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情非得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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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眯眼，他的眼眸竟如孩子般澄澈纯真，如水面清透。
他拿起桌上三片叶子，两指转动，轮转间穿过风，随意一丢。
他看了三片叶子的方位，抬眸，视线带着兴趣在落在沈卿止身上，一字一句缓缓：“呵呵……难得遇到这种人。你命途坎坷，六亲缘薄，养成如今性格不知是福是祸。善洞悉人心，非池中物，可心魔重，行事不善。”
“且记住，万事不可强求，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沈卿止闻言连眉头都未动一下，长睫垂下，黑眸沉静看着那三片叶子，面无表情。
老者摇摇头，知他根本没往心里去，或者说这人的心意从不能被他人改变：“罢了，或许都是命。言尽于此。”
他又看向楚烁灵。
楚烁灵笑吟吟看着老者，十分期待。她不觉得神仙那么闲会真的帮助自己，但这些听一听当个消遣，注意点诸事不宜也不错。
老者眼里看她这模样心情也不错：“姑娘，你前途无限，但需去骄横之气。”
道士视线扫过沈卿止，又回到楚烁灵身上，眼眸眯起：“你灵魂自由，性格无羁，却陷入太多因果，一世情愫皆成茧。可结果如何，却是莫测，也许千愁万恨，一朝可释。”
楚烁灵听得有些懵懂，她追问：“因果？情愫成茧？我的姻缘不太好吗？那我的升官方面呢？”
道士摇了摇头：“我说了，前途无限，更多的，接下来你慢慢领悟吧。”
老者起身，把【神机妙算】拿下，准备收摊，最后道：“相遇便是缘，命运无常，天命流转，自有造化。”
何解？命中注定。
楚烁灵觉得不愧是算命的，说了这么多话像隔着雾，她听得迷迷瞪瞪，不过，他一说，自己也就一听。真真假假太复杂。
老者已经走远，白发飘然，有几分仙人之姿。
沈卿止牵起她的手，楚烁灵手一颤，他提起另一手满满的孔明灯道：“我们找个地方放灯罢。”
楚烁灵点点头，有些别捏，却没抽出手，两人牵手而走。
路上他们遇到一群小孩玩乐着跑过，楚烁灵叫住他们，给她和沈卿止各留一个孔明灯，其余的都送了他们，多出的让他们给自己父母。
小孩们都身体瘦弱，面色却红润，纷纷道谢，几个伶俐的还说着“百年好合”“檀郎谢女”，拿着孔明灯又嬉笑着一起去玩乐了。
楚烁灵心疼看着偏瘦的小孩们，抚摸其中一个孩子时甚至摸到背上突出的骨头，想到这都是国库亏空的后果，不由思绪万千。
沈卿止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弯腰和小朋友们交谈的楚烁灵，眼眸柔和。
小孩的嬉笑声越来越淡，沈卿止柔声道：“县主，抬头看。”
两人不知何时已走到一座桥畔，小孩们跑远，这里便再无人，十分僻静。
沈卿止话音刚落，暗夜便绽放绚烂的烟火，星星点点，如瀑布倾泻，京城灯火通明的阁楼都在火光中摇曳。
楚烁灵发出赞叹，漂亮的眼眸清晰倒影着这美景，烟花放了一个又一个，形状不一，无比震撼。
这是楚烁灵第一次来逛灯会，第一次看烟花，她沉静在这场美丽盛大的景色，各色的烟花中，她一抹身影便是他心中的京城。
烟火惊得桥下的鱼四处逃散，沈卿止看着楚烁灵眼中的烟火，那是纯粹的欣赏，落在他眼中却只有欲望。
命运的刺痛和毁灭在这一刻都如烟花。
沈卿止听到自己的声音：“趁着烟花放灯许愿吧，听说会实现。”
楚烁灵收回视线，连忙拿过一孔明灯，下一刻蹙了眉：“坏了，可没有笔墨。”
沈卿止替她点好火，闻言怔了怔：“县主没放过孔明灯吗？在心里许愿就好。”
楚烁灵脸上倒映暖色火光，瞳孔也泛着跳跃的火，她眨了眨眼，看着手心燃烧的灯：“原来是这样，今晚的所有，都是我第一次体验。”
她抬高孔明灯，下意识询问沈卿止：“我将它放飞，然后马上许愿，是这样吗？”
沈卿止黑眸看着她，言语带着让人信服的魔力：“对。”
其实他没放过，也不知道习俗如何。
其实，许愿会灵一般该是面对流星落下。
孔明灯带着热度离开楚烁灵，往天上去，背后，烟花未停，楚烁灵连忙闭眼双手合拢祈愿。
沈卿止很好奇她许的什么，但想起有一条规矩：说出来便不灵了。
虽然对他而言，与其许愿不如靠自己实现，规矩束缚不了他。
楚烁灵许完，看沈卿止不动，疑惑：“你不放灯许愿吗？”
沈卿止轻笑，说话声化在烟花声中轻飘飘的：“我不信神佛，我的愿望，也只会事与愿违。”
楚烁灵感到这句话透出的悲观。
“你从未祈愿过？”
“从未，我想做的事都可靠自己实现。”沈卿止说这话时看着夜空，烟火似落他眸又似虚无。冷冽的眉眼显出骨子里的傲，下一秒却化冰为水看向楚烁灵。
“不过，我可以把还有一个愿望的机会送给县主，只要县主答应我一个极其简单的要求。”
楚烁灵挑眉，有些警惕，总感觉这沈卿止很会讨价还价，名单事件之后，她已经很给面子了，不要乱得寸进尺：“什么？”
“县主字唤稚雀罢？那日裴大人如此唤你。卿止可否也这么唤？”
楚烁灵没那么贪心，一个愿望已经满足，可他愿望的交换条件比起她这个永安县主可给的更多朝堂利益，他所要竟是如此简单的东西。
她又下意识移开视线，闪烁着眸，撇了撇嘴，有些小声道：“可。”
她拿过孔明灯，和沈卿止一同点燃，看向身侧他静然的眸。
放飞后，她双手合拢，闭眼，睫毛投落阴影。
心道：
「那就祝沈卿止万事顺遂吧。」
毕竟，这本身就是他的孔明灯。
楚烁灵第一个愿望是：
「祝楚璇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如果京妙仪的万事顺意不算两个那就也算上，如果算两个那就只要楚璇身体健康。」
“稚雀。”沈卿止换了称呼。
“今晚开心么？”
楚烁灵不太习惯这个称呼，但她自己同意的，闻言点点头，露出真切满足的笑：“婚后的生活我本来以为不会如何，没想到从未如此自由过。”
她掰着手指：“首先呢，我可以跟许多人交谈了解他们的故事，就好像～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天地，这个天下如此大，遇到的有趣人也很多。然后呢，灯会的各种灯很好看，小摊的东西也很好看，烟花也很好看，许愿也很有意思。”
沈卿止静静听着楚烁灵第一次对他敞开心扉的聊天，她低着头边思索边说，发顶簪的桂花晃动，真如桂花落在头上般。
他想像裴弦序对她一样抬手抚摸她的发顶，那触感一定是毛茸茸的如某种小动物，他也确实如此做了。
满天的烟花已经到了尾声，两人相对而站。
却在抬手时，看到楚烁灵身后闪过的剑影。
抬手的动作在瞬间变成抱住，沈卿止与她换位。
“噗呲。”
楚烁灵在换位的一瞬间怔怔看着毫不犹豫挡伤的沈卿止，熟悉的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在春闱那日也听到过。
烟花在楚烁灵耳畔已经没了声音，眼前只有不断流血的沈卿止，她搂住他。
他瓷白的皮肤失去了所有血色，总是清隽挺直的身影倒下。
那刺客看一剑未刺楚烁灵，竟拔出剑又向楚烁灵刺去。
无数黑衣人从房檐飞下挡住刺客欲捕，刀光剑影中，刺客眼见敌不寡众，忙轻功跳跃而跑。
楚烁灵惊讶于沈卿止竟有暗卫，但注意力马上回到沈卿止身上，本想为他止血手却染上更多的血，她有些不知所措。
愉快的灯会变成混乱的夜。
沈卿止永远是挺直身姿飘然独立，万事皆有谋算，楚烁灵捂着他伤口不断流出的温热的血，他惯常或浅笑或收敛情绪的脸因为疼痛轻蹙了眉。
他连疼痛都是轻微的表情。
楚烁灵惊觉他是个人。
一个凡人。
很快，两人被护送回沈府，沈卿止遇刺消息早已传遍，御医忙前来医治。
血水一桶又一桶，已是三更天，沈卿止总算包扎妥当。
楚烁灵有些怔愣地看着，刚掀开衣物时，他无暇的身体是刺眼狰狞的伤。
御医起身朝她行礼。
“永安县主。这刺客剑上带毒，沈大人已脱离危险，但海鲜、辛辣刺激之物必得避免。如若恢复不好，甚至发热，一定得立马通知老臣，更严重时，还需要刺开伤口排毒。”
楚烁灵字字谨记。
御医离开，沈卿止已被侍从扶起靠在床榻上。
这是楚烁灵第二次进沈卿止房中，第一次还是大婚日。
他身着素衣，本就色泽极浅的薄唇因为中毒更无血色，长发倾泻而下，有几分病弱的美。
皓腕垂下，腕骨指骨都极其漂亮。
御医说那毒极其厉害，沈卿止硬是从受伤开始意识一直清醒直到现在。即使身体受伤，眼眸也一直清晰。
他抬起狭长的眸看了一眼侍从，所有侍从行礼纷纷退下。
屋中只剩两人，额外平静。
楚烁灵觉得感激、疑惑的话都是多余。
他在那刻完全没有一丝犹豫救了她。
楚烁灵走到床边，蹲下让他不用抬头看她。
“这一定是左相做的，姚文远是他的人，或者……跟其他臣子有关。”
她首先想到王乾，但名单和女子科举一事触动太多人利益，也无法确定到底是谁。竟敢当街刺杀右相和永安县主，一想到这里楚烁灵就浑身发冷，感到四面受敌。从小长大的京城竟如此危险。
沈卿止垂眸看着面色严肃的楚烁灵，手轻柔抚摸她的脸颊。
楚烁灵因他的动作想躲，又硬生生控制住这种在脸上流转的瘙痒感。她让沈卿止受的伤，摸就摸吧。
沈卿止轻轻开口：
“想离开京城吗？”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情非得已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