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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几家欢喜几家愁 ...

  •   二几家欢喜几家愁

      驹隙光阴飞转,几日的殿选落幕,有些留用,有些被遣回,或是蒙选皇亲府内,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由此结束。
      柳映玉楼春日晚,雨细风轻烟草软。时过,事表面平息,宫中多了一些新人,然而谁知道他日又能留得下多少,在这步步惊心的染缸中,幽深难料的前路里,或许一个不小心如花生命便消逝,无声无息。
      轻烟依依。忆往昔三两旧事,不觉已是物是人非。昨日岂知今日事,今日岂知明日事?
      宫中桃李争芬芳,人来人往终无改,喧嚣依旧,如不灭之流年,繁华如同红颜身上的纤纤素衣,一簇一簇抖落,人面旧去新来,几般更改,旧人不哭,新人何来笑?永有新颜编制着如梦的歌舞升平。
      佳人如花,众人聚拥,花团锦簇,百花争艳,蜂蝶翩然,日影流连,唯待君王,只是哪支若真出了挑赫然充斥帝王眼眸,在引得帝王喜意福泽的同时,更招致更多凶险,福祸相依,本亦为此。
      深宫锁重楼,阁宇湮灭泪花盈面,一宫灯火通明华灯闪烁,丝竹管弦,袅袅动听,娇笑媚语,舞姿翩仟,君王相拥,怀触暖意,别处更多宫苑昏黄闪烁明灭不显,叹息幽幽,戚戚落寞,艳羡不得,嫉恨交错。
      漫漫长夜,良宵苦短,谁能安寝?
      晨光撕裂阴霾,鱼肚白亮堂天幕,愿或不愿,痛或殇,梦靥或泪洗枕畔,终须迎来日,红烛泣泪亦有燃尽时,来日久长,谁管度日如年。
      时光缓缓流逝,寂寞的似乎听到幽然的低叹声,沙漏交更,数着日影划过的痕迹,昨日的言谈偶遇似乎还响在耳边,只是这番想来却恍然若梦。芷蝶勾唇浅笑,眼眸里清澈水波渐划过涟漪,映出那日景象。
      已是午后,她与妆嫔的相遇。那日的她还是秀女,身着淡蓝色宫装,青丝轻绾,间插一紫玉蝴蝶花,柳叶眉轻黛,灵动的眸子在阳光的照耀下,略显褐色。白皙的皮肤映衬着浅红的嘴唇,欲语还羞,玉手则轻摇羽扇,轻点莲步,与储秀宫门前,风炸起,不知何处而至的樱花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落樱坠满整个天空,随手轻拂,凝望,叹这深宫繁花…繁华。
      除了繁华的琼楼玉宇,宽道高柱,还有渐渐行近,独自在步道上前行的那位华丽女子,那便是皇上心爱的女子,妆嫔别量,只是当时,芷蝶还并不知晓。
      步道两旁的槐树上花朵已然盛开,一串一串的掉落在树下步道上,步道上雪白雪白一片。精致手工绣的粉红色绣花鞋塔在厚厚一层槐树花铺垫的步道上,感觉松松软软。微风咋起,头上松松的发髻上掉落几许发丝,随着凉风摆动。伸手捋了发丝,抬头一看正见着储秀宫的大牌匾,不觉间又回到了这里。透过拱门,见着内里面对着自己正站着有一位清秀佳人,震惊于她的清新秀丽,瞧着她,却见她也瞧着自己,于是微微低头,与她相视而笑。
      脚步声更响,芷蝶微微摇头,略皱眉,似不愿人打搅这片刻的宁静,也似不愿有人搅乱这片刻的芳华,奈何这寂寂深宫,总是需要那许多的强颜欢笑,转身轻拂薄肩上的落樱,唇狐四射嫣然一笑,微顿,知是宫中高位与此,轻点莲步,与适当处,低头,轻福身,言:“秀女夜氏芷蝶给妆嫔请安,妆嫔吉祥…”
      落樱仍自飘落,绽满青丝,荡心湖,悠幽忧…
      妆嫔打量着她,隔着门,她缓缓福礼,身段娇柔,语带谦逊,眉目间却透着一丝不甘。唇角微翘,淡淡开口:“妹妹何须多礼,起吧。”
      平静,柔润,淡漠疏离,没有客套的虚扶。拱门内外已然两重天地。自己就隔着这门望着内里的佳人,佳人也隔着门,望着门外的我。兴许在内里那位佳人眼里,自己姿色还不如她,不然,那表面谦卑中为何端端又有一丝不恭?知晓她不得离开储秀宫半步,于是转过身子,轻抬莲步,缓缓跨过门槛,进入了院内。续道:“妹妹在此赏花啊,不知别量是否打扰到妹妹的雅兴?”
      芷蝶轻起身,玉手微抬,拾落樱,微皱眉,想起蝶已入深宫,摇头,蜃微嘟风袭,落樱随风而逝,瓣花仍自飘零,苦闷一笑,随风而言:“都道落红无情物确不知参树亦无情,怎堪怜?怜花,怜树,倒不如怜蝶,昔身何处。妆嫔说笑了,芷蝶亦不过是在此,盼那蝶起,蝶飞。

      百般心思,绕心房,蝶起,蝶飞,怕也快了吧。芷蝶这么想着,心里却并未有想象中的激动,却划过一丝莫名。
      妆嫔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缓缓说道:“进了院内,才见院内是另一番天地,若说步道上是槐花铺满天,那这储秀宫中却是繁花似锦,各类娇艳花儿竞相开放,那么这么多鲜艳的繁华中,那一朵又是最艳丽的呢?人人道大树底下好乘凉,既然树下这般大的空间,又怎会容不下小小蝶飞?在别量看来,端是看这蝶儿愿意与否了,妹妹觉得呢?”
      她的脚步刚好挺在樱花树下,数上随风飘落的樱花,如同皑皑霜雪,绽放即可凋零,仿佛对着万般春光毫无留恋。于是轻轻叹息道:“白皑落英无人顾,晶莹缤纷难目睹。若得相思几回亲,刹那芳华散作无。”
      芷蝶望着妆嫔那魅惑却又似乎含笑的双眼直直的望向自己,有些心情烦闷,眉头愈加紧皱,血雨腥风,亦离蝶不远,莫望,莫忘,脑子瞬间清醒,浅笑言:“树下虽自有空间,可这蝶又怎会与屈屈参树,不至徘徊,自有其取舍。蝶恋花,花恋蝶,落花消逝,蝶独自。”
      血色断愁自有时,碧透交融易轻盈,仿失灵魂多遗憾,无尽繁华眼前时。
      妆嫔眸中夹杂着惊诧与赞赏,摇头轻笑。伸手轻轻接住刚巧飘落至身前的樱花瓣。虽然飘零,却别有一番凄凉的美。宁愿在微风轻抚中飘零,也不愿在暴风雨的摧残下湮灭,骨气么?很好,唇畔一丝鬼魅的笑意掩饰不住,淡淡滴开口:“蝶自有一番傲骨,不肯屈就于区区树木,气节可敬可佩。但,”语气一转,唇角的笑有些凌厉:越是坚强的东西,就却是脆弱,一折就断。”她伸手掰开一枝樱花树枝,果真一折即断,侧身俯首,用力去折鸢尾花,但软弱的枝干承受住了压力,弯曲,放手,未伤其分毫,回过头,语气里颇有深意:“适当的示弱也是一种优势不是吗?大树虽不囊括苍天,却可以避雨一时,聪明的蝴蝶不会不明白,对吗?”
      芷蝶心中静静的咀嚼着妆嫔的话语,盲目而华丽,蝶,是么?翅膀上绚丽的色彩,仍不够是么?倦怠中沉默,春暖花开,樱落,独飘,蝴蝶自记忆里沉伦,苏醒何时?扪心自问,后宫,是不属于自己的梦么?
      思绪绕心,轻点莲步,她弯腰拾起已折之枝,浅笑,淡言:“这树却不堪折。”说完随手弃自一旁。复尔触手抚摸那美丽的鸢尾,冷笑摇头,无奈道:“花在亦如何,不过与别人赏赏而已…与蝶…不过是停息之处…这繁花满地…蝶又岂会被缚于此…语毕…硬是生生的将花折下…若蝶想…这花便也不是那么难折…妆嫔…这花折的可对…”
      语毕…亦是弃于旁…彼此相望…似是与非。
      见着那鸢尾被折之后,被弃之于旁,妆嫔心里甚是心疼,慢慢俯身拾起,握于手中。脸上的笑意仍在,只是多了些许自嘲之意味。话语有些柔弱:“花又如何?于蝶来说,花是歇息的场所,花是食物所在,若无花,蝶又何所依附?蝶可以自在飞,却永远只能飞雨有花之地,难道不是吗?”说完语气一转道:“对于花来说,蝶也是不可或缺的伙伴,花依靠着蝶儿传播花粉,维系生存,她们真正是唇亡齿寒,妹妹这般轻巧折了花枝,莫不是断了蝶的后路,这又怎么划算呢?妹妹是聪明人,定时明白别量的意思。”说罢,递出手中的鸢尾花,伸向芷蝶所在的方向。
      鸢尾花于其手,芷蝶细打量,觉得那正似那翩翩起舞的蝴蝶,无奈花已折,蝶于此处,悲哀已注定,莞尔,淡淡道:“妆嫔此意,芷蝶甚是明了,不过…这鸢尾花的香气怕仍是不够,落樱尚独自飘落,蝶又岂会不知,本当蝶绕花,可与之宫门之内,这花恋蝶的场景,倒是随处可见。啧啧,这蝶到底该惜身何处,怕是确有蝶自己明了…鸢尾花…想是蝶不喜吧…呵呵…妆嫔见笑了…没想到这小小的蝴蝶亦有此番心思呢…真真是不可小趣…香至蝶来…何处花香浓郁…蝶亦飞往何处…可真真是现实啊。”
      语毕,挑衅般视其一笑。
      妆嫔眼中的赞赏多了几分,光华潋滟四射,惹得剪水秋瞳莹亮闪烁,她偏头一笑,暗道眼前女子甚是聪慧,一点就通,现如今,却也学会了谈条件。唇角勾开,笑容扩大,说道:“凡是来了这宫殿的女子,又岂会有驽钝之人,妹妹也是聪慧有加。那如妹妹这般巧思,也该明了,这宫殿里,花多蝶多。贵气的牡丹,艳丽的芍药,清丽的茉莉是蝶儿们的最爱这不假,但就是因为爱,所以扑花的蝶多了,那对于那些高贵的花来说,一两只蝴蝶又算得了什么?”
      她低头轻抚手中的鸢尾,淡淡的续言:“但对鸢尾这般贫贱的花儿来说,即便是一只愿意停留的蝴蝶,都是无上的珍宝。依妹妹看,是做小池子里的大鱼好,还是大池子里难以出头的小鱼好呢?”
      纤细的手指举高鸢尾,置于鼻翼之下,深吸一口气,淡淡道:“这鸢尾花多细小,又无甚香味,却仍旧能与这牡丹,芍药,茉莉共处一院之内,定时有它不可多得的优点,妹妹又为何不愿试着了解呢?”
      芷蝶心下暗自好笑,此妆嫔易非池中之物,细打量,靡靡鸢尾花,确有其独自芳华,微叹:“妆嫔说笑了,小小的蝴蝶亦有心无力,百花众多,蝶亦不知何去何从。倒不如独自在角落,流连与漫天野花也罢。想必,那野花亦有其美丽之处…飞倦了…蝶亦能安心停留…若那花太招摇…太华美…这人人凯敛…蝶若流连其旁…想是难已清净…亦不知何时…花便被人采摘…随风而逝的花…又何其多…瞧…”
      芷蝶玉手轻抬,指其落樱,淡笑言:“这满地的落樱…不是最好的写照么…”
      相视而笑轻昵昵:“蝶非鱼,又岂是池中之物!哎…这天怕是要变了”
      说完却陷入沉默,不语。
      妆嫔收回手中鸢尾,眉目低垂,静静的看着鸢尾的花瓣,两层六瓣,白中透紫,似是兰花,却远远没有兰花的娇贵。不知是说给芷蝶还是自语:“来这繁华似锦之院子,便已是其间之人,之物,即便是像独善其身亦是枉然。妹妹原有自己的想法,人各有志别量实在是不愿勉强,今能相逢便是有缘,所以别量是开口说了些莫名之言,妹妹听了也别做多想。”
      她再看了看鸢尾,又道:“这鸢尾这般平常低贱,来了这院子,却开得这般自在,吸引眼球,却是因为鸢尾的习性,从不独开,一开就是一大片。反观牡丹,芍药,即便是同科也得争奇斗艳,这样又有何意义,不想反而便宜了别人。妹妹觉得野花能让蝶安心停留,不知那野花又会不会有蝶儿喜欢的花粉。即便非池中之物,也有一段暗夜无光的日子。即便是蝶也有做毛毛虫的苦闷之时,妹妹何以肯定在化茧成蝶之前能不成为别人的晚餐?别量不才,却能互了蝶的周全。”
      一时静寂,两人均沉默不语,须臾妆嫔转身,缓缓迈步,夸过门槛,再偏过头,细细打量身后的俏丽佳人,唇角忽绽笑容,汝自己生得这般出众,又怎么会不惹人怨念?
      芷蝶闻其言,心暗自徘徊:蝶是否太过自负太过自信,且罢,后宫的路似仍长,今朝亦不过一小小秀女,能否留下亦未可知,这路便等它日慢慢决择吧。妆嫔,呵,倒叫人费思量。
      轻启唇,淡淡道:“妆嫔此言,芷蝶定当好生思量。”
      见其转身,知其言已尽,适福身,言:“恭送妆嫔。”
      芷蝶望着妆嫔的背影消逝与落樱,丝丝伤感,丝丝不甘,这后宫隐藏着怎样的不甘?怎样的血雨腥风?一路,哀伤……
      “落樱逝其华,转瞬阶下飘,清蝶展其傲,顷刻满园舞。”芷蝶轻轻的呢喃着,望着窗外的一轮圆月,清辉冷然,如水流泻,只是撒入这房内,却是格外的清冷。因着政治原因入宫,被纳入后妃是应当,只是,心里为何却是这般苦楚。
      而此时的赢圣帝却正与妆嫔巫山云雨,共度良宵,帐幔红纱,如水流泻,烛火摇曳魅惑,红泪泣血尽昏黄懵然,帝横抱其入床闱,罗幔层叠,硝烟锦帐,白玉石枕,香薰雕花静燃,升腾缭绕雾霭层层,佳人柔情似水,蛇腰蔓蔓,掌心火热,游移遍及,身相触欲相融,难分难舍,狂吻遍扫娇容,至耳磁声:“吾愿与汝夜夜如此,至死方休。”
      猩红深邃弥漫双眸,身入相拥翻腾缱绻,一夜缠绵,抛却浮生繁华似梦,挥洒如尘,弱水三千,此刻帝王非至尊,只愿取卿眸中这一方潋滟,闭眸深吻,迷离的双眸,是激情燃烧的火焰,腾及周身的辗转。雪帛懂情,含羞半掩,红帐轻纱烟罗流泻,盖满室桃色旖旎风情。几番起伏,意犹未尽,笑抚身旁佳人娇躯,触之轻颤,闻语笑,声柔腻:“汝莫忧,你是进我心的第一个女人,我自会护你周全。此生相携,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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