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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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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哎……”望着窗外阴霾的天空,我叹了今天第十三口气。
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天,在这种举目无亲的困境下,还得忍受一个可能是史上最渣的系统的指挥。
哦对了,我是穿来的。
2.
事情还要从五天前说起。
那大概是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我在自家小院里散步消食,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就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穿了。
我不是懒得说,是真的不记得了。这几天无所事事,我只能见天抱着脑袋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毫无头绪。
但我觉得我应该是死了,毕竟那种心脏仿佛被揉碎般的剧痛也算是伴我几十年的老友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碗孟婆汤只让我喝了一口就把我匆匆赶走。
这也就罢了,只可怜我上辈子被心脏病折磨到死,这会一穿来就看到熟悉的药瓶,不怕我消极怠工分分钟回去找阎王老爷聊人生?
好吧,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现在确实在怠工。
3.
但我觉得这不能怪我,要怪我的智障系统。
不,认为系统有智商,是我的错。
是这样的,五天前我一睁开眼,就一脸懵逼地和桌上的药瓶大眼瞪小眼,脑子里一团乱,似乎还在嗡嗡作响。还没从死亡的恐惧中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想我是谁我在哪,一个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彼时我的脑子大概还没开始运作,下意识环顾四周想找到说话的人,这一找,我立刻一个激灵,生生被吓清醒了。
这是一个卧室——从身后的床可以看出来——房间不算大,只黑白二色,却布置得低调又大气,颇合我心意。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关着门的屋子里,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
4.
“观察林子瑜的日常生活,并写观察日记。”就在我左顾右盼之际,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说响起来不太准确,它更像是像我现在思考一样,从我的脑海中冒出来的。但我肯定这不是我的想法,因为我根本不认识那个林子瑜。
我的表情一定更惊悚了。
不过我很快就冷静下来,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在此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你见过哪个心脏病患者整天一惊一乍的吗?
回过神来,我试图跟那个声音对话:“这是哪?你是谁?我是谁?林子瑜是谁?”
毫无回应。
我又试着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等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我开始怀疑这个身体是不是有幻听的症状。
5.
无所事事的我开始打量这间卧室,之前觉得这间房间布置得颇合我的心意,现在仔细一看,竟给我几分诡异的熟悉感——这几乎是我那套市中心的小房子和在本家的卧室的综合体。但自从大二那年为公司谈下那份合同、我向父亲要求把这几年的分红换成了一套房子后,就算迫不得已必须回本家,也再没在那过夜。
黑色的原木小桌,桌上的简易书架摆着几本熟悉的书,桌前窗台上的文竹是搬家后子姝姐非要塞给我的,对着书桌的床上纯黑色的床单和被子被好友谭钦吐槽过无数次……那十几平米的空间如今再次以这样的方式展现在我眼前,在这陌生的世界里,我竟然觉得有些安心。
当然,也只是有些。
看着床上那个等身裸男抱枕,我觉得眼睛有点疼。
我倒在床上,在思绪抽离前争分夺秒地严肃思考着要不要丢掉这玩意。
6.
然后我就被吵醒了。
是的,被那个智障系统。
我刚刚睡死没多久——床头柜上闹钟的分针只走了不到一圈——那个声音就在我脑中疯狂刷屏,内容依旧是那句死板的“观察林子瑜的日常生活,并写观察日记。”
在不工作的时候,我的起床气一向很大。
于是我下意识随手抽出一个枕头,闷闷的“碰”了一声不偏不倚地砸在门板上。
门应声而开。
我瞬间清醒过来,作出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
刚穿来一个多小时,连这身体是谁都不清楚,就碰上一个明显和原主关系匪浅的人,我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眯着眼悄悄打量着这个推门而入的女人。
那人进门看见我躺在床上,而门前她的脚下还有一个枕头,明显愣了一下,微皱着眉道:“林总,秦医生才嘱咐过不要老耍小脾气,您这是怎么了。”
我内心惊愕不已,面上只坐起了身,没出声。
她叹了口气:“您先起床吧,子瑜少爷一会要来了。”说罢转身欲走。
我试探道:“陈姐。”
她回头:“怎么了林总?”
我暗暗深吸一口气:“让张阿姨准备好晚饭。”
她点了点头,捡起了地上的枕头,出去时顺手带上了门。
我仰倒回床上,抬起手看着左手手背上像痣一样的黑点。
事情可能有点复杂。
7.
在随便抽出一本书翻了几页后,我像游魂一样飘进了浴室。
扉页上的签名确实是“林久”,也确实是我的笔迹。
我从来没考虑过这个世界和我的世界会有关联这种可能,如果房间布置只是巧合,陈思的出现就几乎肯定了这个诡异的猜测,再加上扉页的签名,大概就八九不离十了。
有好有坏。至少我不用费心再建立一个伪装防止被发现和原主不对劲的地方,毕竟我可不擅长演戏啊。
坏处就是,我得把演戏的心思用在那些被遗忘的部分。
子瑜少爷,多半就是那个林子瑜了吧?为什么那个声音要求我观察他?能被陈思称为少爷的人……和林子姝又是什么关系呢?他……也是我和我那些遗失的记忆有关吗?
这真的是另一个世界吗?如果不是,那个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然后我才发觉,那个声音从我清醒后就消失不见了。
这玩意其实是闹钟吧?!
8.
不过我很快就把“这是原来的世界”这个猜测给压到箱底里了。
原因无他,林子瑜来之前我在书房的老地方果然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日历才发现明天就是6月15日,而陈思在后来林子瑜向我发出明天去野炊的邀请后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每个月15号是我必须回林家的日子,这件事除了我以外只有陈思和父亲母亲知道。
通常在这个时候陈思会替我拒绝掉一切活动,而这一次,在我委婉拒绝时陈思居然以“反正公司没什么事您整天在家里也闷得慌”为由劝我答应这个邀请。
我果断以最近身体不舒服拒绝了,这招屡试不爽。
9.
这不仅是因为我的行程似乎突然变了,还因为我想静静。
我觉得,任谁面前出现“任务对象=叫你为哥哥的人=你床上的等身裸体抱枕”这个等式,都会想要静静吧?
10.
我已经脑补出了十万字的小说。
但我并不希望主角是我自己。
我安慰自己,没什么是睡一觉过不去的。
11.
如果不行就睡四觉。
12.
于是就到了今天——第五天。
那个声音隔三差五就充当一次闹钟,还特爱挑我睡死了以后闹。
我实在是烦不胜烦,无奈之下我只好试探着写了几句那天我和林子瑜的对话,那声音果然消失了。
消失之前,还高冷的回了一句话:“我是系统,这是你家,你是林久。”
废话。
13.
这几天里,我不仅15号没有去林家,更被陈思管着不许踏出家门一步。尽管秦郢再三保证我目前状态很好,我还是被下了禁令。
哎,自作孽。
但我今天必须出门了。
我本以为那天写了一次观察日记后系统能消停点,没想到这日记还是字面意思上的“日记”,24小时内,不写就闹。
这几天我绞尽脑汁,想起一点写一点,好歹混了过去。可饶是我记性再好,不到半个小时的交谈,素材太少,实在撑不下去了。
坐吃山空可不是个好习惯。我叹了今天第十四口气,决定去找陈思商量商量。
至于抱枕,在那天之后已经被我压了箱底,扔到储物间,眼不见心不烦。
14.
大约是我表达想出门这个愿望的态度有些坚决,陈思二话不说就把我放出去了,并且在我的暗示下把我送到了林家门口。
看来就算有些事改变了,人设还是没变。
今天是休息日,不过林子姝那个工作狂依然不在家,陈思说她今天在某山庄接待上面的人。我趁机拐弯抹角地打听了一下,和之前那个世界的进度一样,我们正在为公司上市作准备。
不太一样的是,这次基本没有我什么事。
我就问你,谁家公司的副总经理是从自己助理嘴里知道自家公司要上市的?
15.
这还不算完。
如果我对公司要上市不知情是脱离了上一个世界的路线,那这条路上肯定不止一辆车。
比如在我踏进林家的门后,还没见到父亲,就看到母亲和颜悦色做足了慈母样,丝毫没在意我僵硬的表情,挽着我的胳膊柔声说:“小久回家啦,你爸爸在书房里看文件呢。”
我仿佛看见了一场三车连环追尾事故。
父亲原本就不太好的身体自我上大学那年开始每况愈下,为了镇住手底下那些蠢蠢欲动的老狐狸,他对外隐瞒病情,对内渐渐对我放权。
彼时正是林子姝在美国进修的关键时刻,不到不得以父亲不愿让她分心。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16.
我不擅长演戏,那不长不短的一辈子中,与病痛抗争及把学业完成好占了我绝大多数时间和精力,间或穿插些人际交往,就像在一杯石子中灌进了细沙。
虽然自我在这个世界醒来后,总觉得有些空荡荡的——大约是少了将空隙填满的水吧。
所以我不太懂得如何面对这样的母亲,想到书房里或许也变得这样的父亲,我久违地感受到了些许坐立难安。
幸好林子瑜及时下楼,他见我坐在沙发上,楞了一下,惊喜道:“哥哥!”
算了吧,我还不太想把裸男抱枕叫作弟弟。
想着从陈思那诓出来的信息,我带着嘴角惯有的弧度看向他:“子瑜。”
正下楼的林子瑜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下来,坐在身旁的母亲也在竭力掩饰惊讶的表情。
好你个陈思,再被你坑一次算我输。
17.
在我努力扮演若无其事以及林子瑜的积极配合下,总算是把这一章揭过去了——只要母亲不总是掩着嘴角偷偷看我。
但她眼里更多的是和我一样的惊讶——她或许惊讶于我对林子瑜的态度,而我却为林子瑜言谈间所展露的学识而惊讶。
谭钦总说我假清高,从小不爱和同学交流,初中时难得的体育课放风时间总窝在座位上看些看不懂的书。彼时的我只给了他个白眼,他却越战越勇,时不时就到我跟前找一下存在感。时间长了,我看看涌出教室的同学,又看看逆流而上蹿到我身边的谭钦,终于舍得搭理了几句,那时的我就像现在一样惊讶。
在成为我一只手能数得过来的朋友之一后的某一天,谭钦翘着二郎腿抬抬下巴给我的性格盖棺定论:“你就是闷骚。”
虽然十分钟后他就哭着喊爸爸了。
18.
或许是因为在林子瑜让我感到莫名的熟悉,我竟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丝归属感,不由得和他越聊越深,原先应付任务的态度早已不见踪影。我发现我们的兴趣爱好、论点论调甚至于对某些事情的看法都非常相似,而在试探出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世界大致背景和格局完全相同后,我就更没什么压力了。
直到母亲笑着去书房叫父亲出来吃饭,我才发现我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面具被摘下,嘴角扬起了我许久未感受到的弧度。
饭后母亲问我要不要留宿,我看着林子瑜眼里的期盼,最终还是摇头。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又鲜活起来,主动提出要送我回去,我没有再拒绝。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一路上都在脑中整理今天得到的素材。我没怎么开口,他就也不说话,车中只流淌着轻快的钢琴曲。
临下车时,林子瑜叫住我:“哥哥。”
我转头看他,他直视着我的眼睛,没等我开口又接着说:“今天是哥哥第一次对我那么笑……不是像平常那样的笑……我……”他垂下眼,“哥哥,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