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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送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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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最后一缕残阳如血,洒在蜿蜒的官道上。一辆略显陈旧的马车停靠在路旁,车辕上坐着的老车夫不住地望向远处那座在夕阳下轮廓渐显的巍峨城池。
“小姐,前面就是抚远了。”老车夫回头对车厢说道,声音里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老奴就只能送您到这里了。”
车厢的帘子被一只的手掀开,露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
她看上去约莫十八九岁,面容清秀,眉眼间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那双漆黑的眸子望向远处那座闻名已久的边境最繁华的城市,没有初来者的兴奋,反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多谢张伯,这一路辛苦您了。”杨晚晴轻声说道,声音如清泉击石,清脆中带着凉意。
被称作张伯的老车夫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流露出担忧:“小姐,您真的决定要回杨家吗?当年夫人她...那地方不吉利啊。”
杨晚晴没有立即回答,她的目光依然锁定在远处的抚远城。城墙在暮色中如一头蛰伏的巨兽,而城内已经亮起点点灯火,宛如巨兽身上闪烁的鳞片。
“正因为母亲在那里失踪,我才必须回去。”她平静地说,但袖中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
张伯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这是夫人当年留给老奴的,说若是有一天您要回杨家,就交给您。”
杨晚晴接过包裹,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本已经泛黄的笔记和一枚雕刻着奇异纹路的玉佩。她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感受着那微凉的触感,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母亲...”她低声呢喃,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总是带着淡淡忧愁的美丽女子。
八年前的那个雨夜,母亲突然从杨家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就像人间蒸发一般。那时她才十岁,被匆匆送往江南的远亲家中寄养。这些年来,她对母亲的失踪始终耿耿于怀,直到三个月前,一封来自杨家的信,邀请她返回抚远。
这封信来得蹊跷,却正合她意。
“张伯,您回江南去吧,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一切安好。”杨晚晴将玉佩小心地系在腰间,又把笔记收进行囊。
老车夫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揖:“小姐保重,杨家...不是简单的地方。”
望着张伯驾着马车渐行渐远,杨晚晴独自站在通往抚远的官道上,夜风吹起她的裙裾,猎猎作响。
抚远,这座曾经的大唐边境最繁华的城市,即便在朝代更替后,依然是北方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然而,在这繁华表象之下,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杨晚晴对杨家的了解大多来自母亲的只言片语。那是一个历史悠久、势力庞大的家族,在抚远扎根已有数百年,无论在朝在野,都有不容小觑的影响力。但母亲提起杨家时,总是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既像是敬畏,又像是恐惧。
八年前,母亲带着她回杨家老家,原本计划只住一个月,却因故一再延长。直到那个雨夜,一切都改变了。杨晚晴还记得那晚的情景。雷声轰鸣,暴雨如注,她被惊醒后去找母亲,却发现母亲的房间空无一人,只有一扇敞开的窗户,风雨不断灌入。她惊慌地叫醒了杨家众人,大家搜寻了一整夜,却一无所获。
母亲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在杨家大宅的深处。
次日,年幼的杨晚晴就被送离了抚远,前往江南寄养。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思考母亲失踪的真相。为何杨家对此事讳莫如深?为何连官府都没有深入调查?母亲到底遭遇了什么?
三个月前,那封来自杨家的邀请信让她看到了揭开真相的机会。
信是现任杨家当家杨靖亲自所写,言辞恳切地邀请她回抚远居住,字里行间透露出对当年之事的歉意与弥补之意。杨晚晴并不完全相信这番好意,但她知道,这是她唯一能够名正言顺回到杨家,调查母亲失踪真相的机会。夜色渐浓,抚远城墙上亮起了灯笼,在夜色中连成一条蜿蜒的光带。杨晚晴整理了一下行装,迈步向城门走去。
抚远城门口,行人已是稀稀拉拉。守城的士兵懒洋洋地检查着最后几个入城的人,当他们看到杨晚晴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又被倦意取代。
“姓名,来抚远所为何事?”一个士兵例行公事地问道。
“杨晚晴,应杨府之邀前来。”她平静地回答。
士兵听到“杨府”二字,立刻挺直了腰板,态度恭敬了许多:“原来是杨家的客人,失礼了。请问可有人来接您?”
杨晚晴正欲回答,一个清朗的男声从城门内传来:“晚晴表妹?”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快步走来。他约莫二十三四岁,面容俊秀,眉目间与杨晚晴有几分相似,但脸色却异常苍白,仿佛久病初愈。他的步伐轻盈得几乎无声,在昏暗的灯光下,整个人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我是杨煜,你的表哥。”男子在她面前站定,微微笑道,“奉家父之命,特来迎接表妹回府。”
杨晚晴福了一福:“有劳表哥了。”
杨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你长得真像姑姑。”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让杨晚晴心头一震。她抬起头,直视着杨煜的眼睛:“表哥见过我母亲?”
“小时候见过几面。”杨煜淡淡地说,随即转移了话题,“马车已经备好,随我来吧。抚远夜间有宵禁,我们得尽快回府。”
他侧身让杨晚晴先行,就在这一瞬间,她注意到他的瞳孔在灯光下似乎闪过一丝异样的红光。但当她定睛再看时,那红光又消失了,仿佛只是灯光的反射造成的错觉。
杨府的马车宽敞而舒适,车内铺着柔软的垫子,车窗挂着厚厚的帘子,将外界完全隔绝。杨晚晴与杨煜相对而坐,气氛有些沉闷。
“表妹一路从江南来,想必辛苦了。”杨煜率先打破沉默,“抚远与江南风光迥异,不知表妹可还习惯北方的气候?”
“多谢表哥关心,晚晴虽在江南长大,但毕竟出生在北方,倒也不觉得不适。”杨晚晴回答得滴水不漏。
杨煜点了点头:“那就好。家父一直挂念着你,得知你愿意回抚远居住,十分欣慰。”
杨晚晴微微垂眸:“伯父厚爱,晚晴感激不尽。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接晚晴回抚远?”
杨煜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表妹这是怀疑杨家的诚意?”
“不敢。”杨晚晴抬头直视他,“只是觉得突然罢了。”
马车微微颠簸了一下,帘子掀起一角,外面的灯光短暂地照进车内。杨晚晴清楚地看到,杨煜的眼睛再次闪过一道红光,这次绝非错觉。
“表妹,”杨煜的声音依然平静,“杨家是个古老的家族,有着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规矩和秘密。作为长辈,我建议你不要过于探究某些事情,这对你有好处。”
这话中的警告意味显而易见,杨晚晴却不卑不亢地回应:“多谢表哥提醒,但晚晴认为,每个人都有权知道真相。”
“真相?”杨煜轻笑一声,“有时候真相远比无知更危险。”
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马车行驶在抚远的街道上,车轮与石板路摩擦发出规律的声响。杨晚晴注意到,杨煜似乎刻意避开车窗缝隙中透进来的月光,始终坐在阴影之中。
“表哥似乎不太喜欢光亮?”她试探着问。
杨煜的眼神微微一凝:“我们这一脉的杨家子弟,大多有畏光的毛病,太医说是先天不足所致。”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杨晚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想起母亲曾经说过,杨家有“夜行”的传统,许多家族活动都在夜间进行。当时只觉得是家族习俗怪异,如今想来,或许另有隐情。
“表妹,”杨煜突然开口,打断她的思绪,“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杨家宅邸很大,有些地方...最好不要随意走动,尤其是西苑。”
“西苑?”杨晚晴心中一动,“那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杨煜的目光变得深邃:“那是家族重地,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记住我的警告,为了你的安全。”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杨晚晴只好点头应下。但内心深处的疑惑却越来越重——西苑,正是八年前母亲居住的地方,也是她最后失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