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医生，请签收你的麻烦》东昕鱼

33、领养

　　妞妞依旧话不多，但那双大眼睛里，逐渐有了属于孩童的好奇和光彩。

　　她对殷瑟笙的依赖毋庸置疑，而面对韩苓昭时，那份最初的警惕也在慢慢融化。

　　殷瑟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一天晚上，妞妞因为白天玩得太累，早早睡着了。殷瑟笙轻轻带上门，回到客厅。韩苓昭正半躺在沙发上看军事杂志，见他出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殷瑟笙坐过去，很自然地靠进他怀里，闭上眼，享受这难得的宁静片刻。韩苓昭放下杂志，手臂环住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他柔软的头发。

　　“妞妞今天好像多吃了半碗饭。”韩苓昭低声说，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看来我新学的那道肉末蒸蛋很成功。”

　　“嗯，她很喜欢。”

　　“这小丫头，总算有点肉了，刚来的时候抱着都硌手。”韩苓昭感慨，低头看着殷瑟笙安静的侧脸，忽然问，“笙笙，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孩子？”

　　殷瑟笙睁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他沉默了几秒，没有直接回答喜欢或不喜欢，而是说：“她需要人照顾。”

　　“我知道，”韩苓昭蹭了蹭他的发顶，“但你对她不一样。你看她的眼神……特别软。”

　　殷瑟笙没有否认。这个沉默又坚韧的小生命，本身就能唤起人心底最柔软的保护欲。

　　“她还小，”殷瑟笙最终只是这样说，“经历得太多，不该承受的。”

　　韩苓昭听懂了，心里那个盘旋了好几天的念头却越发清晰坚定。

　　几天后，韩苓昭找了个借口出门，说是去见战友。他确实去了，但见的不是秃鹰他们，而是特意约了南七村的林书记在一家安静的茶馆见面。

　　林书记见到他，有些紧张：“韩先生，是不是妞妞有什么事？还是殷医生……”

　　“别紧张，林书记，妞妞很好，殷医生也很好。”韩苓昭给他倒了杯茶，开门见山，“我找你，是想聊聊妞妞以后的安排。我了解了一下，她父母和亲戚是指望不上了，那个家庭环境和心理状态，也未必适合照顾现在的妞妞。”

　　林书记叹了口气，点头：“是啊，我也在愁这个。暂时安置在殷医生那里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了，但总不能一直这样，毕竟殷医生和您也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长期的话，可能还是得考虑福利机构……”

　　“如果，”韩苓昭打断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无比认真，“我是说如果，我想给妞妞一个更稳定的家庭环境呢？长期的。”

　　林书记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韩、韩先生，您的意思是……您想收养妞妞？”

　　“对。”韩苓昭点头，没有半分犹豫，“我和殷医生商量过了，我们都希望能给妞妞一个真正的家。”他撒了个小小的谎，把殷瑟笙也带上了，但他知道，殷瑟笙的意愿和他是一致的，只是他需要先确保这件事在法律和程序上是可行的，并且是以他自己的名义来做。他不想给殷瑟笙任何压力，万一……万一殷瑟笙对孩子的感情只是疼惜，并非想要长期的责任呢？他得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这样即使最后有变数，承担责任的也是他韩苓昭一个人。

　　林书记激动得手都有些抖：“这、这当然是大好事啊！妞妞能跟着您和殷医生，那是她天大的福气！可是……这收养手续，很复杂，而且你们这情况……” 他欲言又止。

　　“手续和条件我来想办法解决，你只需要帮我提供必要的证明。”韩苓昭语气沉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至于我们的情况，法律上，以我个人的名义申请收养，符合条件就可以。其他的，是我们自己的生活。”

　　林书记终于彻底放下心来，用力点头：“韩先生，您放心！村里这边我去做！只要能给妞妞找个好归宿，大家都百个支持！”

　　接下来的几周，韩苓昭变得比之前还要忙。他悄无声息地咨询律师，准备各种繁琐的材料，联系相关机构进行评估。他做得极其隐蔽，连殷瑟笙都没有察觉异常，只以为他是在处理以前部队遗留的一些事务，或者又在研究什么新菜谱。

　　而妞妞，在他们的呵护下，越来越好。她开始会主动和殷瑟笙说简短的句子。对韩苓昭，虽然还是不太主动说话，但会在韩苓昭不小心在厨房切到手时，妞妞看到殷瑟笙给他贴创可贴，竟然主动跑去拿来自己的卡通印花纸巾，默默放在旁边。

　　这天周末下午，阳光很好。妞妞正抱着那只已经跟她很熟的白底黄花的小奶猫，坐在客厅地毯上，轻轻地摸着猫咪的背，小猫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殷瑟笙在阳台浇花，韩苓昭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里满当当的，都是平静的喜悦。

　　时机好像差不多了。

　　他起身，走到殷瑟笙身边，从后面轻轻抱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干嘛？”殷瑟笙动作一顿，微微侧头。

　　“笙笙，有件事，想告诉你。”韩苓昭的声音透着一种难得的郑重。

　　殷瑟笙放下小喷壶，转过身，面对着他，有些疑惑：“什么事？”

　　韩苓昭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鼓劲，然后才开口：“关于妞妞……我前几天，去把领养手续办得差不多了。是以我的名义申请的，但需要你知情同意，因为我们共同生活。如果……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或者还没准备好，我们可以……”

　　他的话没能说完。

　　殷瑟笙在听到“领养手续办得差不多”这几个字时，整个人就僵住了，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瞬间掀起了汹涌的波澜。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睁大了眼睛，仿佛想从他脸上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韩苓昭被他看得有些紧张，准备好的解释和安抚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只能笨拙地补充：“我、我是想着，给她一个真正的家，名正言顺的……也省得以后有什么麻烦。你要是觉得……”

　　殷瑟笙猛地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他。把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韩苓昭愣住了，手臂僵在半空，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回抱住怀里颤抖的身体。他感觉到颈窝处传来湿热的触感。

　　殷瑟笙……哭了。

　　韩苓昭的心一下子揪紧了，随即又被巨大的心疼淹没。他家笙笙，此刻竟然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他更紧地抱住他，手掌在他清瘦的背脊上一下下抚过，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你……你怎么……”殷瑟笙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断断续续，“你都不跟我说一声……自己就……”

　　“我怕你觉得有压力，也怕万一不成，让你空欢喜。”韩苓昭低声解释，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想着，我先去弄，弄好了再告诉你。要是不行，也是我的问题，跟你没关系。”

　　“笨蛋……”殷瑟笙骂了一句，声音却软得一塌糊涂，他抬起头，眼圈和鼻尖都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
　　他看着韩苓昭，眼神复杂。
　　“谁要你一个人扛了……这是我们的事。”

　　韩苓昭看着他这副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低头，轻轻吻去他睫毛上的湿意，又吻了吻他发红的鼻尖，最后珍重地碰了碰他的唇。
　　“嗯，我们的事。以后都是我们的事。”

　　就在这时，一个软软的小声音在旁边响起：

　　“哥哥？”

　　两人同时一僵，迅速分开。只见妞妞不知何时抱着小猫走了过来，仰着小脸，困惑地看着殷瑟笙红红的眼睛，又看看韩苓昭，小眉头微微蹙起。她想了想，忽然抬起小手指向韩苓昭，语气带着点小小的指控：

　　“韩叔叔，是不是你欺负哥哥了？”

　　殷瑟笙的脸瞬间爆红，连耳朵尖都红透了，连忙蹲下身，有些慌乱地解释道：“没有，妞妞，韩叔叔没有欺负我。是……是哥哥太高兴了。”

　　“高兴？”妞妞更困惑了，她有限的认知里，高兴应该是笑的，就像她拼好拼图，或者吃到好吃的时候。高兴怎么会哭呢？

　　“嗯，高兴。”殷瑟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是……因为一件很好的事情。”

　　妞妞眨了眨大眼睛，她忽然想起林书记之前来看她时说过的话，当时书记哥哥摸着她的头说：“妞妞，殷医生和韩叔叔对你这么好，他们是很亲密很亲密的人，就像家人一样。只有很亲密的人，才会拥抱，互相照顾。”

　　小脑袋瓜转了转，妞妞抱着猫，歪着头，问出了那个让两个大人瞬间呼吸一滞的问题：

　　“书记哥哥说，只有很亲密的人才会抱抱。哥哥，韩叔叔，你们……是很亲密的人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

　　殷瑟笙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妞妞纯真无邪、充满求知欲的眼睛，脸颊滚烫，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要怎么跟一个七岁的孩子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这超出了他所有的应对预案。

　　就在殷瑟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韩苓昭却轻笑一声，也蹲了下来，就蹲在殷瑟笙旁边，手臂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面对着妞妞：

　　“是啊，妞妞。殷医生哥哥和韩叔叔，就是很亲密很亲密的人。就像……就像小花和小草那样亲密，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们住在一起，一起照顾你，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他这话说得直白又简单，殷瑟笙的心颤了颤，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出柜”宣言震得脑子嗡嗡响，反应过来后，羞恼地一拳捶在他肩膀上，低斥：“韩苓昭！你胡说什么！”

　　韩苓昭挨了一下，却笑得更加灿烂，甚至顺势凑过去，飞快地在殷瑟笙通红的耳根上亲了一下，用气声道：“我说的是事实嘛，老婆。”

　　“你！”殷瑟笙气恼得又想打他，但碍于妞妞还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硬生生忍住了，只能狠狠瞪他一眼，眼神里写着“晚上再跟你算账”。

　　妞妞看着他们的互动，似懂非懂。但她知道了，他们是很亲密的人，会一直在一起。

　　小孩子的逻辑简单直接。她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然后举起怀里的小猫，对殷瑟笙说：“哥哥，猫猫，摸摸。”

　　殷瑟笙如蒙大赦，赶紧伸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借此平复脸上的热度。韩苓昭也伸手揉了揉妞妞的头发，笑着说：“走，韩叔叔去给你和哥哥做好吃的，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妞妞问。

　　“庆祝……我们妞妞要有真正的家了！”韩苓昭一把将妞妞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另一只手很自然地牵起还蹲在地上的殷瑟笙，“走喽！做饭去！”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三个人的身影拉长，暖暖地交融在一起。客厅里，猫咪打了个哈欠，蜷缩在地毯上继续它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