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覆禾》云引舟

39、第三十九缕风

　　陈妤禾向前迈了一步，毫不犹豫地抱住了江覆行。

　　她喜欢江覆行身上的味道，香香的，之前她还问过他是不是用了香水。江覆行说没有，还不相信地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说他怎么没闻到什么香味。

　　陈妤禾抱着他的腰，力度加重了一点儿，提议道：“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看杨老师吧，毕业聚会后我就没见过她了。”

　　江覆行的下巴在她的脑袋上蹭了蹭：“好，听你的。”
　　“后天怎么样？”
　　“可以。”

　　陈妤禾突然听见不远处好像有什么动静，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只见宋平拎着一袋垃圾站在楼梯口。

　　两个人四目相对，陈妤禾的脑子当场宕机。

　　宋平挠了挠脑袋，率先打破了沉默：“抱着呢哈。”

　　陈妤禾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手，打着哈哈叫了声宋叔叔。
　　江覆行也颔首，说了声“叔叔好”。

　　“你好你好。”宋平打量着江覆行，然后迅速收回目光，对陈妤禾说，“你们先忙，我上去了。”
　　宋平说完，转身噔噔蹬地跑上楼，垃圾还拎在手里没顾得上扔。

　　陈妤禾：“……”

　　“外面冷，你也上去吧。”江覆行将陈妤禾的碎发拨到耳后，“你的耳朵都冻红了。”
　　陈妤禾顾不了那么多，她虽然在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但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抖：“怎么办，这下我妈肯定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江覆行听了她这话，也肉眼可见地慌了，他低头思索片刻，随后平静地说：“那我和你一起回去，好好表现一下。”

　　陈妤禾：“？”

　　“我先走了。”她倒退着往回走，向江覆行挥了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

　　陈妤禾慢吞吞爬上楼，房门虚掩着，她推开门，看到陈慧琼和宋平正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的。

　　听到开门声，陈慧琼扭头，尾音上扬：“陈妤禾回来啦？”
　　“回来了。”陈妤禾一边换鞋，一边应着。

　　陈妤禾将草莓慕斯放到餐桌上，陈慧琼起身快步走过来：“江覆行给的？”
　　“嗯。”
　　陈慧琼看着慕斯，赞不绝口：“上面还有个爱心，江覆行真会选，真有眼光。”

　　宋平适时插话：“江覆行的眼光确实不错。”

　　陈妤禾：“……”
　　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她顺手拿起抹布擦了几下桌子，然后放下抹布，说：“我们一起吃。”
　　陈慧琼：“你吃，我们不吃。”

　　现在两个人都盯着她看，她怎么吃得下，陈妤禾起身：“我有些困了，想睡会儿觉。”
　　“去吧。我帮你把蛋糕放冰箱。”
　　“好。”

　　陈妤禾回到卧室，趴在床上拿起手机，想了想又放下。她打了个滚儿，想起陈慧琼刚才的反应，她能看得出陈慧琼是高兴的，同时又没有她预想的那么八卦。
　　可能是不想给她什么压力。

　　这样挺好的。陈妤禾躺好，盖上被子，心想，他们知道了也好，她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入睡的前一秒，陈妤禾满脑子都重复着“江覆行真有眼光”。

　　*

　　过了两天，陈妤禾和江覆行带着礼物，去了杨楚丹家。

　　杨楚丹一个人住，开门后见到他们，乐呵道：“昨天接到陈妤禾的电话后，我高兴了一天，就盼着你俩来。”她一边说，一边接过礼物，示意他俩往里走，“茶几上有我刚切好的水果，你们快尝尝。”

　　陈妤禾弯唇：“好。”

　　陈妤禾和江覆行挨着坐在沙发上，杨楚丹给他们倒了两杯水，在他们对面坐下来，问：“大学生活怎么样？”

　　“挺好的。”他们聊起了上学期的一些趣事，杨楚丹边听边笑：“你俩都在宜松，平时经常联系不？”
　　陈妤禾点头：“我们经常一起玩。”
　　杨楚丹抿着嘴笑：“我也大概能猜到。”

　　窗外传来鸟叫声，陈妤禾循声望去，有两只小鸟在阳台上跳来跳去，过了几秒又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陈妤禾注意到阳台摆满了花盆，她起身走去，感叹道：“杨老师，你养了好多植物啊。”
　　“是啊，看着这些花花草草，心情都能好很多。”杨楚丹跟在她身后，拍了拍脑门，“我这记性，今天该浇水了。”

　　江覆行自告奋勇道：“我帮您浇。”
　　杨楚丹也没拒绝，拿起一旁的水壶递给他：“那就麻烦你了。”

　　看着江覆行浇水，杨楚丹似是想起了什么，她拍了拍陈妤禾的肩，轻声说：“你跟我来。”

　　陈妤禾虽然不知道杨楚丹要干什么，但还是跟着她来到了书房。杨楚丹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随后将夹在书中的一张淡蓝色的纸递给了陈妤禾。

　　陈妤禾已经预感到了这是什么。
　　她接过，果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临近高中毕业时，她写给江覆行的情书。

　　要问的话还没问出口，杨楚丹就主动解释：“我记得那天你们是你们拍毕业照吧？我带着修饮水机的师傅到教室，发现你也在。”
　　陈妤禾“嗯”了一声，补充道，“那时候我是把这封信放到了江覆行的抽屉里，不知道怎么……”
　　杨楚丹笑了笑：“你当时走得太慌张了，做贼一样，我就去那个位置看了一下，在地上发现了这个。”

　　顿了顿，杨楚丹语气认真：“我得向你道个歉，这封信的内容我都看了，之所以现在才找机会给你，是因为那时候快高考了，我不想让这件事情影响你们的发挥。”
　　陈妤禾低头：“我知道。”

　　“都过去了。”杨楚丹语气轻快，“现在它重新回到了你手里，你自己选择怎么处理它。”
　　“嗯。”

　　她们走出卧室，江覆行已经浇完花了，他回头，冲她们笑了笑，问：“杨老师，枝叶需要修剪下吗？”
　　“不用了，我过几天再修。”杨楚丹快步走过去，接过水壶，“今天谢谢你啦。”
　　“老师客气了。”

　　由于杨楚丹过会儿有事要出去一趟，陈妤禾和江覆行就先离开了。与杨楚丹道别后，江覆行轻轻关上门，和陈妤禾一前一后地下楼。

　　江覆行走在后面，看到陈妤禾的马尾晃来晃去的，他记得高中的时候，陈妤禾也经常绑着马尾，他坐在教室里总会不自觉地望向那个背影，有时候她恰好回头，对上了他的目光，然后莞尔。
　　每当这时，他的心总会漏跳一拍。

　　他伸手，在即将触碰到她发梢时，又收回了手。

　　陈妤禾当然没有注意他的这一动作，这会儿刚好走到楼下，她突然转身，江覆行差点儿和她撞上。
　　还好他稳住了，但他作势往前趔趄了两步，顺手扶住了她的肩：“怎么了？这么突然，我差点没站稳。”

　　陈妤禾一只手伸进口袋，慢吞吞地摸出一张淡蓝色的纸来，语气有些不自在：“这个给你。”
　　江覆行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是我高中快毕业的时候，给你的情书。”陈妤禾解释，“虽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但我还是想给你看。”
　　算是，给当时的自己一个交代。

　　江覆行敛起笑意，表情认真起来，他打开信纸，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轻声念起来：“江覆行同学，你好——”

　　他刚念完这几个字，嘴巴就被陈妤禾捂住了。
　　她慌得说话都结巴了：“你、你现在别看，回家了再、再看。”

　　江覆行任她捂着嘴，甚至身子前倾了一点儿。他乖巧地将信纸重新折好，笑眯眯地放进口袋里。
　　陈妤禾松了一口气。

　　*

　　将陈妤禾送到小区门口，江覆行目视着她离开，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转身打了辆车，只想尽快回家。
　　坐在车上，江覆行攥着信纸，生怕它突然消失。他好几次想拿出来看，但都克制住了。
　　他要回家后慢慢看。

　　家里这会儿没人，江覆行回到卧室，拉开椅子在书桌前坐下。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觉有点紧张。

　　江覆行起身倒了杯水喝，又重新坐好。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信纸，熟悉的笔迹映入眼中——

　　江覆行同学，你好：

　　这么称呼你还有点不习惯，但我思来想去，这种时候还是正式一点比较好，因为这是一封情书。
　　很惊讶吧？其实我也没想到，我喜欢上了你。

　　很难说是从哪一刻开始心动，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期待和你一起吃饭，和你一起看书，和你一起出去玩，甚至是仅仅并肩和你走在一起，我都很开心很开心。

　　最初当听闻有女生喜欢你时，我只当在听八卦，但当我开始在意、开始揣摩你的想法时，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有段时间班里传我们的绯闻，我的心情特别复杂，还说自己没有喜欢的人，向你澄清后，我的心里反而空空的。现在想来，那时的我，还没办法正视自己的心意。

　　你还记得跨年那天，我让你给我唱了首歌吗？因为我看到网上有人说，这一天如果能和喜欢的人一起跨年，就相当于一起度过1314，是个好兆头，在你的歌声中从2013年迈入2014年，也算一起跨年了，嘿嘿。

　　想和你一起去宜松，想和你一起看星星。想和你在晚风里一起散步，简单来说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其实我有点忐忑，不知道你看完这封信是怎样的心情，我甚至在想，如果被你拒绝了，我可能……会偷偷哭一场，至于哭完后要怎么办，我还没想好。

　　好困啊，先写到这里了。马上高考啦，我们一起加油，记住你说过的话，一起去宜松。

　　这封信不长，江覆行却看得很慢，脑海里闪过了高中生活的很多片段，每个片段都与陈妤禾有关。
　　他轻抚着信纸，抬头看着面前的相框。相框里装着那年秋游时，他与陈妤禾的合照。

　　他想，以后他们一定还会拍更多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