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领航者》隗谯

9、过敏症

　　周日的阳光透过别墅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洒下一片温暖的光斑。林颂跪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将下周执飞“北京-纽约”国际长线需要带的物品放进行李箱，降噪耳机、便携枕头、备用制服，还有一小盒他常吃的糖，每一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国际长线飞行需要十几个小时，对体力和精力都是极大的考验。他特意提前整理行李，就是想避免出发前手忙脚乱。指尖划过一件叠好的深蓝色衬衫时，他想起这是白野上周刚送他的，说是“纽约天气比北京凉，穿这件刚好”。
　　心里泛起暖意，却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还没理清对这个Alpha的感情，只能尽量维持着“协议伙伴”的距离。
　　“咔嗒”一声，行李箱的拉链不小心没拉好，他起身想去拿剪刀修整一下，转身时却撞翻了茶几上的杂志。散落的杂志下面，压着一本深棕色封面的旧病历，边角已经有些磨损，显然被翻过很多次。
　　林颂弯腰去捡，目光无意间扫过病历封面上的名字……
　　“白野”。
　　他的动作顿住了，手指不自觉地翻开了病历。第一页的诊断记录清晰地映入眼帘：“患者：白野，日期：2018年6月15日，诊断：腺体激素过敏症，诱因：误食含有Omega信息素抑制剂的药物，症状：皮肤红疹、呼吸急促、意识模糊，需长期避免接触高浓度Omega信息素及相关药物……”
　　“2018年6月15日”……
　　这个日期像一道惊雷，在林颂的脑海里炸开。他记得这个日子，刻骨铭心。
　　那是他在航校读大四的夏天，距离毕业考核只有三天。当时他是航校的优等生，只要考核通过，就能直接进入心仪的航空公司。可就在考核前一天，他在训练基地的休息室喝水时，突然感到头晕目眩，手指甚至握不住操纵杆的模拟模型。后来他才知道，是同组的竞争对手嫉妒他，在他的水杯里加了“镇静剂”，后来医生说，那根本不是普通的镇静剂，而是含有高浓度Omega信息素抑制剂的药物，长期服用会损伤神经系统，甚至影响飞行资质。
　　如果不是当时有人及时发现，帮他找到了被下药的水杯作为证据，还开车送他去医院洗胃，他的飞行生涯恐怕早就结束了。
　　可那个帮忙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只通过航校的老师转交了证据，留下一句“好好养身体，别影响考核”。他一直不知道那位“匿名学长”是谁，只知道对方比他高几级，毕业于同一所航校。
　　白野的病历日期，刚好是他被下药后的第二天。白野的过敏诱因，是“误食含有Omega信息素抑制剂的药物”。而白野，恰好也是那所航校的毕业生，比他高五级。
　　这些碎片串联在一起，一个让他不敢相信的猜测在心底浮现
　　白野的过敏症，会不会和他有关？那位“匿名学长”，会不会就是白野？
　　林颂握着病历的手指开始颤抖，纸张边缘硌得他手心发疼。他站起身，目光投向书房的方向，白野早上说要处理公司文件，现在应该还在书房里。
　　林颂走到书房门口，手指悬在门把手上，却迟迟不敢推开。他既想知道真相，又害怕听到真相。
　　如果白野的过敏症真的是因为帮他才得的，那他这几年心安理得地接受白野的帮助，甚至因为“协议”而对他心存戒备，就太可笑了。
　　书房里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规律而清晰。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推开了门。
　　白野坐在书桌前，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搭在额前。他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看到林颂手里拿着那本旧病历，脸色瞬间变了，原本平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手指也停下了敲击键盘的动作。
　　“你……”白野刚想开口，却被林颂打断。
　　林颂走到书桌前，将病历放在白野面前，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2018年6月，航校有人给我下药，是不是你帮的我？你病历上的过敏症，是不是因为帮我才得的？”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白野，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到答案。白野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立刻回答。他低下头，看着桌面上的病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历封面的磨损处，沉默了很久。
　　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林颂的心跳越来越快，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他看到白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过了很久，白野才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闪：“过去的事，别再提了。我现在很好，过敏症也控制得不错，不影响生活。”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可这种避而不答的态度，在林颂看来，就是最好的答案。
　　林颂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想起2018年的夏天，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窗外的梧桐叶发呆，心里又害怕又委屈。当时老师告诉他“有人帮你找到了证据，你可以安心养伤”，他还以为是遇到了好心人，却没想到，那个好心人因为帮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患上了需要终身注意的过敏症，甚至可能影响了正常的生活。
　　“是因为那杯水，对不对？”林颂的声音哽咽了，“你拿到被下药的水杯后，不小心接触到了里面的药物，所以才过敏的？”
　　白野的身体僵了一下，手指攥紧了桌角，指节微微泛白。他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转向窗外，避开了林颂的视线。
　　这个动作，彻底证实了林颂的猜测。他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愧疚、自责、心疼……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为什么不告诉我？”林颂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浓浓的鼻音，“这么多年，你一直在默默关注我，甚至因为协议结婚而靠近我，是不是也因为这个？你是不是觉得，我欠你的？”
　　“不是！”白野猛地转过头，眼神里满是急切，“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欠我的。帮你，是我自愿的。后来靠近你，也是因为……因为我喜欢你，不是因为愧疚，更不是因为你欠我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和真诚。林颂看着他，心里的愧疚更深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白野就不会患上过敏症，就不会在每次接触到Omega信息素时都那么痛苦。而自己，之前还因为白父的话，想要提前结束协议，甚至怀疑白野对自己的好只是“协议义务”。
　　林颂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拿起桌上的病历，轻轻合上。他的手指拂过病历封面的磨损处，仿佛能感受到白野这些年翻看它时的心情。
　　“对不起。”林颂的声音很轻，却充满了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
　　“别说对不起。”白野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坚定，“我从来没有后悔帮你。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那么做。你不用觉得愧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林颂抬起头，看着白野真诚的眼神，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他知道，白野说的是真心话，可他心里的愧疚，却怎么也无法消散。
　　“我……我先出去整理行李了。”林颂擦了擦眼泪，转身想离开书房，他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
　　“林颂。”白野突然叫住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下周飞纽约，注意安全。如果在飞机上遇到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林颂的脚步顿住了，心里泛起一阵温暖。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白野还是在担心他的安全。
　　他转过身，对白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快步走出了书房，关上了门。
　　回到客厅，林颂重新坐在地毯上，却再也没有心思整理行李。他看着面前的行李箱，脑海里全是2018年的画面……
　　航校的训练基地、被下药的水杯、医院的白色病房，还有那个从未露面的“匿名学长”。这些画面，与白野如今的过敏症状、书房里的航空模型、相册里的照片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完整的画。
　　原来，白野对他的好，从来都不是从协议开始的。早在六年前，他就已经走进了白野的心里。而他，却直到今天才知道真相。
　　晚上，林颂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翻来覆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白天和白野的对话，还有那本旧病历上的诊断记录。愧疚和心疼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空。月亮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洒下柔和的光芒。他想起2018年的那个夜晚，自己在医院的病床上，也是这样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而当时，白野可能正在另一家医院里，承受着过敏症发作的痛苦。
　　“白野，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林颂轻声自言自语，语气里满是复杂。
　　他想起第一次在民政局见面时，白野平静的眼神；想起第一次在别墅里，白野过敏时抓着他手腕的温度；想起书房里那些关于航空的书籍和模型；想起航班餐里的蓝莓蛋糕和温热的姜茶；想起在商业晚宴上，白野将他护在身后的样子……
　　这些细节，串联成了一个鲜活、温柔、坚定的白野。这个白野，和他最初印象中“冷漠、只讲利益的资本家”完全不同。他开始明白，白野之所以用协议结婚的方式靠近他，不是因为愧疚，也不是因为“需要一个安抚者”，而是因为喜欢，一种深藏了六年的、小心翼翼的喜欢。
　　林颂的心里，渐渐有了一个决定。他不能再因为愧疚而逃避，也不能再因为协议而保持距离。他要正视自己对这个Alpha的感情，也要给白野一个回应。
　　第二天早上，林颂起得很早。他走到厨房，看到白野正在准备早餐，煎蛋、牛奶，还有他喜欢吃的蔬菜包。阳光洒在白野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让他看起来格外温暖。
　　“早。”林颂走过去，语气里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
　　白野转过头，看到林颂，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早。洗漱完就可以吃饭了。”
　　“嗯。”林颂点点头，走进卫生间。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早餐时，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安静。林颂吃着蔬菜包，看着白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白野，关于2018年的事情，我……”
　　“林颂，”白野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认真，“我知道你心里愧疚，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而改变对我的态度。我们之间，不应该被过去的事情束缚。如果你觉得无法面对，我们可以……”
　　“我不是无法面对。”林颂打断了白野，眼神里满是坚定，“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想再只做你的‘协议伙伴’了。我想试着，真正地和你在一起。”
　　白野拿着牛奶杯的手顿住了，他抬起头，看着林颂，眼神里满是惊讶和不敢相信：“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和你真正地在一起。”林颂重复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却又无比坚定，“我知道，我可能有点后知后觉，也可能因为过去的事情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但我现在想清楚了，我喜欢你，不是因为愧疚，也不是因为协议，而是因为你这个人。我想和你一起，面对未来的所有事情，包括你的过敏症，包括你父亲的态度。”
　　白野看着林颂坚定的眼神，眼眶瞬间红了。他放下牛奶杯，站起身，走到林颂面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林颂，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林颂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白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把将林颂拥入怀中。林颂靠在白野的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和有力的心跳，心里满是幸福。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白野之间的协议婚姻，终于变成了真正的爱情。
　　接下来的几天，林颂和白野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他们像真正的情侣一样，一起做饭，一起看电影，一起讨论飞行计划。白野不再像以前那样隐藏自己的感情，会主动对林颂说“我想你”，会在他执飞前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会在他回来时准备好他喜欢的蓝莓蛋糕。
　　林颂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拘谨，会主动关心白野的工作，会在他疲惫时给他按摩，会在他过敏时用自己的方式安抚他。他们的爱情，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却充满了细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