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梧桐》梦舒

10、第 10 章

　　在通往黎县的火车上，沈迟叙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欣赏沿途风景，窗外的雪花飞舞，穿过天桥隧道，途径岩石戈壁。
　　皑皑白雪积了一层又一层，似乎要将土地冻住。远处的青山也在风雪的点缀之下慢慢变成了白皑皑的一片。
　　一幕亮色的白飘进他的眼里，这一程山高路远，衬得旅途格外孤独，但不管怎样的艰难，他都要去见他。

　　沈迟叙下了站，提着三四个大寸的皮箱子，靠上一世的记忆，照着安岁给的详细地址，搭了一趟顺风车，终于到了黎县以南的这个地方。

　　“安岁。”沈迟叙见那稻田里面站着个熟悉身影，笑着喊了一声。
　　安岁背对着他，用锄头在稻田里翻土，像没听见似的。
　　沈迟叙双手放在嘴边围成一个圈，像极了一个喇叭，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安、岁！”
　　安岁仿佛不敢相信，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在微风和煦的日光下回了头：“嗯？”
　　他穿着旧衣服站在稻田下，不过脊背笔直端正，衣服总是洗得干干净净，天一下雪，就只添了件加绒款的夹克，那夹克看上去特别旧，旧得宛若上个世纪的老古董似的。
　　沈迟叙跨过田埂，飞奔过去，一口气将安岁拥在怀里，右手抚上对方的脊背，摸了下他单薄的衣料，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斥责：“怎么又穿这么单薄？临走前不是给你箱子里面塞了几件厚棉袄嘛？”
　　“火车上的味道实在混杂，回到家我就把箱子里的衣服全都拿去洗了。”安岁左手攀上沈迟叙的胳膊，小声地解释说：“我其实不冷的。”
　　沈迟叙脱下一件棉袄，披在安岁的夹克上，“你手这么凉，还跟我说不冷。”
　　安岁沉思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我真不冷的，手常年都是凉凉的。”
　　沈迟叙当然知道安岁修长白皙的十指常年冰凉，但他还是拉过安岁的两只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哈了哈气，又不停地揉搓着，试图让安岁能够变得更加温暖。
　　安岁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问道：“不是说好过几日再来嘛？怎么提前到了。”
　　“因为想你啊，我可不想再多等下去。”沈迟叙将自己头上的围巾带到了安岁脖子上，为他小心翼翼地围好。
　　听见这话的安岁，果不其然地红了脸颊。
　　沈迟叙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又问道：“你在这里干嘛呢？”
　　“种云杉树。”安岁笑着收好锄头，给沈迟叙指了指：“你看，山的那边种的全是杉树，冬天一下雪就像圣诞树一样漂亮。”
　　沈迟叙顺着安岁所指的方向一眼望去，午后的乡野静得只剩耳边呼啸而过的西风，眼前是一片葱郁的杉树林，坐落在低矮的稻田里。这小小的村庄连狗吠都不大听得见，积雪在慢慢融化，不远处巍峨的高山上留下一抹透亮的白，夕阳西下，极东的地平线上还残存着一片昏黄。
　　“确实很漂亮。”沈迟叙站安岁身后，看着他的眼睛附和道。
　　——
　　两人迎着夕阳回了家。
　　安岁很高兴地拉着沈迟叙的手腕跑进里屋，喊了一声“妈”。
　　“欸，安岁回来啦。”正在厨房炒菜的女人忙应了一声，说道：“你茄子叔听说了你昨天回来，今天一大早他就送了条大黄鱼过来，说是要给你接风洗尘呢。”
　　沈迟叙被安岁牵着进了厨房，他瞧见安岁母亲在呛着油烟味的锅里烧菜，片刻，又瞧见安岁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说道：“妈，你看我朋友来看我了。”
　　话音刚落，沈迟叙有些紧张微微鞠躬，也赶忙介绍自己：“阿姨好，我叫沈迟叙，是安岁的朋友，和安岁一起上学、一起生活。”
　　听着这一声，颜舒赶忙回了头，盯着沈迟叙看了许久，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姓沈？你就是沈家那孩子？”
　　沈迟叙生平第一次见自己的丈母娘，难免有些慌张地点了点头。
　　“真麻烦你大老远过来一趟。”颜舒瞧见两个少年板正地站在一起，笑着说道：“安岁回来就常和我说起你，说你多照顾我们家大宝儿，大宝儿真是好福气，。”
　　安岁端起一盘的饭菜，耳背红得像似快熟透了一般，阻止道：“妈！”
　　“欸，知道啦。”颜舒笑了笑，知道儿子脸皮薄，立马打圆场说道：“妈再多炒两个菜，给你们两接风洗尘。”
　　“不用加菜了，阿姨。”沈迟叙看着颜舒系着围裙在厨房忙忙碌碌的背影，认真道：“这些就够了，我们两也吃不了几个菜的。”
　　“要的要的，阿姨做菜很快的，一会儿就好了。”颜舒笑得合不拢嘴，结果被油烟味呛了一口，咳嗽道：“安岁，快带迟叙去炕上坐着，这儿油烟味重，呛人的很。”
　　安岁听话地拉了拉沈迟叙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一起往外走。
　　沈迟叙难得感受到安岁身上的那一份松弛感，这时候不忘接过他手上的盘子，抿了抿唇，说道：“你带路，换我来端。”
　　——
　　餐桌上，颜舒一个劲儿地用公筷给安岁夹菜，生怕这孩子吃的太少了，给安岁夹了之后，还在一旁招呼沈迟叙：“小少爷多吃点，阿姨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敢贸然将食物放在你盘子里，你自己想吃什么就自己夹。”
　　“嗯嗯，谢谢阿姨，叫我迟叙就好了。”沈迟叙摇了摇勺子里面的鱼汤，忍不住夸赞道：“阿姨做的菜可真好吃，这鱼汤也很鲜美。”
　　“这孩子，可真会说话。”颜舒咳嗽了几声，连连笑道：“想起你小时候啊，嘴巴也这么甜。”
　　“是吗？”沈迟叙偏头，认真地问道。

　　颜舒在沈家做了二十多年的帮佣，自然有见过小时候的沈迟叙，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说着：“对啊，你那时候差不多五岁吧，安岁也五岁，两人第一次在沈宅见面，你还一直拉着安岁的衣服一个劲儿地说你要娶这小美人回家当公主呢。”
　　沈迟叙抬头，尽管有些不敢相信，但印象中自己小时候确实调皮地很，这事件放在他身上也不是不可能，他挑眉看了看安岁泛红的耳后根，笑着又问道：“哈哈哈，看来我小时候就挺混蛋的，那安岁呢？他小时候什么反应啊？”

　　问完这话，他又扭头看向一旁的安岁，两人对视的一瞬，瞥见安岁的手紧握着汤勺，耳后根悄然有些红扑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