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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进退两难 ...

  •   离凇始终不卑不亢,“解骅。”
      “我让你们好好相处,是希望你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能在事业上相互帮助,不是让你们谈情说爱的!”
      “那也没办法了,已经爱上了,改不了了。”离凇紧紧拉着解骅的手,刺目的画面差点让离先生一口气喘不上来。
      “解骅,”裴女士的眼眶都红了,她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孩子跟同性在一起,哪怕是从小玩到大的离凇也坚决不行,“妈不同意,永远都不会同意。”
      “妈,以前问你们对同性的看法,不是说会尊重吗?”
      “是,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但你不行,你是我儿子,你绝对不行。”
      裴女士起身,一把拉住解骅的另一只手,解骅夹在两人中间,一边是母亲,一边是爱人,是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离凇看出他的窘迫,率先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解骅被拉到了对面。
      两家父母很有默契地拉过自己的孩子,警惕地看着另一个孩子,像是护崽的狼,无时无刻都在防备着外面那个要勾走自己孩子的野狼崽子。
      这样的场面是早有预料的,即便之前问过父母是否支持同性恋,解骅也并不觉得他们会在自己孩子身上如约履行。
      “花花,你说,你真的喜欢他吗?”
      裴女士看着忍不住偷看离凇的儿子,只觉得心如刀绞,亲手养大的孩子竟然会跟同性搞在一起,她无法相信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妈,我……”
      “你还说什么说!还嫌不够丢人呢!”解先生话没说完,将桌上的热茶直接摔了下去,但到底没忍心砸在儿子身上,转了个圈儿地摔在了门上,瓷片四溅、茶香氤氲。
      这场闹剧最终争执无果,就在几人争执僵持不下时,解骅看着离凇带笑的眼睛,他的唇瓣动了动,看口型是在问他“走不走?”
      走不走?
      解骅的手正被他妈紧紧拽着,另一只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空气像是被冻住的水,双方父母的反对声砸在其上,碎裂成一堆冰渣,寒人的心。
      在来这里之前,解骅就在心里排练了千万遍——父母不同意无所谓,路是自己走的,不需要把别人的看法看得太重要。可这是他的父母,一时计较起来,又不可能真的不去管。
      即便知道现在的他们不如小时候那样爱自己,但无可否认,他们对自己的爱仍是存在的。
      再次抬头,撞进那双等待他的眼睛里,没有催促,没有委屈,只有稳稳的、带着温度的光。离凇此时也不太好过,他的父母拉着他好一通说教,但在外人面前也不敢说得太过火,这样两家都下不来台,只能体体面面地劝导。
      “跟妈回家吧。”裴女士的声音染上一层哭腔,另一只手也攀上解骅的手,“回去慢慢说。”
      “还说什么说!这件事当然不能同意!”
      裴女士在背后瞪了一眼解先生,两人在解骅看不到的地方地方用眼神沟通。
      僵持在空气里的沉默就像是桌上慢慢冷掉的茶,最终只剩下杯底沉淀的苦涩。
      解骅正想松开手跟离凇走,忽然,一滴滚烫的液体砸进了他的手背。一时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再怎样纠结,却还是抵不过母亲突然落下的一滴泪,小小的泪珠烫得惊人,晕开一片深色水痕,也砸碎了他所有的倔强。
      解骅看着父亲气得捶胸口的手,刺得眼疼。他又转头看向对面的离凇,面对坐着的父母,他的脊背挺直,即便是长时间的指责也会耐心地把它听完,从小到大的良好教养让他说不出重话,更做不到直接甩手走人。
      解骅突然感到一阵悲凉,那股从心底慢慢钻出、又缓缓沉下的情绪是最能折磨人的。
      走不走?
      解骅心尖一颤,短短一分钟,这个问题已经不复存在,他的回答离凇也不会等到。这似乎变成了一个毫无意义又带着孩子气的可笑问题。
      两个人始终是太像了,连默默放弃的姿态都如出一辙。他们从小接受相似的教育,有着相似的成长经历,却没能成为彼此的保护罩,反倒是一层束缚。他们都了解对方,都太懂对方在今天这种情况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也明白一个眼神里藏着怎样的顾虑。
      解骅被带走时,始终不敢去看离凇。
      车窗外的霓虹一闪一闪掠过,母亲坐在他的身旁,没有说话,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
      解骅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刚才被他攥过的地方,早已被母亲手心里的温度取代。但仔细感受,似乎又留着点儿没散尽的余温,和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解骅无法将那个人从自己的生活中移除,融入街上这片人群里,扪心自问,他是爱离凇的,也真心想过要好好跟他一起走下去。两个人的计划有很多很多,结婚、领证、旅行,工作……可这些,都是需要两个人才能完成的事情,是只有跟离凇才能完成的事情。
      他又开始后悔跟着父母走,至少应该留一句安慰人的话。
      等回到家后,解骅这才深刻地体会到了父母刚才在饭桌上有多么温柔、慈爱。
      解先生厉声喝道:“赶紧跟他断了!”
      “这……”解骅苦笑着说,“断不了,以后工作时也少不了会碰见。”
      “那是以后的事儿,现在赶紧断了!”
      裴女士若有所思,她觉着这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李家的千金今年二十了,跟你年纪相仿,家境相当,模样不错,你明天去跟她见一面。”
      “我不,什么李家王家张家的千金,我一个都不会去!”
      “你敢不去?”解先生拍着桌子站起,椅子腿在地毯上碰出沉闷的摩擦声,一对浓眉紧紧撑起,眼睛瞪得通红,像是被激怒的老兽。如果说在人前他会顾及面子略微收敛,那么现在在自己家里,他完全不用顾虑这些,露出了最真实的面目。
      解骅刚想开口,就被他更凶的呵斥声打断。
      “我告诉你,只要我跟她还有一口气,你就休想跟那个姓离的小子在一起!永远都不可能!”
      “你们……两个男的在一起像什么话!”
      果然,还是因为性别,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坎儿。
      解骅突然想起小时候在饭桌上听来的话,顾姨是在3月份生下的离凇,他母亲的预产期则是在6月份。当时的顾姨抱着刚生下来的小孩子,跟她打趣着说:“这要是个女孩,我们两家就定娃娃亲。”
      以解家的本事,查孩子性别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但他母亲并没有这样做,无论是男是女,她都能接受,这辈子她只生一个,会倾尽所能地去教导他/她,栽培他/她。无论是即将为人母亲,还是一个企业家,她都会把所有的爱和资源毫无保留地留给肚子里的孩子。
      解骅是在爱意中诞生的。
      据说,当时的顾姨还伤心了好一阵,她巴不得解骅是个女孩,正好跟她的儿子是一对。两家关系本来就亲近,等两个孩子一起长大,好好培养感情,再顺理成章在一起,亲上加亲。
      解骅对于性别并不关心,在他还没确定自己的性取向时,离凇就直接给出了他答案。从小到大,他也没再对除离凇以外的人动过心,与其说他是gay,倒不如说是离凇的出现让他在感情上面做出了选择——所有关于爱的定义都变得模糊,只剩下最纯粹的、无法掩饰的心动,无关乎性别,只关乎是他,是离凇。
      他望向沉默的父母,他们凝重的神情如钝器反复敲在他的心上,之前想着父母的意见不重要,可真要实践起来,他们都无法完全割舍对父母之间那微薄的亲情。
      解骅打开手机,指尖无意识划过两人的合照——照片上的他笑得眯起眼,一旁的离凇则低头为他整理被风吹乱的衣角,这是一张被宋可新在校园里抓拍到的照片。他还记得几天后,宋可新一脸神秘地把照片拿给他时,笑着说:一定要幸福哦。
      他的回答是:一定会的。
      年少时的喜欢总是热烈又简单,是课桌上总会出现的热牛奶、是下课后总会在教室外谈天说地、是晚自习后并肩走在月光大道里……
      他不知道那究竟能不能算是爱情,就像没人会去质疑梨花会在三月份开,梨子会在六月份出现。两个少年总是本能地被对方吸引,忍不住想要靠近,得到一点后又想要更多,想让两条人生轨道都重叠在一起,想要在漫漫人生路中刻下对方的名字。
      后来才明白,世界上的爱情竟是这样的不公平。他们手牵手走在街上,会被大多数人投去异样的目光,接着又是不屑,最后是鄙夷,会在他们的闲聊小话中被反复咀嚼。
      解骅总觉得近几年社会在飞速进步,可在性取向这方面却愈发倒退。它不应该束缚所有人都活成同一种模样,一个男人并不一定要配一个女人,应当允许更自由、更多样的爱情形式出现。他对这方面没有研究,但他觉得大多数人对于同性恋的不解,甚至是厌恶、排斥,往往基于恐惧心理,大多数人自小见到的、听到的、学到的都是以异性恋为主体,习惯了遵循这世代相传的脚本,便会难以接受有人走出不同的路来。
      可生命之所以精彩,正是在于它的多元化,有人喜好在白昼里大放异彩,有人偏好在夜晚里默默无闻,有人爱高山,有人爱深海。换做这些,是大家都能接受的事情,也有人不断歌颂生命的多元,可换作是性取向,却又始终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爱情,从来都不应该由性别来裁决。
      短短几分钟,解骅却觉得像是过了几个小时那样漫长。
      “花花,你别跟你爸犟,他也是为了你好。”裴女士还能勉强维持脸上的镇定,拉住解骅的手,横在父子二人之间。
      “妈,可我真的喜欢他。”
      “你听听,这就是养了二十一年的好儿子,喜欢一个男的!他是你从小就喊哥的人,让你们好好相处,是希望你们如同亲兄弟一般,不是这么个相处法!”
      解先生气得浑身乱颤,拿起一旁的藤条就要抽解骅。
      裴女士在一旁慌忙抢过,“你疯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公司还要扩股,要是传出点风言风语,股价跌了怎么办?”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将解骅的心脏浇得彻彻底底,冻僵了一般。
      解先生终于冷静下来,只剩下铁青的脸和紧攥藤条的手。他瞪着眼前的儿子,眼里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但更多的则是对现实的考量。
      “我不管你喜欢谁,既然生在了这个家里,就得给我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你是我儿子,以后是要接手家业的,不能让别人看笑话,也不能毁了公司几百号人的生计。”
      解骅没说话,只是慢慢垂下了头,窗外的月光透过落地窗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像是一场无声的拉锯战——一边是家族的体面与利益,一边是心底的爱人与爱意,他被这两块巨石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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