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下的契约》昭明辞

39、第三十九章：公司的风言风语

　　总裁专属电梯无声而迅速地攀升，金属厢壁光可鉴人，映出林薇略显紧绷的侧脸和江辰那道永远冷峻挺拔的身影。狭小的空间里，那点早餐桌上残留的、微妙的粥香暖意，早已被冰冷昂贵的香氛和彼此之间无形的壁垒驱散得无影无踪。

　　“叮——”

　　电梯抵达营销部所在楼层。门缓缓打开。

　　江辰并未看她，只极淡地丢下一句：“下午两点，地库。”便径直按下了关门键，电梯继续上行，将他带往那个位于顶层的、俯瞰众生的王国。

　　林薇站在原地，看着电梯门合上，将那尊冰山彻底隔绝，才长长吁出一口气，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高强度潜水。她转身，努力调整面部表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只是个努力工作的普通员工。

　　然而，当她踏进办公区的那一刻，立刻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劲。

　　原本有些嘈杂的开放式办公区，在她走进来的瞬间，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诡异的安静。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各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好奇、探究、羡慕、嫉妒、审视，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在她走过之后悄然涌起，又在她下意识看过去时迅速低落下去，留下一个个故作忙碌的背影和闪烁的眼神。

　　林薇的后背瞬间绷紧，头皮一阵发麻。

　　「来了……果然来了……」她心里咯噔一下，昨晚和今早那点自欺欺人的平静瞬间被击得粉碎。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面对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的审视和议论，还是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难堪和压力。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突然扔进了动物园的笼子里，供人围观评点。

　　她强迫自己目不斜视，挺直脊背，尽量维持着步伐的平稳，走向自己的工位。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针尖上。

　　“早啊，林薇。”一个平时还算交好的同事跟她打招呼，笑容却有点勉强，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

　　“早。”林薇挤出一个微笑，迅速坐下，打开电脑，试图用工作来武装自己，隔绝那些无处不在的视线。

　　然而，流言蜚语像是无形的病毒，无孔不入。

　　她去茶水间冲咖啡，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压低却清晰的议论：

　　“……真的住进去了？我的天，速度也太快了吧？”
　　“听说昨天家宴都参加了？这是直接见家长了？”
　　“怪不得‘觅光’资源那么好，洛老师那种神仙都能请动……”
　　“啧，人不可貌相啊，平时看着挺清高的，手段倒是厉害……”
　　“不然呢？你以为光靠能力就能这么快上位？那可是江总！”

　　林薇的脚步僵在原地，手里的空杯子捏得死紧，指节泛白。一股冰冷的愤怒混合着屈辱，瞬间冲上头顶，让她脸颊烧烫，耳朵里嗡嗡作响。

　　「清高？手段？上位？！」她气得浑身微微发抖，恨不得立刻冲进去跟那些人对质！她熬过的夜、受过的刁难、付出的心血，在这些人口中，竟然全都成了“手段”和“上位”的佐证？！

　　但残存的理智死死拉住了她。冲进去吵架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更坐实她“恃宠而骄”的印象。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放弃了喝咖啡的念头，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心脏却因为愤怒和委屈而剧烈地跳动着，久久无法平复。

　　整整一个上午，她都感觉自己像是生活在聚光灯和放大镜下。无论她做什么，似乎都有人在暗中观察、评头论足。去打印文件，有人对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去开会，感觉座位周围都空出了一圈无形的隔离带；甚至连中午去食堂吃饭，都能感觉到四周投来的打量目光和压低的笑声。

　　她味同嚼蜡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第一次觉得辰星集团豪华的员工食堂如此令人难以下咽。

　　苏晴的微信消息适时地蹦了出来，像是一场救命雨：
　　「姐妹！怎么样？！公司里是不是已经炸锅了？！有没有人欺负你？！需不需要我远程发射口水导弹进行火力支援？！」

　　林薇看着手机屏幕，鼻尖一酸，差点没忍住眼泪。她飞快地打字回复：
　　「比炸锅还可怕……感觉像是在裸奔……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猴子……」
　　「【哭哭】【哭哭】」

　　苏晴立刻发来一长串愤怒的表情包：
　　「靠！我就知道！那群长舌妇！自己没本事就知道瞎BB！」
　　「别理他们！你就当他们是酸黄瓜！越酸说明你越优秀！」
　　「记住！你是正儿八经凭本事（虽然顺便走了个后门）吃饭的！腰杆给我挺直了！」

　　闺蜜的撑腰让林薇心里暖和了不少。她深吸一口气，回复道：
　　「嗯！我知道！我才不会被打倒！他们越是这样，我越要做出成绩来！」

　　下午，项目组有一个关于璞玥酒店联名方案的内部讨论会。

　　会议刚开始没多久，一个平时就有些倚老卖老、对林薇快速上升颇为不满的资深同事李姐，在讨论到一个执行细节时，故意拖长了语调，语带讥讽地开口：

　　“小林啊，这个线□□验环节的预算是不是定得太高了？虽然咱们‘觅光’现在今非昔比，资源丰厚，但也不能太铺张嘛，毕竟花的都是公司的钱，还是要精打细算，你说是不是？”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几乎是在直接影射她挥霍公司资源、仗着“关系”乱花钱。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薇身上，带着各种看戏的、好奇的、担忧的情绪。

　　林薇的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又是这种阴恻恻的刁难！

　　如果是以前，她或许会气得脸红脖子粗，或者试图激动地辩解。但此刻，经历了早上的愤怒和委屈，又被苏晴灌了一碗“鸡汤”，她反而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她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被激怒的痕迹，反而露出了一个极其专业的、甚至带着点疑惑的微笑，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位李姐：

　　“李姐您说的对，预算确实需要严格控制。”她先肯定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语气清晰而沉稳，“所以这份预算清单里的每一项，我都做了详细的市场调研和三家以上的供应商比价。您刚才提到的线□□验环节，之所以是这个数字，是因为包含了璞玥酒店方面要求的顶级安防和保险费用，这部分是硬性成本，无法削减。具体的数据支撑和比价报告，我已经附在方案附录三里了，李姐您如果感兴趣，可以会后仔细看一下。”

　　她顿了顿，继续微笑道，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至于其他环节的预算，也都是基于最大化ROI（投资回报率）测算出来的。毕竟，江总最看重的就是效率和结果，我们应该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而不是为了省钱而牺牲活动质量和品牌调性，您说对吗？”

　　一番话，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数据翔实，逻辑清晰，最后还轻飘飘地把“江总”这尊大佛抬出来压阵，直接把对方那点阴阳怪气怼得哑口无言。

　　那位李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最终只能讪讪地说了句：“……哦，是这样啊，那可能是我没看仔细。”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看向林薇的目光也瞬间发生了变化。之前的探究和看戏，多了几分惊讶和不易察觉的钦佩。

　　「爽！」林薇心里暗自握拳，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没关系，李姐也是为公司考虑。那我们继续下一个议题？”

　　会议接下来的进程异常顺利。

　　散会后，林薇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感觉一直压在胸口的那股郁气似乎消散了不少。

　　用实力打脸，果然比生闷气痛快多了！

　　然而，她刚走出会议室，就看到赵秘书正等在外面。

　　“林小姐，”赵哲推了推金丝边眼镜，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稳专业，“江总让我来提醒您，下午两点的会议不要迟到。另外，”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许，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江总吩咐，以后您的午餐，会直接送到您办公室或者项目组会议室。”

　　林薇愣住了。

　　午餐……送到办公室？

　　这是……怕她去食堂再被围观？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特殊照顾”？

　　她下意识地看向赵秘书，试图从他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找出些许端倪。

　　赵哲只是微微颔首：“这样能为您节省更多时间，专注于项目。”理由冠冕堂皇，无可指摘。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林薇站在原地，心里刚刚因为成功反击而升起的那点爽快感，瞬间又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他知道了？

　　他知道公司里的风言风语了？甚至知道她中午在食堂的窘迫？

　　所以，这是他的处理方式？用这种霸道又直接的方式，将她“保护”起来，隔绝开那些纷扰？

　　一种微妙的、说不清是感激还是别扭的感觉，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她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天花板，仿佛能穿透层层楼板，看到顶层那个冰冷又掌控一切的男人。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此刻，顶层总裁办公室内。

　　江辰刚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他抬手捏了捏眉心，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赵秘书刚刚发来的、关于“觅光”项目组内部会议情况的简要汇报上。

　　当看到“林薇小姐应对得当，以数据和逻辑顺利回应了质疑”那一行字时，他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极淡的微光。

　　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然后，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营销总监的分机。

　　声音冷冽，不容置疑。

　　“王总监，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与工作无关的议论，影响‘觅光’项目组的效率和士气。管好你的人。”

　　电话那头的营销总监显然吓了一跳，连声应下。

　　挂了电话，江辰看向窗外繁华的城市景象，目光深沉。

　　那些蝼蚁般的议论，他本不屑一顾。

　　但，当那些噪音开始影响到棋子的状态和效率时，清理一下环境，也是棋手应有的职责。

　　仅此而已。

　　他如此告诉自己。

　　至于那顿被安排好的午餐……

　　只是确保生产力不受影响的必要措施。

　　没有其他任何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