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1 生的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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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翎说这话时，嘴唇泛着紫色。
他自己也中了毒，被偷袭时伤得很浅，中的毒轻点。
裴沐察觉到这中毒的七人，气息微弱，恐怕真快不行了。
“找些碗来。”
裴沐转头说完，蹲下身来。
他将银链缠回手臂里面，擦干手中的脏血。
叶朝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神色一紧。
他的嘴唇张合，终究没有说出阻止的话。
裴沐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个瓶子，看向叶朝。
“叶朝，这是伤药，一人一颗。”
叶朝快步走过来，弯腰接过伤药。
他紧紧握住药瓶，祈求般道了句：
“您……要保重！”
说完，转身给叶家人分发药丸。
裴沐知道叶朝的意思，他没说什么。
只是并指成剑，毫不犹豫划开自己的左手手腕。
艳红的伤口当即出现，但上涌的鲜血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膜阻塞着，迟迟没流出来。
“家主！”
叶翎是第一次见裴沐放血，自然惊呼出声。
其他叶家人也是面带惊色，只是呼唤到嘴边，没喊出来。
之前，那是情势危急，不由自主喊出声。
现在理智回笼，再想喊“家主”，便有所顾忌了。
裴沐没管他们，将面前昏迷的叶家人揽过托在臂弯处，将手腕凑到那人唇边。
叶翎连忙蹲过去，帮裴沐抱住那个族人，让裴沐喂得更方便些。
裴沐看了叶翎一眼，微微点头。
这时，他的伤口才被释放，涌出新鲜的血液来。
鲜血顺着紫色的唇缝间流入，些许滑落，染红嘴角。
中毒的人似乎有些口干，正急需这天降甘霖的滋润，自发地吞咽着。
很快，唇上的深紫色便开始变浅。
若有若无的气息也重新凝聚、稳定。
这效果立竿见影，叶家人对视着，无声地交流着。
很快，叶青厉带来两个碗，放到裴沐脚边。
他自己也蹲下身来，看着裴沐和正在被救治的族人。
他看向裴沐的目光复杂莫名，像是有千言万语，却都不敢诉说。
裴沐给第一个人喂了一会儿，才将手腕移到一个空碗上。
他握着拳，手腕用力，伤口便汩汩流出连贯的血线，落入碗中。
这一幕相当刺眼。
叶家人的眼睛都瞪得很大，死死地看着这一幕。
叶翎看起来有很多话要说，嘴唇几张几合，终究没有开口。
他的脸上浮现出痛苦来。
其他叶家人也都不好受，盯着裴沐的动作，眼眶渐红。
就连靠在铁栏边喘息的叶凌，也安静地注视这一幕。
他的目光虔诚、专注，像是在看夜里第一朵昙花盛开。
裴沐给两个碗各自挤了半碗血，几滴血洒落在地上。
叶翎在旁边，眼眶都湿了。
裴沐抬头，对站在旁边、像是僵住的叶青厉道：
“每碗分给三个人。”
叶青厉一抖，神思恍惚地应道：“是。”
他抬起两碗血，站起身来。
红褐色的血液在碗中微微晃荡。
叶青厉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在微微发抖。
他深吸一口气，将其中一碗递给旁边一个叶家人。
对方的手也微微抖了起来。
两人各自去旁边，喂血给中毒的族人。
裴沐的目光转向叶翎，将还在渗血的手腕递到对方嘴边。
“来吧，别浪费。”裴沐语气平静道。
叶翎眼眶一红，嘴唇几番抖动。
终究是颤抖着手，如朝圣般，捧着裴沐的手腕。
然后，像是用了很大的决心，将眼一闭，低头含住裴沐手腕上的伤口。
一滴滚烫的泪，砸在裴沐裸露的手臂上。
裴沐微微一顿，抿了抿唇，才稍稍用力握拳，让血液再涌出些。
叶翎立即用手环着他的拳，抬眼哀求地看着他。
裴沐顺势松开了拳头。
反正叶翎中毒不深，这点血，应该够了。
叶翎察觉到舌面触碰到的伤口不再涌出新的温热，心中稍安。
便将最后的血腥舔舐干净，松开了口。
他抬起头，将唇上残留的血腥味用牙齿咬进嘴里。
叶朝已在旁边准备着。
见事已毕，他连忙用早就准备好的布条，为裴沐缠好手腕。
在这段间隙里，其他叶家人在为重伤员包扎伤口。
叶青厉和另一人也很快将碗中的血喂完，拿着沾血的碗，怔怔出神，像是不舍得扔。
裴沐瞥了一眼，随意道：“碗扔了吧。”
又对众人道：“我们先出去。”
说完，扶起叶翎，站起身来。
叶家人纷纷带着昏迷的族人起身。
叶翎起身后，往旁边一站。
“您不用管我。”
裴沐看向一醒带二伤的叶家人，心中微微叹息。
他走到叶青厉身边，去接伤口狰狞、失血过多的叶青同。
“给我吧，我给他疗伤。”
叶青厉点头，将叶青同让了过去。
裴沐接过昏迷的叶青同，横抱在身前。
他的一只手抵在叶青同的后心，将内力渡了过去。
走到一半，叶家人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么久了，外面的人为何还没进来接应？
他们互相交流着眼神，又齐齐看向裴沐的背影。
裴沐似乎知道他们的疑虑，温声宽慰道：
“不用急。一切都会解决。”
果然，到山洞口时，洞门已被看不见厚度的铁壁堵住。
想来是长生天的人逃命时，还不忘拨弄洞口的机关，坑他们一回。
叶家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裴沐。
“我看看。”
裴沐的语气依旧不疾不徐。
他将叶青同放下，递给叶青厉。
叶青厉也将身上的剑递给他。
“这柄剑，削铁如泥。”
之前手臂粗的铁栏切得十分费力，完全是因为那栏杆并非凡铁。
裴沐接过剑，走到铁壁面前，试图把剑插入其中。
铁壁果然也非凡铁，这柄剑插得十分费力。
裴沐神色不变，稳稳地握着剑，将剑身生生斜着推了进去。
然后运用腕力，斜着切割。
裴沐的神色举重若轻，但叶家人看得出来，裴沐其实用了很大力气。
毕竟叶青厉要切断手臂粗的铁棍，一次几乎都要用尽全力。
更何况，裴沐现在不能挥舞剑身助力，全凭手臂手腕主动发力。
叶家人都紧张地看着裴沐，担心裴沐用力过度，伤了手腕。
很快，一个巨大的三楞锥被裴沐切割出来。
锥顶在里面，裴沐用剑挑起，将整块三棱锥缓缓挑出。
“让开些。”裴沐提醒道。
三棱锥重重坠落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将地上砸出深坑。
尤其可见，这金属有多重。
这么大一块锥体脱出，仍未能穿透铁壁，不知道铁壁有多深。
裴沐毫无沮丧，继续如法炮制，切割着铁壁。
他的冷静，平淡如水。
这点与叶家人不同。
叶家人的平静，冷冽如冰。
是常年习惯性的克制漠然。
不是没有情绪。
而是所有的情绪，都会化为冰冷和狠劲。
裴沐的冷静，是真正能让人安心的感觉。
这种冷静让人相信，他总有办法解决问题，从绝境中走出一条路来。
叶家人的冷静，则让人觉得，即使下一秒他死去，或者同伴死去，都没有关系。
反正死亡早就被接受，哪一刻到来都是正常。
无论哪种危机，最坏不过只是通向死亡罢了。
死亡尚且不怕，还有什么危机值得他们不冷静呢？
裴沐的冷静通向“生”，叶家人的冷静通向“死”。
二者是有本质区别的。
所以，裴沐此刻的冷静，让叶家人移不开眼。
没有裴沐，他们也会冷静，但终究是不同的。
这种通往“生”的强大、安全和美好，让他们幻视了从前。
那个人也曾这样，展示出了与叶家人完全不同的特质。
尽管对方的多项表现，完全符和叶家人的规范和要求。
那种感觉，就是让人感觉到不同。
格外地吸引人。
冷寂的叶家人，会忍不住想要靠近这团生气。
吸一点“生”的力量。
却没想到，他们得到的，比预想的，要多得多。
岂止是一缕生气。
对方直接把身上的光和热，毫不吝惜地散了出来。
这一点，更是与叶家人格格不入的。
这种参差，比对方身上的“生”，更加吸引人。
一旦陷入，就再难挣脱出。
十二年了，深陷泥沼。
不敢轻易死。
心中仍怀揣着一点“生”。
此刻，他们是否真的等到了期盼已久的答案？
他们的目光追随着前方人的一举一动。
极力辨认着，自我说服着。
裴沐心无旁念，只是不断挖出椎体。
叶青厉把手头照顾的人安放好，帮裴沐挪开这些沉重的椎体。
裴沐切割的速度并不算快，毕竟这道铁壁真的很难切动。
但就是这样不疾不徐的速度，铁壁渐渐被挖开。
叶家人就这样看着“生”的希望渐渐浮现。
这缕生机，是这个黑影青年带来的。
两道年轻的身影，渐渐重叠。
叶家人中，即使是叶凌，也有些恍惚了。
此刻，是过去，还是未来？
是真实，还是虚幻？
是死亡前的错觉，还是重生前的黎明？
一句“家主”在口中萦绕。
打着圈儿，打着圈儿。
最终被咽了回去。
也或许是，悄悄溜出了口中。
在触碰到黑衣青年背影之前，缓缓消散。
裴沐挖着挖着，忽然察觉到铁壁另一边的震动。
他转头，对叶家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看来……外面有人在救我们呢。”
裴沐的笑意很浅，很淡。
平静得如同早春湖面燕子掠过的涟漪。
可就是这淡淡的笑意，在叶家人眼里明媚至极。
他们定定地看着黑衣青年转身。
对方一边切着铁壁，一边用缓慢而又坚定的声音道：
“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要出去了。”
这话，不像陈述一个事实，倒像是许下一个承诺。
这个承诺，载着他们奔向“生”的希望。
一如从前。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31 生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