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手术【殷瑟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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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帐篷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泥土和血腥味。殷瑟笙板着脸，动作却异常轻柔地将韩苓昭按坐在一个简陋的折叠凳上，自己则打开随身的急救箱，取出碘伏、棉签、新的绷带和敷料。他始终垂着眼睫，刻意回避着韩苓昭那过于炽热的目光，仿佛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道狰狞的伤口上。
韩苓昭看着他纤长白皙的手指灵活地拆开被血水和河水浸透的旧绷带，露出下面皮肉翻卷、边缘红肿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倒不是完全因为疼，更多是想引起面前人的注意。
“疼？”殷瑟笙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手上的动作似乎又放轻缓了些许。
“嗯，”韩苓昭立刻顺杆爬，语气带着点夸张的委屈，“殷医生，你轻点。”他一边说，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殷瑟笙近在咫尺的侧脸，看着他专注时微蹙的眉头，挺翘的鼻梁，还有那紧抿着的、色泽偏淡的唇瓣。帐篷里光线不算明亮，反而给殷瑟笙清俊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光，让他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殷瑟笙没有理会他的贫嘴，用镊子夹起饱蘸碘伏的棉球，开始仔细地为伤口消毒。冰凉的液体触碰到火辣辣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韩苓昭肌肉本能地绷紧了一下。
“别动。”殷瑟笙低声命令，空着的左手下意识地轻轻按住了韩苓昭结实的小臂，试图稳住他。那微凉柔软的触感，像是一小簇电流，瞬间穿透皮肤，直抵心脏。韩苓昭喉结滚动，看着殷瑟笙近在咫尺的、因为专注而微微颤动的睫毛，心头像是被羽毛搔刮着，痒得厉害。
“殷医生，”他压低声音，用那种带着磁性的、只有两人能听清的语调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特别……诱人。”
殷瑟笙正在上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稳，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是那原本白皙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悄漫上了一层薄红。
韩苓昭得寸进尺，身体微微前倾，温热的气息几乎要拂过殷瑟笙的额发，“我说真的。比论坛上那些照片好看一万倍。”
殷瑟笙依旧沉默，但给伤口覆盖敷料的动作明显加快了些，带着点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折磨的意味。
“殷医生，你怎么不理我？”韩苓昭继续逗他，眼神像粘在了殷瑟笙身上。
就在殷瑟笙缠绷带的手微微收紧，似乎快要忍无可忍的时候，帐篷帘子被猛地掀开，一名年轻医生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
“殷医生！不好了！刚送来的那个从危房废墟里扒出来的伤员，腹部受到严重挤压，血压持续下降，意识开始模糊，腹腔穿刺抽出不凝血！杨医生初步判断是脾破裂内出血！”
“必须立刻手术！否则就来不及了！”殷瑟笙在最后包扎的空隙中说了一句。
“可是现在这条件……”
这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帐篷内刚刚那点若有似无的暧昧。殷瑟笙迅速而利落地给韩苓昭的绷带打上最后一个结，动作精准无误。
“带我去看病人。”他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个被逗得耳根泛红的人只是幻觉。
他站起身，看也没看韩苓昭一眼，抓起急救箱里一个更小的、装着基本手术器械的灭菌包，快步跟着那名医生走了出去。韩苓昭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到嘴边的调笑话咽了回去，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他也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临时手术室设在一个相对完好的学校教室里，但这所谓的“手术室”，条件简陋得令人心头发紧。没有无影灯，光线摇晃而不稳定，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人影。没有手术台，几张小学生用的旧课桌被拼凑在一起，铺上了一层还算干净的塑料布和唯一一块无菌单。空气中漂浮着灰尘，严格的无菌环境根本无从谈起。
伤员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腹部膨隆，生命体征极其不稳定。殷瑟笙快速检查后，确认了脾破裂内出血的诊断，出血量很大，必须立刻开腹探查，切除破裂的脾脏，否则病人会在短时间内因失血性休克死亡。
“碘伏消毒，范围大一些。”
“利多卡因，局部浸润麻醉。”
“器械。”
殷瑟笙的声音在昏暗摇曳的光线下响起，清晰、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他戴上仅有的无菌手套，动作流畅地接过护士递来的手术刀。没有全麻，只有局部麻醉，病人意识尚存，这意味着手术必须在病人清醒的状态下进行，对医生的技术和心理都是极大的考验。
韩苓昭站在教室门口，看着那个站在简陋“手术台”前的身影。殷瑟笙微微弓着腰，头灯的光芒聚焦在他手下那片生死攸关的区域，他的额头上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旁边有护士不停地帮他擦拭。
手术刀划开皮肤和肌层，暴露腹腔的过程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显得格外艰难，殷瑟笙的手指在有限的视野和光照下，凭借着手感和经验，小心翼翼地分离着组织。当腹腔打开，积存的血液瞬间涌出了一些。
殷瑟笙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冷静地指挥着吸引器吸除积血，扩大切口，寻找出血的源头。那双手，不久前还被他握在手里，此刻却握着冰冷的手术器械，在生死线上争夺着一条生命。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是余震！
课桌拼成的“手术台”摇晃了一下，器械盘里的工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举着灯光的志愿者手臂一晃，光线剧烈摇摆。
殷瑟笙的身体也随着震动晃了晃，但他握着器械的手却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颤抖。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只是沉声喝道：“稳住灯光！按住病人！”
他的声音像定海神针，瞬间安抚了现场的慌乱。灯光重新稳定下来，殷瑟笙深吸一口气，继续着手上的操作。整个过程中，他的手始终稳定得可怕，仿佛外界的一切干扰都无法影响他分毫。
韩苓昭站在门口，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手心里全是汗。他看着殷瑟笙沉稳的动作，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着。
越来越无法抑制的爱慕的情感，在胸腔里疯狂地滋长。
关腹，缝合。
殷瑟笙的动作依旧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当最后一针缝皮结束，他缓缓直起腰，摘下了已经被汗水和血水浸湿的手套。旁边的监护仪上，病人的血压和心率虽然依旧偏低，但已经趋于稳定。
“手术成功。注意后续抗感染和生命体征监测。”殷瑟笙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但依旧清晰。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如释重负的叹息和低低的欢呼。
殷瑟笙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教室，午后的阳光刺得他眯了眯眼。高度紧张后的松懈和长时间的站立让他几乎脱力，他靠在斑驳的墙壁上，微微喘息着，摘下眼镜，用力揉着发胀的眉心。
韩苓昭立刻大步走了过去。他站在殷瑟笙面前，看着对方苍白疲惫的脸颊，心头涌上难以言喻的心疼。
他目光灼灼地、无比认真地看着殷瑟笙，声音低沉而真诚，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殷瑟笙，”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叫他的名字，“你刚才……真的帅。”
殷瑟笙抬起眼，因为疲惫，那双平日里清冷的眸子此刻显得有些朦胧。他看着韩苓昭眼中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热度，微微一怔。疲惫似乎冲垮了他一部分心理防线，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疲惫的弧度，声音轻得像叹息：
“……谢谢。”
然后，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重新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韩苓昭看着他这副脆弱又坚韧的样子，心脏软得一塌糊涂。
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气息，以及一种无声的、却在疯狂滋长的情愫。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手术【殷瑟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