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與面試的距離》爾瑪五詩

5、第五章：聖誕夜的重影

　　聖誕節的氣氛日益濃厚，教堂也裝點一新，充滿了溫馨與喜樂。平安夜，一場莊重而溫暖的聖誕歌述崇拜在燭光中舉行。沈知晴和團契的夥伴們坐在一起，沉浸在悠揚的聖詩和分享見證的感動中。

　　崇拜接近尾聲，是靜默禱告的時間。大殿內的燈光調暗，只有講台前的蠟燭和牆壁上的聖誕燈飾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眾人低頭閉目，殿內一片靜謐，只有細微的呼吸聲。

　　沈知晴抬起眼，目光無意識地越過人群，落向了前方執事席的方向。陳暮遠靜靜地坐在那裡，微微低著頭，燭光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跳躍。他沒有戴眼鏡，成熟的油頭髮型在柔光下顯得沒那麼有距離感。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那雙常帶笑意的逗號眼此刻輕輕闔著，顯得格外沉靜，手指無意識地輕輕相互摩挲著。

　　就在這一瞬間，時空彷彿錯位了。

　　那安靜的側影，那在柔和光線下微微眯起、形如逗號的眼線，那全神貫注時流露出的內省氣質……與記憶深處那個巴士下午、戴著眼鏡的朦朧側影，猝不及防地重疊在了一起！ 雖然一個戴眼鏡，一個沒有，但那眼型的弧度和專注時的神韻，卻有種驚人的相似。

　　沈知晴的心猛地一跳，呼吸一滯。那個困擾她多年的、關於「白馬王子」的模糊形象，在這一刻似乎有了一個清晰無比的投射對象。怎麼會……難道當年在巴士上的人……是他？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般在她腦海中炸開，帶來一陣強烈的、混合著震驚與某種難以言喻的悸動。

　　然而，還未等她細想，崇拜結束的祝福聲響起，大殿燈光重新亮起。人群開始流動，互相祝福「聖誕快樂」。溫暖的喧囂瞬間驅散了剛才那片刻的靜謐與恍惚。

　　「知晴！發什麼呆呢？聖誕快樂！」一個充滿活力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同時一頂可愛的聖誕帽被輕輕戴在了她頭上。

　　是方進年。他笑容燦爛，手裡還拿著好幾頂帽子，顯然在忙著活躍氣氛。他年輕的臉龐在節日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耀眼，充滿了直接的、撲面而來的熱情。

　　沈知晴回過神，看著眼前真實的、觸手可及的方進年，剛才那個荒誕而震撼的念頭立刻變得虛無縹緲起來。怎麼可能呢？陳執事……他那樣成熟穩重，怎麼會是記憶裡那個帶著書卷氣的青澀側影？一定是燭光太朦朧，自己又太懷念那個模糊的感覺，才會產生錯覺。

　　「聖誕快樂，進年哥！」她甩開那瞬間的恍惚，揚起一個笑容，習慣性地抬手正了正頭上的帽子。方進年順勢邀請她：「走吧，我們去幫忙分發聖誕薑餅，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玩的！」

　　「好！」沈知晴應著，被方進年輕快地拉著，融入了歡樂的人群中。在轉身離開前，她下意識地又回頭望了一眼執事席的方向。

　　陳暮遠已經站起身，正溫和地與幾位年長的會友交談。他臉上掛著慣常的、得體的微笑，神情自然，與剛才燭光下那個彷彿籠罩著一層迷霧的側影判若兩人。彷彿那一瞬間的重疊，真的只是她腦海中短暫的幻覺。

　　她轉回頭，將注意力重新放在身邊談笑風生的方進年身上，試圖說服自己：「一定是看錯了。陳執事那樣沉穩的人，怎麼會有巴士上那個安靜少年一樣的……逗號眼呢？一定是燭光太朦朧了。」她將那片刻的「似曾相識」歸結為節日氣氛下的錯覺。那個夢中的側影，還是讓它繼續留在夢裡吧。現實中，已經有一個足夠陽光、對她足夠好的人出現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被方進年拉走後，陳暮遠的目光曾狀似不經意地追隨了她的背影片刻。他看到她頭上那頂突兀卻可愛的聖誕帽，看到她與方進年並肩說笑的年輕身影，眼神微黯，隨即又恢復平靜，繼續與人寒暄。

　　平安夜的鐘聲響起，教堂裡充滿了歡聲笑語。沒人注意到，一個剛剛萌芽的、關於緣分的秘密線索，在即將被連接上的前一刻，又被節日的喧囉與現實的選擇，輕輕地撥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