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汐》失调名

6、祭祀

　　说“不喜欢”是种客气说法，很多人都觉得妖族生性莽撞、不爱动脑，根本没有阵法、符咒方面的天赋。
　　大多数妖族天生就有悠长的寿命、充沛的妖力、强健的体魄，能力在身，遇到什么事情就喜欢莽着上，不爱动脑。对于人族的阵法、符咒，大都嫌麻烦，看都不看一眼。
　　因而成宴对陈汐这样擅长阵法的妖族很惊讶。
　　陈汐视线紧紧黏在解剖台上：“你对妖族的偏见不小。你去过妖市吗？”
　　成宴：“去过几次。”
　　陈汐手上一抓，将男尸体内钻出来的雾气困在灵力团成的球里，另一手拿出个小玻璃瓶，将东西装进去，转手交给成宴，又示意工作人员继续。
　　成宴下意识接过，脑子却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事情。几乎是这团东西刚露出一角，陈汐就已经将它抓住了。
　　陈汐接着说下去：“濛山狐族你应当也有所耳闻。阵法、丹药、符咒......哪样比你们人族差？妖市中很多店铺就是它们家的，不少人族势力在它们店里进货......
　　“很多东西是你们人族发明的没错，天赋却并非独属于人族。就算没天赋，妖族有更加漫长的时间可以学习专研，结果未必比你们人族差。”
　　成宴沉默。独角蛟事件上，他就知道妖族对人类很有偏见，可反过来，人族对妖族所知也不多。
　　陈汐举了一个众所周知的例子，人族内部对于这个例子的普遍评价是：狐族生性就擅筹谋。有它们族群挡在人前，其它妖族的天赋就被忽略了。
　　解剖台上的工作还在继续。
　　男尸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术法伤害的痕迹，只能送来解剖，看看尸体内部有没有线索。
　　陈汐刚刚抓到的不明物算一个，工作人员从肉里挖出来的一块黑色石子也是。
　　这颗石子表面圆润光滑，通体漆黑，颜色均匀，不像天然能形成的。
　　它和装着不明物品的小瓶子、符纸一起放在托盘里，放到了江市办事处地下室的某个阵法里。
　　“你们有什么想法？”成宴问其他人。
　　他们围着这些东西看了有半个小时，一直没人说话。
　　秦见霜先举了手：“我在数据库里找到黄符的记载了，是个比较冷僻的分类，这个符面的作用一栏写着——放大愿力。”
　　愿力是很虚无缥缈的东西，伴随着生灵的思想随机出现。
　　心里许愿暴富的行为很可能产生愿力，修行者念头一动到驱动灵力之前也可能产生愿力。
　　人类源远流长的历史上，最容易产生愿力的行为，就是宗教信仰和祭祀。
　　简单点形容，愿力就是生灵心里的“想要”，当“想要”的念头过于强烈或是虔诚，就可能产生愿力。
　　基于愿力本身的难以捉摸，放大愿力的符纸就很难确定是否有用，毕竟对人类“想要”这个念头无法捕捉且测试强弱程度，测试者也全靠自己感觉，很唯心。
　　“愿力？这东西真有用吗？”林岁阳吐槽：“看不见摸不着的，甚至感觉不到。”
　　成宴想起之前看到的男尸姿态，心里略沉：“还有别的消息吗？”
　　一下就都安静了。
　　成宴的目光扫过冥思苦想的秦见霜和林岁阳、神游天外的玄蠎和罗罪，最后落在若有所思的陈汐脸上。
　　陈汐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正好对上成宴的视线：“瓶子要打开吗？”
　　成宴点头，让出地方。
　　陈汐布好阵，就将瓶子里的东西倒出来。之前抓得着急，她也没看清抓了什么。
　　一团白色的雾气飘落在地上，像团透明度拉到90%的棉花，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林岁阳惊讶。
　　成宴也皱眉，之前不是活的吗？怎么现在不动了？
　　他刚想着，就看到地上的棉花动起来。
　　像是被风吹动一样，往左飘了一会，又往右飘了一会......
　　这一动，它身上的能量就也动了起来，围观的人也才感受到它的能量。
　　“人魂......”玄蠎吐了吐信子，“尝”出了这团东西是什么。
　　成宴脸色很差：“是残魂。”
　　残缺到凑不出一个人形的魂魄。
　　增加愿力的符纸、古怪的跪姿、残缺的魂魄——这可能是祭祀，灵魂就是祭品。
　　魂魄是有能量的，修行者里的主流说法，是魂魄能转换成愿力，因而心甘情愿的献出魂魄才能换得某种东西。
　　这个说法在百年前经过一些邪恶势力的研究，已经被证明了一半——魂魄确实能转换成某种力量，但不能确定这种力量是愿力。
　　成宴揉了揉眉心：“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秦见霜摇了摇头，林岁阳能分辨一些：“我觉得可能是祭祀，但我不明白他求的是什么。”
　　陈汐也提出自己的想法：“我怀疑江里不止这一具祭品。他的魂魄没有全部消耗，这场祭祀能得到的能量就也不多。不提阵图、符纸那些，给没有灵窍的人灌灵力还要保证他活着，就是很费心的一件事情。”
　　投入回报不成正比。
　　成宴点点头，觉得陈汐说得很有道理：“我会联系人排查江道。你有建议吗？”
　　扫旁边袖手旁观的两位妖族同事一眼，陈汐才回答：“我觉得尸身上画的咒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如果你们认不出，我可以去妖市问问。”
　　她有预感这个咒术就是针对妖族的。
　　成宴的眼神也跟着在玄蠎和罗罪身上扫过，考虑了会：“这个咒的图案没有在数据库里找到，能在妖市里问到是最好。你明天和春生一起去吧。”
　　今天确实很晚了，这件事情也不急于一时。陈汐点点头，也没问春生是谁——总不会比身边这两个妖更消极吧？
　　成宴继续安排工作：“玄蠎和罗罪明天也一起找找江里还有没有这样的尸体，我和岁阳去问问死者的个人情况，见霜负责找近些年和祭祀相关的资料。都没异议吧？”
　　成宴的视线落到了罗罪和玄蠎身上。
　　罗罪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
　　玄蠎看了陈汐一眼，又看罗罪一眼，沉着脸也点了头。
　　成宴心里松了口气，喊了散会。
　　第二天早上他们就都按照成宴的安排去做事，陈汐这才第一次见到春生。
　　“我擅长治愈类的术法，打架的场合我参与不了，调查这类事情我倒是还行。”春生脸上带笑，讲话也是轻声细语的。
　　陈汐和她并肩走着，点头：“正好，我也不擅长打架。”
　　“那一会要是有人挑事，我们只能跑了。”春生顺势就开起玩笑。
　　陈汐侧头躲过路边伸出来的一根树枝，笑着回答：“逃跑我倒是很拿手。”
　　江市的妖市入口，在祈山上一座荒废的道观里，两人到了山下，就仗着没人看到，用上缩地成寸的术法，不过聊了两句话，两人就到了半山处。
　　道观荒废许久，只剩满观的残垣断壁、杂草丛生。牌匾却很新，朱红底上，“澄心观”这三个金字鲜亮。
　　观门大开，两人一步跨入，迈进了一条热闹繁华的街道。
　　街道两旁茶楼酒肆林立，竖起的幌子上写着店铺名字。铺前也有不少人摆着小摊，正吆喝叫卖。再转头看，原本残破褪色的观门变成高大气派的街门。
　　有个年轻人站在街门前，见到春生和陈汐，拿着面镜子就走上前：“请等一下，我需要确定两位的身份。”
　　没等她们说话，镜子就在她们面前过了一遍，竟然照不出她们的脸。
　　“你们都不是人族，按照规定，需要露出部分妖族特征。”年轻人拦在她们面前，态度还算友善。
　　春生解释：“我忘记跟你说了，江市的规定有些不一样。”
　　她的头上长了一圈叶子，像是个草环戴在头上。
　　陈汐又看了眼路过的其他妖族，转回头看年轻人的时候，眼里已经是竖瞳，两边的眼角处也出现了细细的鳞片：“行了吗？”
　　“这样就可以了。”年轻人让开路。
　　陈汐问春生：“还有其他规定吗？”
　　春生点头：“只能走路，不能在妖市里打架。规定是比较多，也比较安全。”
　　陈汐对安全这点保留意见。妖市里人妖混杂，和黑市比也不过是买卖的东西更符合《妖市管理条例》，安全性全看个人实力。
　　但她没必要跟春生讨论这些：“我们去哪里？”
　　春生沉默几秒：“听说西边有个书店能卖消息，找他们问问？”
　　“那先去找濛山狐族开的店。”陈汐目标明确：“他们底蕴深，可能有线索。”
　　“你跟他们认识吗？”濛山狐族是卖符咒，但没听说谁跟他们买消息，春生不太看好。
　　陈汐笑笑：“不算认识，只是他们的老客户，看他们愿不愿意附赠我点消息。”
　　濛山狐族的店铺很好找，走几步就能看到一间。
　　陈汐找了家卖阵法材料的，拉着春生进去。
　　店里没别人，只有老板一个人躺在躺椅上，察觉到有人进来的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睛：“两位要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