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圆圆何时回》插叙曲

4、月亮

　　云淡风轻，今天是个好天气。
　　临近5月，温度逐渐上升，天气回暖。大街上人人穿着短袖，小孩子们沐浴着阳光，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生活美好，欢颜笑语，小区里热热闹闹。
　　和煦清风吹乱了晨光熹微，枝桠轻曳伴随着雨燕细语喃飞。
　　阳光将下过雨后的沥青路晒得暖洋洋的，水泽蒸发，又回归于天空，再度沉眠。
　　天空湛蓝，一碧如洗。
　　“阿婆早上好，来份10块钱手抓饼和一杯豆浆！”陈祐满头大汗，刚刚走出家门，跑下楼。
　　她看到了刘阿婆摆的小吃摊，开始打招呼。旁边有人在排队，生意很是兴隆。
　　“好嘞马上哦，小陈你先坐坐。”刘阿婆摊着饼，熟练地操作着，不慌不忙。
　　陈祐笑笑，说：“没事我不急。”
　　阿婆也笑：“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啊...”陈祐挠挠耳朵，咳了几声，不好意思地说，“被队长训了...”
　　“哈哈哈...”阿婆笑得耸起了肩，眼角的皱纹深了几分，“是夏俞那小子吧。”
　　“不然还有谁...”陈祐偷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之前我给他介绍我女儿，这小子，直接拒绝了，脸憋得通红，说有喜欢的人啦。
　　“你们这队长，可逗死我了。”阿婆又补充一句。
　　“呵呵...”陈祐陪笑，擦了擦脸上的汗，“他就这样...”
　　队长对这类事根本藏不住，嘴笨，偷偷一打听，脸上就写满了心事。
　　她可是亲眼看见，夏俞被穆子逸那小子套话套得脸红成柿子，真是招架不住，连连败退。
　　最后恼羞成怒，将穆子逸“打”了一顿。
　　但也没问出什么，穆子逸还是一个劲地在那瞎猜。
　　想到这，陈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小陈拿去吧。”阿婆拿了两个袋子，放在陈祐手上。
　　她接下，冲阿婆道了谢，然后骑上自己停在路边的摩托，风风火火地去上班。
　　陈祐喜欢骑车，眼看路边的树木被甩成了虚影，天上的云彩朝她奔涌来。她哼着小曲，一脸愉快，风从耳边吹过，她享受着这刻，光明大道在前，眼中只有自己的方向。
　　开到警局门口，整理整理自己的着装，大步地走了进去。
　　“早呀，李祎许！”陈祐冲着坐在前台的人打了声招呼，走向前。
　　“哟，陈祐你今天起这么早？”李祎许挑了挑眉，有些诧异，手撑在台子上。
　　“不行吗？”陈祐反驳道。
　　“挨队长批了吧。”李祎许坏笑。
　　“啧。”陈祐皱了皱眉，“会不会说话，我一直起这么早。”
　　“行行行早早早。”李祎许低下头，不知道在翻找什么东西，“喏，这有你的东西。”
　　陈祐接过，是一张对折过两次的纸，上面写着五个字，字迹清晰整洁，纸面也干干净净的。
　　“给陈祐警官”
　　她了然，自然地接下。
　　李祎许有些不解，问：“谁给你写的？隔几天写一张放在门口举报箱里，跟你有仇吗？”
　　“没仇。”陈祐作势要走，“工作了。”
　　“诶诶诶等等。”他一脸好奇，止不住地笑，“写得啥啊，还是表白信啊？”
　　“滚蛋。”陈祐火气开始上来，瞪了他一眼，“你再这样口无遮拦，我告诉刘婉你信不信？”
　　李祎许连连摆手，说：“错了姐，不打扰您工作了。”
　　陈祐嘁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坐到座位上，她将手抓饼的包装拆开，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嗯～阿婆手艺真好～”陈祐幸福地眯起了眼，腾出一只手打开了那张纸。
　　上面写着：
　　陈警官早上好
　　昨天睡得怎么样？工作不必太辛苦，尽力就好。
　　你有没有看昨天的月亮？
　　虽然没有每月十五的月那样圆满，但它旁边有好多星星，众星拱月，夜幕星河，分外耀眼。
　　我喜欢看月亮，你呢？
　　好像只要一看月亮，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心里被照得亮堂堂的，我贪恋般地想着，希望明天会是好天气。
　　人类穷尽一生，是不是就为了追求那颗，圆得滴水不漏的月亮？
　　我觉得是。
　　月圆满，人团圆。
　　明日阳光依旧，花香沾满袖口。
　　我昨夜提前给你写的，见笑。
　　我就写到这里。
　　祝好。
　　............
　　文笔很酸涩，在陈祐眼里就是矫揉造作，和那本《月儿圆》一样，一直在写月亮，月亮，月亮。
　　月亮真的那么美好吗？不就是一颗卫星吗？
　　这么盲目地痴求虚无，不如活在当下，天上的东西触摸不到，但脚下是实的，走好自己的路，生活才会稳当，明天才会永远是好天气。
　　才会日日天晴，阳光万里。
　　陈祐叹了口气，她真的不懂这些。
　　她将纸条收进抽屉，那里，已经堆积了很多，像一座小山一样，埋藏着不为人知的愿望。
　　她猜得到，可能是那个江顺写的。
　　她调了警局门口的监控，只有一个人戴着口罩帽子，看不清脸，但站了很久，一有人来，就慌忙逃走。
　　他逃得太快，很快消失在转角处，再也找不到。
　　但陈祐知道，那身形估计是他的。
　　自己还没去找他，他倒送上门来了。
　　但是，这为了什么呢？
　　总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意思吧...
　　呸呸呸，都怪穆子逸天天“乱嚼舌根”，陈祐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可是...她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满心疑问之间，陈祐喝了好几口豆浆。
　　不想了不想了，工作要紧，工作要紧，她不想再被夏俞批评了...
　　上午的时光飞速流过，太阳被云推到了西边，晚霞慢慢走了出来，不知哪家的梅子酒灌醉云彩，天际间转瞬绚烂。
　　陈祐手中晃着水杯，像个老干部一样站着，伸了伸懒腰，看着门口的晚霞。
　　风景很美，美丽的事物的确会让人心情大好，如果像那样痴迷月亮，倒也说得过去。
　　晚霞舒展到半个天空，轰轰烈烈，层次渲染，像一场盛大而华丽的晚宴，归鸟翱翔云间，不知不觉做了点缀，远远看去，美好地叫人流泪。
　　林花谢了落入水面，夏花初生，微风在此刻吹起了永远。
　　真的好看。
　　等晚霞快要散去，陈祐才后知后觉拿出手机拍照。
　　幸福总是在快要知晓时溜走，令人常觉遗憾，捉摸不透。
　　“在这摸鱼呢？”夏俞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手里一样拿了个水杯。
　　“休息呢，坐久了出来透会气。”陈祐朝天上指了指，“夏队，看晚霞。”
　　天边最后一点还泛着红泛着彩，但不久后，将彻底变成黑暗。
　　“心态这么好，奖励你多做点活？”夏俞眼角闪过笑意，开着玩笑。
　　“谢邀，我活挺多的。”陈祐尴尬地陪笑，转身要走，“拜拜。”
　　“等等。”夏俞叫住她，喝了口水，“我真有事。”
　　“什么事？”
　　夏俞顿了一会，有些难以启齿。
　　陈祐表情突然变得玩味。
　　“怎么了？”她问。
　　“我今晚要找个人，你跟我换换班，今天你巡逻。”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陈祐竟觉得...夏队长脸有点红...？
　　再联想到上午刘阿婆说过的话...
　　“找谁啊？”陈祐八卦。
　　“队长的隐私是你该问的吗？”夏俞憋红了脸，耳根似乎都要滴下血珠，“反正命令我吩咐下去了，执不执行看你。”
　　喂喂喂夏大队长，刚刚的晚霞是全跑你脸上了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脸红得像猴屁股啊。
　　陈祐笑了笑，没说话，点头答应下来。
　　过了6点半，天迅速地暗淡下来。
　　入夜渐微凉，风吹落叶，生活无休止地上演。
　　陈祐启动摩托，开始夜间巡逻。
　　她边骑边思考，风自身边流过，呼呼作响。
　　队长说，就在东部居住区那转转就好，别跑到城边上，那边乱。9点左右他就回来，跟她换班。
　　嘁，陈祐翻了个白眼。
　　瞧不起女生吗？还叫她不要乱跑，自己是这种玩性大的人吗？
　　还真是。
　　但倒不是玩性，陈祐一身反骨，她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她不管哪里乱不乱，只要道路不平坦，她就会出面。
　　夏队这是怕她性子太急，又会碰上事吗？
　　瞎操心。
　　东部边上有个很旧的小区，都是平房，断壁残垣，处处破败，已经拆迁得差不多了，没人了解过这个小区的名字，陈祐也不知道。只知道还有极少数老人还留居于此，舍不得回忆，某些流浪汉也将此处作为落脚地。
　　不就是个普通老小区吗，夏队紧张什么？
　　守护居民安全是她的职责，这里，陈祐不会不管。
　　再往东边去就是郊外了，那里有一大片田野，夜漆黑黑地压着，什么也看不清。
　　陈祐向远处望去，路灯消失于尽头，有鸟在空中沙哑地嘶鸣，尽显荒凉，月光似乎也止步于斯，像一处落败萧条的孤岭。
　　夜幕之下，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
　　陈祐收回目光，将摩托开进这个小区，半开半停，灯光暗沉，有野狗的吼叫声从深巷中传来，陈祐身上被风吹得有些作冷。
　　这里...好像安静得有点过头了。
　　也难怪夏队告诉她不要跑那么远。
　　“叮铃铃...！！”
　　陈祐猛然停下步伐，身形一抖，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她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呼吸，掏出手机接起了电话。
　　谁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喂宝宝，晚饭吃了吗？”陈母在电话那头甜甜地叫，陈祐生生地咽下这怒火。
　　原来是妈妈。
　　“妈...”陈祐擦掉额头上的冷汗，长舒一口气，将摩托车停好，自己半靠在车上。
　　“我在工作呢...您没事的话我就挂了。”陈祐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观察周边的情况。
　　头顶的灯光忽闪忽闪，蚊虫在灯下打着旋，月亮躲在了云后面，天地间很暗很暗，只有手机散发出微弱的光，有一点点温度，照亮了一小片地方。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陈母声音忽然严厉起来，陈祐将手机离远了点。
　　“吃晚饭了没？”陈母问。
　　“吃了吃了吃了。“陈祐无奈，“我先挂了啊妈。”
　　陈母喊了一句：“敢挂试试！”
　　陈祐活动了一下脖子，伸展腰肢，脸上挂着假笑：“没挂呢没挂呢，母亲大人何事吩咐呀。”
　　“不省心...“陈母叹了口气，“之前我和你爸商量的事，你想了没有？”
　　“啥事？”陈祐脑袋空空，一点印象没有。
　　“......”对面没有说话，只有轻微的电流声，慢慢回荡在小巷中。
　　陈祐心中不妙，情绪跌宕起伏，小心翼翼地问：“不会给我相亲吧...”
　　“相个屁的亲！”陈母突然吼了一句，似火山喷发，陈祐耳朵有点疼，“合住！我是让你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和你合住！”
　　这事啊...陈祐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不过，她还是感觉自己的记忆力正急速下落，感觉忘了好多事情。
　　“小姑娘家家的在外面闯荡，你自己放心我可不放心...
　　“我不像你胆大包天，事事横冲直撞，你妈胆小得很，我玩不起，我可就你一个闺女...
　　深巷处传来声音。
　　陈祐将手机放下，夜里的风陡然大了起来，灰尘扑了她一脸，她眯着眼仔细听着远处的声音，不对啊...自己刚刚分明听到...
　　“你找找有没有愿意和你合住的小姑娘，两个人帮衬着，也安全点...
　　“我搞不懂你们领导为什么非得把你调到这个小地方...
　　“妈！”陈祐厉声打断。
　　“又干嘛！”
　　陈祐猛地揉了揉眼睛，硬是挤出了生理眼泪，心跳声砰砰作响，她低声说：
　　“挂了先，我这里...好像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