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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想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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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焰的来访像一阵热闹的风,吹皱了一池春水后又悄然离去。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节奏,岩青经营着他的“黑店”,银卷则带着他的“异兽联盟”在基地周边“巡视”。
但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银卷不再仅仅满足于每天狩猎、吃饭、逗弄小动物的简单快乐。
夜深人静时,他会趴在“黑店”二楼的窗台上,望着夜空中那轮与御兽派世界截然不同的带着一丝诡异血色的月亮,心里头一次清晰地涌起对“家”的思念。
他想念掌门师兄吹胡子瞪眼的唠叨,想念梅树爷爷沙沙的故事声,想念仙鹤清越的鸣叫甚至想念灵膳堂那千篇一律却热气腾腾的大锅菜,更重要的是,他想带着身边这个人一起回去。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迅速发芽生长。
而那个被他小心翼翼藏在心底许久的秘密,也终于到了无法再隐藏的时刻。
一天晚上,银卷抱着枕头,没有像往常一样蹭到岩青身边看古籍,而是直接走到他面前,仰起头,灰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清澈见底,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师祖,”他轻声开口,这个称呼自然而然地滑出唇瓣,仿佛已在心中练习了千百遍,“我们能找到回家的路吗?回御兽派的路。”
岩青正在翻阅一本破旧古籍的手指,猛地僵住。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如深潭般落在银卷脸上。那声“师祖”,以及后面紧随的“御兽派”,像两颗石子,投入了他冰封的心湖,激起圈圈涟漪。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灯花轻微的爆裂声。
他看着银卷,少年眼中不再是单纯的依赖,而是清晰的思念,以及一种豁出去的勇气。
岩青没有立刻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沉默着,这沉默本身就像是一种默认。
银卷的心跳得飞快,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等待。
他往前一步,小手轻轻抓住岩青的衣袖,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知道的,我早就知道了。你是餍庆师祖。梅树爷爷说过,师祖是天地间最大的福泽,却把所有的福运都给了我……
他说着,眼圈微微泛红,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疼。“我想带你回家。御兽派的灵气,还有大家,一定能帮到你的。我们回去,好不好?”
岩青眼神紧紧的锁着银卷,那冷漠的表面之下,是翻涌的复杂情绪。
他没想到银卷早已认出他,更没想到这孩子心心念念想回家,最大的原因竟是为了他。
那份纯粹的心疼和毫不掩饰的关切,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冲撞着他筑起的高墙。
许久,久到银卷几乎以为师祖会生气时,岩青才极轻地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不是推开银卷,而是用指腹轻轻擦过少年微湿的眼角,动作带着一种生疏的温柔。
“傻话。”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冰冷,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沙哑,“福泽,于我已是过往。如今这身‘灾厄’,回去只会徒增麻烦。” 他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也道出了深藏的顾虑。
他并非不想念,而是不敢。怕自己的存在,会玷污那片净土,会牵连他在乎的人。
“才不会!”银卷用力摇头,抓着他衣袖的手更紧了,“掌门师兄,梅树爷爷,还有后山所有的灵兽们,大家都很想你。你是我们的师祖。”
“师祖。”这个称呼,再次从银卷口中吐出,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亲昵,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岩青的心防,在这一声又一声的“师祖”和少年赤诚的话语中,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看着银卷,看着这个他用福运浇灌长大的孩子,如今却反过来想要温暖他,保护他。
一种陌生的酸涩又温暖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胸腔。
他反手握住了银卷抓着他衣袖的小手,那力道带着一种确认和珍视。
“空间裂隙不稳定。我来时的那条路,已经消失了。”他陈述着现实,语气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淡漠,而是透着一丝认真。
这意味着,他不再回避“回家”这个话题,而是开始真正思考其可能性为了银卷。
“那我们就找别的路。”银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师祖没有否认,这就是最大的进展。“古籍上一定有记载。赤焰哥哥他们见多识广,肯定也有线索。师祖,我帮你一起找。我的运气可好了,一定能感应到什么。”
看着银卷瞬间焕发出的光彩和满腔热情,岩青心底最后那点抗拒也消散了。
或许,是他太过固执了。
既然这是银卷强烈的愿望,既然这孩子如此坚信,那他陪他走下去,又如何?
“好。”岩青应道,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承诺的意味,“我们一起找。”
寻找归途的线索,不再是银卷单方面的期盼和岩青被动的回应,而是变成了两人共同的目标,是师祖与徒孙,或者说,是“哥哥”与“弟弟”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和羁绊。
相认后,银卷起初恭敬地使用着“师祖”这个称呼,这个称谓承载着他对那个传说中伟岸身影的全部敬仰。
每一声“师祖”,都是他试图将那份遥远的光环拉近,郑重地戴在眼前这个看似冷漠实则温柔的人身上。
岩青搜寻古籍和线索时,会耐心地向银卷解释那些晦涩的符号可能代表的意义。
银卷则听得异常认真,努力记忆着:“师祖,这个像漩涡的图案,是不是代表不稳定的空间?”
然而,随着两人日夜相对,共同面对寻找线索中的一次次尝试与小小的挫折,那份因相认而带来的最初的郑重其事,渐渐被更为日常的亲密所浸润。
银卷骨子里那份被娇养出来的依赖和亲昵,开始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
尤其是在一些不经意的瞬间。
比如,某次银卷试图搬动一块沉重的刻有古老纹路的石板,小脸憋得通红也没成功,他会下意识地带着点委屈和求助地看向岩青,脱口而出:“哥哥,这个好重,我搬不动……”
话音落下,两人都愣了一下。银卷立刻意识到自己叫了什么,脸颊微微泛红,有些无措地看向岩青。
之前他没和师祖相认,叫师祖哥哥是因为师祖的外貌非常的年轻,叫哥哥理所当然,但是如今已经相认,他下意识的称呼师祖哥哥,是不希望师祖把自己当小孩子,还是出于别的感情?
银卷理不大清楚,但他潜意识里大约是知道岩青是不会拒绝的。
果然岩青看了他一眼,里面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并没有出言纠正,只是沉默地走上前,轻松地将石板移开,然后淡淡地说:“下次别勉强自己。”
没有责备,没有否认,只有默许。
希望渺茫,前路未卜。
但隔阂已消,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