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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让我们荡起双桨 ...

  •   车在夜色中疾驰。

      后座弥漫着冷冽的香调,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宣飞鸿的额头抵着何灼的,接触到的皮肤都是一片滚烫。何灼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刚刚甚至想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被宣飞鸿强行按住手腕,压了下来。

      此刻,他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痛苦地蜷缩起来,脸颊深埋在座椅里,发出不正常的喘息。

      “你到底怎么了?”宣飞鸿心头一紧,用身体和手臂隔绝出一个小小的空间,声音压得极低,道:“别忍着,司机听不见。”

      是枪伤恶化了吗?他想着,伸手就去扯何灼的衬衫领口,想查看肩头的伤势。

      何灼却死攥着衣领不让他看。

      宣飞鸿脑子里那根筋啪的一下就烧断了,简直急得声音都带上了哀求:“我求你了,就让我看看!我保证不对你做什么!在你面前,我他妈还不够窝囊吗?”

      内容很哀求,声音很咆哮。何灼被高烧烧得神智昏沉,感觉这句话终于打破了那面模糊的壁垒。眼皮费力地抬了一下,终是松开了手,算是默许。

      宣飞鸿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撕开被血浸透的衬衫,眉头立刻紧紧锁住。

      出血量看着吓人,但伤口位置确实偏上,不算最致命。

      ——之前何灼在医院门口就是这样轻描淡写地稳住他的:“避开了主要血管和骨骼,伤口深,但包扎后血基本止住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宣飞鸿当时追问。

      “我就是知道。”何灼那时声音低弱,难耐地蹙眉,"晚点解释……这里人多眼杂,先上车……求你。”

      正因如此(或者说这个人也确实很少服软),宣飞鸿权衡再三,才没去医院,直接拐来了酒店。

      思绪拉回现在。宣飞鸿眼神锐利地向下扫视,猛地瞥见何灼腰间露出一小截白色布料。

      “这又是什么?”他伸手就去碰。

      何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抓住他的手腕:“纱布。”

      “纱布?!”宣飞鸿瞬间炸毛,语气阴森,“你他妈又在哪儿受了伤?!”

      何灼脑袋昏沉,皱着眉想了半天,索性放弃挣扎,眼睛一闭,摆出一副极度痛苦却又理直气壮的摆烂模样:“这种时候,你还在质问我?”

      宣飞鸿立刻噤声,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只能硬生生憋回去。

      一路再无话,车顺利开到酒店门。

      *

      刚进套房,何灼便软软地从宣飞鸿臂弯里滑落,陷进柔软的大床。

      宣飞鸿迅速从柜子里翻出急救包。伤口仍在缓慢渗血,幸而之前的加压包扎起了作用。他拿出生理盐水:“会有点疼,忍着点。”

      冰凉的液体冲刷而下,何灼抑制不住地闷哼几声,身体微微颤抖。

      宣飞鸿调整了一下他背后的靠枕,眼神古怪,耳根有点红:“……你能不能别叫得这么奇怪?”

      年轻啊。

      “带子……松一点。”何灼气息不稳地要求。

      宣飞鸿拿着敷料和绷带,动作不停,斩钉截铁:“不行。”

      短暂的沉默后,何灼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

      "我发情热了。"

      宣飞鸿动作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何灼拽着他的领子拉向自己,因为用力过猛,两人额头“咚”地轻撞了一下。几乎是交换着呼吸。他直视着宣飞鸿震惊的眼睛,那双因高烧和情热而湿润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破罐破摔的坦然。

      下一秒,宣飞鸿感觉自己的感知力骤然被放大、拉升——视野无限拓宽,仿佛能“看”到窗外车水马龙的具体流向,“听”到远处高楼间呼啸的风声,甚至能感知到隔壁房间模糊的生命气息……紧接着,一切坍塌收缩,感官变得异常敏锐,连何灼脸上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他僵住了。

      “你在抖。”宣飞鸿哑声说。

      “而且我还硬了。”何灼毫不避讳,感受到对方身体瞬间的僵硬,他扯出一个带着隐忍却又得意的笑,“感受到了?这就是向导的能力。向导,一种具有高度精神探查力的存在……偶尔,有点小小的副作用,如你所见。”

      高烧让他的声音懒懒的,尾音拉长,每个字像踩在棉花糖上,又轻又软地落了地。虽然很狼狈,但是表情也有些自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没想到宣飞鸿回以一声冷笑,语气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你就是靠着这个能力去找死的?"

      “啧。"何灼把头歪向一边,低声抱怨,"难搞的小鬼……”

      宣飞鸿捏住他的下巴,粗暴地把他的脸扳回来,觉得今晚自己把这辈子的冷笑份额都用完了:“你他妈就因为有这点特殊能力,就能心安理得地去给他挡子弹?!”

      何灼忽然凑近,快速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他自以为这是有效的引诱。事实上,也确实是。他的手也开始不老实,悄悄向下探去,却被宣飞鸿面无表情地一把抓住。

      何灼马上恼了,骂道:“你够了!我都这么主动了,你还装什么?”

      自我感觉眼神很凶狠,可惜眼尾泛红,一瞥一横倒是风情万种,情趣万分。圣人看一眼都要上火。

      “你一晚上都在给我,甩脸色发脾气,冷落我,还跟着我爸一起羞辱我…唔……”

      被亲了。啊。他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了一下。

      “可能有点副作用,比如说你会变成哨兵什么的。”

      宣飞鸿舔着他的耳蜗,从下颌一路舔舐到颈侧的动脉,警告性地轻轻咬了一口。何灼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宣飞鸿看着他这副表情,心里就很爽,哑声问:“哨兵是什么?”

      “战争机器。”何灼只说了四个字。

      宣飞鸿动作顿了顿:“你要做吗?如果你不想……我现在可以帮你解决。”

      “哦,没事。”何灼安详地闭上眼,“不和我x爱,我大概会死吧。”

      这句话居然是百分之百保真的,居然会有这样的设定。如果这个世界有恶意,那估计大半都送给了何灼。

      比如现在他还要带初哥开荤。他恼火地提高声音:“喂!你问的太多了还不进来吗?”

      宣飞鸿回骂:“我特么没经验!给我一点准备时间吧!”

      ……

      *

      热潮一点一点漫上来,将两人的理智寸寸吞噬。

      更深的连接在脑海中展开,无声无息,却汹涌澎湃。

      宣飞鸿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奇异的体验﹣﹣仿佛两个人的心神真正相连。连高烧的灼热都像是会传染,彼此的神经末梢如同活了过来,带着犹豫,又无比渴望地相互缠绕、拥抱,最终不分彼此,成为同频共振的同类。

      他甚至能“听”到何灼的心声。

      这认知让他鼻腔发酸,几乎又想落泪。他坚信此刻他们已水乳交融,共享着一切思绪。

      比如现在,他就在何灼意识里捕捉到一句,混在一大堆混乱辱骂中的清晰指令:

      「往右半寸」

      宣飞鸿依言照做,在现实中动作。

      下一秒,他收获的是何灼脱口而出一连串崩溃到极点的骂声,带着极致的愉悦和痛苦。

      可在那相连的意识深处,却什么都没有,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汹涌而来的愉悦浪潮,强烈到淹没了一切杂念——看来是爽得什么都想不了了。

      宣飞鸿心头那股属于雄性的征服欲瞬间暴涨,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得意极了。

      至少,何灼这反应,装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何灼脑海里闪过一个清晰的念头——「敏感度,调高」

      宣飞鸿起初还没明白这意识流的指令意味着什么。

      (……)

      “……你报复心也太强了吧?”宣飞鸿喘着粗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都绷紧了。

      何灼是微微仰着头,潮湿的黑发黏在额角,脸上却绽开一个恶作剧得逞意味的笑,呼吸不稳地反问:

      “别废话……就说,爽不爽?”^^

      ……

      如秋日蹁跹人落叶,慢悠悠地落在水面。

      向下坠落,沉入情欲的深海。

      宣飞鸿猛地睁开眼。

      入目的是一块粗糙的棕色……纸板?

      熟悉的触感。他推开那块充当门板的纸板,午后的阳光混杂着凉风瞬间涌入。他弓着身子爬出去,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棵大树上,远处能望见自家老宅的屋顶。

      他低头,看到的是属于成年人的手掌,脚边却散落着孩童的木剑和各种金属玩具。

      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回到了这里?

      远处,一个人影正悠闲地垂钓。宣飞鸿眯起眼,扶着树干,三两下利落地跳下树,不由自主地朝那人走去。

      “在搞什么?”他在那人身边坐下,心里异常平静,甚至涌起一股久违的、懒洋洋的快乐,仿佛可以就此躺倒,不再醒来。

      何灼收回鱼竿,空的。他再次把鱼线甩了出去,动作带着点百无聊赖。

      “你这样钓不到鱼的。”宣飞鸿说,“快的几分钟,慢的可能一下午都毫无动静。要有耐心。”

      “这是你的精神图景。”何灼说着,又甩了一竿,手托着下巴,目光落在虚无处。宣飞鸿看着他阳光下亮晶晶的睫毛。

      “精神图景会从你的记忆里,挑选最有安全感、最温暖、最私密的部分,临时拼凑一个。怎么样,还不错吧?”

      宣飞鸿有些怀念:“这里……我都快忘记了。”

      何灼看着他柔软的眼神微笑。

      “你喜欢就好。不喜欢,以后可以自己改。”何灼放下鱼竿,拍了拍裤子,“好了,我该走了。”

      “鱼不钓了?”宣飞鸿追问,“你去哪儿?我跟你一起。”

      “不用了。”何灼说,“你先睡吧。”

      宣飞鸿猛地抓住他的手腕,鱼竿掉落在虚幻的水塘里,激起圈圈涟漪。

      “别走……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我喜欢你。还有,哨兵是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走?我会保护你的!”

      “东躲西藏?不见天日?”何卓摊手,语气淡然,“这不是我的风格。”他象征性地挣了挣手腕,发现挣脱不开,便放弃了,反而抬手轻轻抱了抱他。

      宣飞鸿紧紧地回抱住他,那样强硬的姿态,好像要把他揉到自己的身体里面。

      但是没有用。随即,何灼的身体如同流沙般在阳光下开始消散、坍塌,最终彻底消失。

      *

      至少现在,何卓未曾想过,这个安抚性的拥抱会给未来的宣飞鸿造成多深的执念。

      现实中,何卓睁开眼。身旁的宣飞鸿仍紧闭双目,眉头紧锁,看上去很不开心。

      “小苦瓜。”何卓低声评价。

      “小苦瓜”无法反驳。何卓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随即,他利落地起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毫不在意地穿上,理了理头发,便径直出门。

      楼下,他拦了辆出租车,报出一个地址。车子向着城市另一头的一家平价宾馆驶去,那里还有队友在等他。

      午夜已过,距离他在城市尽头的车站出发,隐藏身份前往下一个地点,只剩不到两小时。

      这个夜晚,无人安宁。

      医院里,宣老爷被推出急救室,生命体征暂时平稳。

      管家妥善“安抚”了所有宾客。

      宣飞鸿那位新认的舅舅,被暂时请进了宣家的秘密地牢,正无聊地打发时间,忽然听隔壁传来轻微响动。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透过墙壁:

      “你好,请问……你是新来的吗?”

      而对于那个躺在顶级酒店大床上,沉浮于美梦与噩梦边缘的年轻人而言,这一次的分别,下一次重逢,已是五年之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让我们荡起双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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