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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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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沧赫低沉稳定的声音起到了良好地镇定效果,管家于是把这五天的情况事无巨细地做了汇报。
第一天管家按照顾沧赫的吩咐叫来司机,打算把Saros送到太爷爷太奶奶家,但屋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Saros,最后还是保姆耳尖地听到衣柜里有细微啜泣声,才发现Saros躲在衣柜里,怎么叫都不出来。没办法,管家只好给顾沧赫的爷爷奶奶打电话,告知他们Saros暂时不想过去。
顾沧赫皱了皱眉:“他一天没吃饭?”
“是,Saros不肯吃饭,所以我晚上叫了医生过来给他开营养液,但他不怎么喝。”
第二天Saros还是待在衣柜里不出来,管家本想着不出来就算了,反正衣柜空间很大,在里面吃喝玩乐都不成问题,但是——
顾沧赫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我爸妈来了?”
管家沉默片刻,低声答道:“是。”
顾沧赫闭了闭眼,隐忍地吐了口气,没再听后面几天的事,直接挂了电话。
按照顾沧赫原本的人生规划,他和司慕大学毕业后是要出国定居的,在那里没有人认识他们,司慕不用再每天提心吊胆地害怕父母的责骂和嫌弃,他们可以平凡普通但快乐的生活。
Saros的到来其实没有打乱这一切,只不过是把计划提前,并无大碍,他们也真的无忧无虑地在A国生活了五年。
直到某一天,顾沧赫清楚地记得是司慕生日当天。司慕由于怀孕生产,比顾沧赫晚上了一年学,那天司慕有课要去学校,于是他趁此机会和Saros精心筹备了生日惊喜准备给司慕庆生。
但司慕什么也没等到。
他回家的时候,屋子里安静地诡异,墙壁上闪烁着“生日快乐”的光芒,顾沧赫一个人在沙发上坐着,旁边堆满五颜六色的气球。
司慕想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生日惊喜?先把气氛搞得很Down,然后由Saros穿着玩偶服从某个房间冲出来大喊Happy Birthday?
他弯了弯嘴角走到顾沧赫旁边,小心躲开气球坐下,免得踩爆惹Saros不高兴。
“怎么了?”司慕伸出手覆在顾沧赫的手上。
司慕顿了一下,因为顾沧赫的手很冰。
可顾沧赫的手从来都是温热的。
司慕渐渐升起不安,不禁握紧了他的手,“到底怎么了?”
“Saros,”顾沧赫沉默片刻,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把剩下的话说出口,“被带走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被带走了?被谁带走了?”司慕感觉自己的血液也逐渐凉了下来,可能比顾沧赫还冰。
“我爸妈。”
司慕脑子发懵,身体无意识地晃了晃,一时间无法处理这个消息。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这样坐了很久很久,司慕终于回过神儿来,第一想法居然是还好Saros不是被自己的父母带走的。
他垂眸看着地上五颜六色的气球,声音沙哑:“那你呢?你……走吗?”
顾沧赫喉结上下滚动,如同被哽住般说不出话,良久,他点点头。
“噢……好。”意料之中,司慕也点点头,想站起身,却因为坐了太久而膝盖酸软,“你什么时候走,我帮你收拾东西吧。”
“司慕,”顾沧赫手覆在他的膝头帮他轻轻按揉,语气郑重,“跟我回去吧,我能保护好你。”
司慕扯了下嘴角,觉得自己应该是笑了一下,但也不确定,“没关系,你们回去吧,我在这边习惯了,你保护好Saros就行。”
“我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得知有关Saros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我保证处理完立刻就带他回来。”
司慕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他有种预感,他们应该是回不来了。
他时常会为自己的懦弱感到可笑,要了他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孩子说带走就带走了,他既不敢要回来,也不敢问为什么。
如同以前在家的时候,每每他想要什么东西时,或者弟弟抢了他很喜欢的东西他想要回来时,父母的声音就会像魔咒般在耳边响起:
“你也配?”
“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抢走怎么了?能给你吃给你穿就不错了,放在以前你这种人生下了是要被拿去卖的!”
……
司慕慢吞吞地上楼,最近总是阴雨连绵,生产后他的身体状况一落千丈,每逢这种天气他全身骨头都疼。
他想,父母说的没错,他果然是不配得到好东西的,偷来的这五年的快乐,可能要他余生来奉还了。
就这样,Saros被带走了,顾沧赫离开了。
起初顾沧赫并不知道Saros被带走的真实原因,他一回去就被安排进各个公司熟悉业务,完全没时间调查。
渐渐的他发现不对劲,他完全是在被按照接班人的标准来培养,可接班人早已定好是弟弟顾沧言。
某天他提前下班去了趟父母家,打算问清楚这莫名其妙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按响门铃就听到里面传来Saros的哭喊声,管家脚步匆匆的赶来开门,一脸欲言又止。
顾沧赫本想问问怎么回事,但Saros的哭声越来越大,他很着急,直接越过管家冲进客厅。
Saros正躺在沙发上,白嫩嫩的手臂上插着针,看到他后哭声忽然停了下来,随即瘪了瘪嘴,眼睛里泛着泪花委屈地喊爸爸。自从和Saros回国后,顾沧赫经常能从Saros的眼睛中看到司慕的影子,他因此格外见不得Saros哭,每一滴眼泪都像从他心头滴下的血,带着无法忽视的尖锐的痛。
“你们在干什么!”顾沧赫走近才发现那针竟然是用来抽血的,瞬间暴怒。
正要把针拔下来时,顾广白开口了。
“如果你不想让Saros再挨一针的话,就不要拔。”
顾沧赫手停在半空,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几秒后他抬起头,血红的双眼盯着顾广白,一字一句:“你想干什么?”
“跟我来书房。”
原来,几年前顾沧言患上了急性信息素髓源枯竭症,急需匹配的骨髓,国内的所有亲属都做了匹配测试,但匹配度都不理想。
本来孩子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人知道Saros的存在,直到有一次国内的朋友来找顾沧赫聚会,意外碰见了Saros。在朋友带朋友的局里,闲杂人等不少,被嘴碎的一传十十传百的把消息传回了国内。父母因此知道了Saros的存在。
于是Saros就被带回了国去做匹配,没想到竟然匹配上了,但由于他还小,还处在发育期,无法满足一次性移植的条件,只能通过长时间的抽血来暂时延缓顾沧言的病情,直到找到合适的捐献人。
“他是我的孩子,你做这些的时候问过我吗?!”顾沧赫低吼道。
“问了你你会同意吗?”顾广白平静地开口。
顾沧赫顿住,好一会儿没说话。是啊,他不会同意的,Saros这么小就离开了司慕,本来就缺乏安全感,这种情况下他是更不可能让Saros当血包的。
顾广白仿佛知道他不会同意,没等他回答,又问:“那沧言怎么办?”
这回是长久的沉默。
Saros的哭声早已停下,书房里只能听到窗外的杨树哗哗作响,扰的顾沧赫心绪不宁。他一会儿在想顾沧言,一会儿在想司慕。
无论从亲情还是伦理上来说,弟弟这边都无法放弃,但他不敢想不放弃的后果,如果司慕知道Saros被抢走是为了给人当血包……
不敢想,完全不敢想。
顾沧赫浑浑噩噩的下楼,Saros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走过去,低头看着Saros泛青的手臂,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砸到上面。
他慌乱地擦去,动作惊醒了Saros,Saros睁开眼睛,都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小小的手就已经轻轻抹掉他脸上的泪,用稚嫩的嗓音安抚他:
“爸爸别伤心,我已经不疼了。”
顾沧赫点点头,把紧紧他抱进怀里,
“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