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垒萧萧芦荻秋》楚翩鸿

8、第七章 情动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离殊，陆吾，玄嚣，一女二男，性别不符，虽然没能凑成一出大戏，但也煮出了一锅乱粥。
　　每晚，右厢房都要上演一出“生离死别”的“爱情大戏”。陆吾老鹰抓小鸡一般，揪着玄嚣的领子，不顾他的哀嚎，把他从离殊的床上拖回自己房中。清晨，无论被陆吾拖走多少次，在满室的灿烂春光中，玄嚣都能慵懒地侧躺在离殊身边，眼里桃花朵朵，神情妩媚地等待着身板人的醒来和尖叫，然后，振振有辞地说：“阿离，你要谅解师兄，梦游不是那么容易好的。”
　　如果说之前陆吾和离殊的生活是波澜不惊的话，那么加了玄嚣之后的日子，便是日日惊涛骇浪了。
　　某日，玄嚣摇着他的白玉骨扇，瞅瞅离殊用一根带子随意绑着的头发，连连摇头。
　　“阿离啊，看看你这一头乱毛，哪有点凤麟洲仙子的模样。不妥，不妥。赶明儿师兄我给你梳几个人间最流行的发式。”
　　离殊黑脸。
　　某日，玄嚣截住正想绕道走的离殊，指指她身上的衣服，继续连连摇头。
　　“阿离啊，虽然你师兄品味高雅，我的衣服自然也是匹配我不凡品味的脱俗之物，但是，毕竟是男装。且穿在你身上，无端端地竟多了几分鄙陋气息。不妥，不妥。待过几日，师兄我去人间给你寻几套漂亮的女子衣衫来。”
　　离殊抓狂。
　　某日，离殊正抱着陆吾胳膊，央求陆吾赶紧教自己御物飞行之术时，吓死人不偿命的玄嚣竟然又出其不意地插入二人之间，拽下离殊缠在陆吾胳膊上的手，又连连摇头。
　　“阿离啊，虽说我和陆吾二人与你有同门之谊，可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以对师兄动手动脚呢？就算你不顾你的名节，也得顾全陆吾大师兄的名节啊。不妥，不妥。”
　　离殊歇斯底里。
　　…………………………………………………………………………
　　自此，离殊见到绯红色的身影便退避三舍。
　　自此，清晨，她醒来后的生活便有了全新的内容。
　　某人自己永远都是一头黑发如瀑布般闲适地披于肩上，却一大清早将离殊摁在铜镜前，要试验人间女子们的新发型。
　　某人自己永远都是一身绯红的衣裳，却总是抱回一堆堆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裙衫，让离殊一件一件地试穿，说是要将她的品味和气质从深山老林提升到神洲凤麟。
　　某人自己永远都是一副懒散不羁言行随意的形状，却偏偏无处不挑离殊言行的刺。什么走路步子太大，什么说话嗓门太粗，什么吃东西太难看，什么练功姿势太傻……
　　离殊陷入崩溃的边缘。
　　如此的生活持续了一日又一日，不见尽头。
　　终于，某天清晨，睁开眼，一如既往看到那个一身绯红一脸贼笑的男人后，她不吵也不闹，静静地穿上他选的白色衣裙，乖乖地坐到铜镜前，等着他折腾她的头发。
　　没了以往的一惊一乍，这倒让玄嚣愣了一愣，不过，他很快神色恢复正常，微笑着拿起桌上的楠木梳，轻轻地梳开离殊的秀发，在头两侧各松松盘了个如意小髻，用粉红的丝带系好。
　　“怎么样？好看吗？师兄我的品味不错吧？”
　　离殊神色沮丧，撅着嘴不吭声。
　　忽地，她转过身子，神情凄怆又无奈地仰头望着玄嚣。
　　“二师兄，你是不是恨我抢了你的床？所以才如此折磨我？”
　　玄嚣一怔。
　　“二师兄，你放过我吧……我把床还给你还不成么？”
　　“二师兄，既然你一向品味高雅，情操比品味更高雅，就请你发挥你高雅的情操，放过我吧。不要再折磨我了…………”
　　冒死“直言”后，离殊低下头，死命揪着衣角，等待着极可能发生的某人新一轮的折磨。
　　“哦？真没想到。原来阿离觉得我在欺负你。”他弯下腰，又好气又好笑地刮了刮离殊的鼻子：“帮你梳头是折磨你？给你弄漂亮衣服是折磨你？教你女子礼仪是折磨你？纠正你练功姿势是折磨你？”
　　离殊抬头，恰好对上他的目光，没了桃花纷纷的魅惑，宛若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我听陆吾说了，阿离是棵刚成人形不久的离硃木，所以还不懂做人的麻烦。陆吾他是师父从三危山捡来的一只九尾山虎，虽然跟着师父修炼了数百年，可对于女孩子家的事情却并不太懂，当然是不能告诉你许多为人为女子的道理。而且这凤麟洲中亦无女眷居住，所以，我就勉为其难担了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他顿了顿，语气委屈。“可谁成想，师兄我倒成了恶人，一番好心被你堪堪踩在了脚底之下。”（玄嚣内心独白：跟着陆吾是没有前途的。这地方除了你是母的就没母的了，所以，只好调戏你了。）
　　离殊似乎明白了点，可又似乎没完全明白：“既然大师兄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懂得这么多呢？”
　　玄嚣唇角一扬，捏捏离殊的鼻子，意外柔声道：“因为我是人啊。小时候落水，偶然被师父救了，加上我自小体弱多病，所以师父就好心收了我，希望我能够通过修行仙法强身健体。阿离如今也算是人了，自然应该懂得一些为人女子的常识。现在，可还恨我这般令你难受？”
　　说着，玄嚣上前一步，二人的鼻尖几乎就要碰到。离殊可以清晰地感到对面人的温热气息氧丝丝拂过脸上，混合着空气中弥漫着的白木槿的淡淡幽香，令人莫名沉醉。
　　不知怎么地，离殊觉得两颊还像是着了两团火，直烧到耳根子，心也没来由地咚咚跳得飞快。
　　看着对面的丫头从一只意欲反抗的兔子变成一只煮熟的红虾米，玄嚣别过头，压着嗓子轻笑了一声，起身，轻盈地步出房门。
　　绯红的影子慢慢没入木槿花雨中，飘逸，潇洒，又隐隐约约弥漫着丝丝缕缕的疏离。
　　离殊呆呆看着那红影的远去，一脑子的浆糊。
　　果然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叫怎么一回事呢？
　　该对他说“谢谢”呢，还是该说“对不起”呢？

作者有话说

　　额…………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