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之镜》得铃儿

10、镜舞终章

　　陈景安话音落下的瞬间，林知微手中的探测器发出刺耳的蜂鸣——共振频率已达到临界点！

　　她看到，“曜变天目盏”那薄如蝉翼的釉面开始泛起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涟漪，仿佛时空在杯壁内扭曲、震荡。展柜的强化玻璃表面也出现了蛛网般的应力纹。

　　没有时间等待支援了！

　　林知微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展柜侧下方一个不起眼的手动气压稳定阀上——这是该类型古董展柜最后的物理保险，能在电力中断和系统失控时，通过注入惰性气体瞬间稳定内部环境，但需要权限和钥匙。

　　她没有钥匙。

　　但她的目光扫过稳定阀的锁孔结构——那是一种老式的、结构相对简单的弹子锁。

　　几乎没有犹豫，林知微从发髻中取下一根纤细的、顶端带着微小弯钩的金属发簪。这是她习惯携带的、不属于任何制式装备的小工具。

　　探测器蜂鸣得愈发凄厉，展柜玻璃的裂纹在蔓延！

　　她单膝跪地，将发簪尖端探入锁孔，闭上眼睛，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那细微的触感上。外界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锁芯内金属弹子微小的位移和那催命般的蜂鸣。

　　指挥中心里，赵伟和其他人通过林知微肩部摄像头传回的画面，屏息看着这惊险一幕，心提到了嗓子眼。

　　顶层公寓，陈景安也通过隐藏的摄像头注视着林知微，他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超出计算的惊讶。

　　“咔哒。”

　　一声轻微到几乎被蜂鸣掩盖的脆响。

　　锁开了！

　　林知微猛地旋开保护盖，用尽全身力气，拉下了那鲜红色的手动稳定阀操纵杆！

　　“嗤——”

　　一股高压惰性气体瞬间涌入展柜内部空间，强大的压力差和化学稳定作用，强行干扰并压制了共振的物理环境！展柜内那令人心悸的涟漪和震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息下来，玻璃上的裂纹停止了扩张。

　　蜂鸣声戛然而止。

　　成功了！

　　指挥中心里爆发出短暂的欢呼，但立刻又被赵伟压下：“A组B组，立刻行动，逮捕所有可疑人员！技术组，追踪移动声源，绝不能让他跑了！”

　　林知微脱力地靠在展柜旁，微微喘息，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手中的金属发簪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弯曲。

　　就在这时，她的通讯耳机里，传来了陈景安的声音，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那声音里听不出愤怒或失望，反而带着一种深沉的、近乎纯粹的欣赏。

　　“精彩绝伦，林知微。”他轻声说，“用最原始的物理手段，破解了最精密的频率艺术。你又一次，超越了我的期待。”

　　林知微稳住呼吸，冷静地回应：“你输了，陈景安。”

　　“输？”陈景安轻笑一声，那笑声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奇异的磁性，“你真的认为，我的目标是那个杯子吗？”

　　林知微心头猛地一沉。

　　“国宝固然美丽，但它只是承载时光的容器。”陈景安的声音不疾不徐，“而我真正想完成的‘艺术品’，是你啊，林知微。”

　　“什么？”

　　“看看你脚下。”

　　林知微低头，在她刚才拉下稳定阀的位置，地面不知何时，静静躺着一枚白玉雕成的莲花棋子。花瓣舒展，温润生辉。

　　“从仓库火灾开始，我所有的布局，所有的引导，所有的‘镜花水月’，都是为了将你引导至此刻，此地，此境。”陈景安的声音如同催眠，“为了让你在极致的压力下，突破理性的极限，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决断力、洞察力与生命力。为了让我，也让你自己，看到你最完美的形态。”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完成杰作后的满足：

　　“逼迫一朵花在悬崖边绽放，然后亲手记录下它最绚烂的瞬间——这才是真正的‘镜舞’。而你，就是我此生最完美的作品。”

　　林知微感到一阵冰冷的战栗掠过全身。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他的目标。国宝只是道具，整个城市都是他的舞台，而她，是他精心雕琢、并最终在舞台上完成终极演出的“艺术品”。

　　“你是个疯子。”她冷冷地说。

　　“也许吧。”陈景安不以为意，“但你必须承认，因为我们彼此，才成就了这场足以铭刻于时空的博弈。我的齿轮，终究嵌入了你的命运之轮。”

　　远处，隐约传来了警笛声，正在向移动声源的位置合围。

　　“看来，我的时间到了。”陈景安的语气依旧从容，“这枚莲花，留作纪念吧。期待下次……”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最终消失在电流的杂音中。

　　通讯中断了。

　　几乎同时，赵伟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带着兴奋和疲惫：“林顾问！移动声源车辆被我们拦截了！但是……车里只有一套自动播放设备和远程控制器，司机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受雇者。陈景安和‘月影’……不在车里。”

　　他再一次，如同镜中月、水中花，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知微缓缓弯腰，拾起了那枚白玉莲花。触手温凉，仿佛还残留着那个男人偏执的温度。

　　她走到那面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展柜前，“曜变天目盏”安然无恙，幽深的釉色中，仿佛倒映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赢了，守护了国宝，挫败了阴谋。
　　但她却感觉，自己也深深地陷入了陈景安编织的那张无形之网中。他带走了怀表的齿轮，却在她的人生轨迹里，刻下了更深的印记。

　　她握紧了手中的莲花棋子，目光穿过博物馆高大的窗户，望向外面沉沉的夜空。

　　城市依旧灯火璀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林知微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游戏，并未结束。
　　只是第一季，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