈景安用同样的镜片材质作为路标，引导我们来到这里。”林知微抬头，看向博物馆厚重的外墙，“他在告诉我们，这里，有他不想被人窥视的东西。或者，他想让我们‘窥视’的东西。”
　　博物馆？这里面藏着什么？文物？历史？还是……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林知微的脑海。
　　博物馆的安防系统！
　　城市博物馆拥有全市最顶尖、也是最古老的安防体系之一，其中包含大量基于物理声学原理和机械结构的早期预警装置。这些装置，恰恰是赫姆霍兹共振器这类技术最能发挥作用的领域！它们不依赖复杂的数字网络，难以被常规黑客手段干扰，但却可能对特定频率的声波产生共振响应！
　　陈景安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李静那个小公司的算法源代码！那只是一个烟雾弹，一个测试林知微反应速度和分析能力的开胃菜。他真正想要的，是博物馆里的某样东西，或者，是利用博物馆的安防系统，完成某个更大的“行为艺术”！
　　“立刻联系博物馆馆长和安防负责人！”林知微转身，语速快而清晰，“我们需要博物馆所有安防系统的详细结构图，尤其是基于物理声学原理的部分！同时，排查近期博物馆收到的所有外部合作请求，特别是涉及声学研究、频率测试或者设备维护的！”
　　赵伟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刻开始部署。
　　在返回市局的车上，林知微看着证物袋里那枚小小的塑料碎片，思绪飞速运转。
　　陈景安铺设了“镜像迷宫”，用无数真实和半真实的线索将她引向这里。他享受这个过程，享受看着她一步步解开谜题，最终抵达他预设的舞台。
　　但这也暴露了他最大的，也可能是唯一的“真实”——他对“仪式感”和“个人美学”的偏执。
　　他不会满足于简单的盗窃或破坏。他的行动必须符合他的“艺术追求”，必须与他之前的“作品”（如仓库纵火案）产生关联，必须充满象征意义（如镜莲花瓣、复刻的镜片）。这是他无法伪造，也无法舍弃的核心行为模式。
　　这就是林知微一直在寻找的，迷宫的唯一恒定参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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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层公寓。
　　陈景安面前的屏幕上，分屏显示着博物馆外墙的实时监控（林知微和赵伟刚刚离开），以及林知微车辆内部通过怀表窃听器传回的、她与赵伟的对话。
　　当听到林知微精准地推断出博物馆安防系统才是目标时，陈景安非但没有懊恼，反而露出了一个近乎陶醉的表情。
　　“完美……”他低声赞叹，“仅仅凭借一片微不足道的塑料，就能追溯到安防系统……林知微，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助手在一旁担忧地说：“老板，她似乎已经触及核心了。我们的计划……”
　　“计划照常。”陈景安打断他，眼神炽热，“一个好的剧本，需要势均力敌的对手才能成就经典。她找到了舞台，很好。那么，开幕的时间，可以提前了。”
　　他拿起那枚代表林知微的白玉莲花棋子，轻轻放在了一个微缩的博物馆模型顶端。
　　“通知‘月影’，‘镜舞’表演，提前至明晚闭馆后进行。”
　　“是！”
　　助手离开后，陈景安从天鹅绒盒子里，取出了那枚从林知微怀表里取出的精致齿轮。他走到一个复杂的工作台前，台上放着一个小巧的、结构精密的声波频率调制器。他小心地将齿轮嵌入调制器核心的一个卡槽中，严丝合缝。
　　“旧时光的齿轮……”他抚摸着齿轮光滑的边缘，微笑道，“将成为新乐章最关键的音符。林知微，你准备好聆听，这首为你我谱写的交响曲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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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局，技术科。
　　关于博物馆安防系统的分析报告迅速呈递到林知微面前。报告指出，博物馆有三处关键的物理安防节点可能对特定高频声波敏感，其中最为核心的是位于东方瓷器馆下方的“镇馆之宝”——“曜变天目盏”的独立压力感应展柜。该展柜的平衡系统极其精密，对特定频率的振动异常敏感。
　　同时，外勤人员也反馈回来一条重要信息：一周前，博物馆曾接到一家名为“回声文化遗产保护基金会”的申请，希望借用博物馆的声学环境进行“非侵入式古器物共振频率采样分析”，声称是为了研究古代釉料在不同声波下的稳定性，申请的项目负责人化名，但资金担保方经过层层追溯，再次指向了陈景安控制的离岸公司。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明晚！指向那件国宝！
　　“他想偷‘曜变天目盏’？”赵伟感到难以置信，“这东西根本没法销赃！他疯了？”
　　“他不是为了钱。”林知微看着“曜变天目盏”那绚丽如宇宙星辰的图片，缓缓摇头，“他是为了完成他的‘作品’。在最严密的守护下，用最具有象征意义（声波共振）的方式，取走这件承载着千年时光的珍宝……还有比这更极致的‘镜花水月’吗？”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
　　“通知下去，明晚博物馆闭馆后，实施‘清场计划’。我们要在他最得意的舞台上，等着他。”
　　“可是，‘月影’在哪里？他会亲自出手吗？”赵伟问道。
　　“不知道。”林知微诚实回答，“但无论谁来，我们都必须阻止他。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案子，这是……”
　　她停顿了一下，说出了那个词：
　　“……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