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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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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金秋九月,九月白天渐短,夜晚时宫灯照尽浮华宫一带,子时月华似练。
云侯府毗邻地处城巷的原华宫,宫门四处无灯,却偏偏还有三三两两的宫女守夜,雨丝摇零中只能听得到徐徐的风声和她们的窃窃私语声:“听说陛下又把云侯给留下来了,你猜猜是什么原因?”
年纪小的那个宫女一听有些惊讶,好奇心起来,“什么原因?”
“听说是被训责了。”
“啧啧啧。那云侯府岂不是难保……”
“话不要说的太早,他们家里还有人呢。”
“谁?那个新嫁进来的夫人……?”
“嘘小心隔墙有耳,在这宫里可不要乱说话,当心脑袋掉了……"
离两个宫女走后时间未过一炷香,官道上变得无明,小雨淅淅沥沥地下进屋檐下方,像一尾金鱼翻腾,万籁俱寂。
洛青绯拿着一盏烛火从宫道侧面那间废弃的木制柴房里出来。
她和沈流河一起回过门,沈流河走后她在拜别娘家回道途中在这个官道上淋了雨。
便来这个屋檐下躲躲雨。
哪知就听见了些闲言碎语。
洛青绯一派温和的脸上混着些许雨丝,浓重淡墨的睫毛扑扇,盯着她们走后的方向,面无表情。
洛青绯在屋檐躲了小片刻的细雨,两个宫女细细碎碎的声音离开后,洛青绯撑着一把油纸伞微微伸出屋檐,伸手在宫檐外试了试流雨的水温。
好凉。
正如记忆中她从南芜回到宫廷洛家时,独自走过的雨丝淋漓的夜,那一直蔓延宫廷到无数官道的冷。
洛青绯手中提着一盏长明宫灯,琉璃罩被雨丝敲打着叮叮咚咚,她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语气寒凉,“沈玉,你看,下雨了。”
正值换季之初,霜降后不久京都雷声大作,于一个雨夜悄悄发了雨洪,那半洪流水漫到宫阙处,不过半日时间京城就被暴雨所围堵。
正当洛青绯惆怅之时,远处竟骤雨初歇,雨林竹山里竟让洛青绯看到一枚天青色的玉佩。
洛青绯眼中微微讶然,那是太子的玉佩。
数日后,午时三刻,云侯府。
洛青绯在小院走廊处正看着民间的话本子,此时正看得津津有味。
洛青绯正看话本看得起劲,没有注意渊内飘进走廊的雨 ,直到雨下大微微打湿了她的雨袖,她才抬起头,在烟水的朦胧中她才注意到旁边的一个背影。
那人似乎是也驻足了许久,书卷随雨风微微翻飞,引出沙沙的动静,那人回眸时洛青绯才恍惚回神。
沈流河温润一笑,“怎么不进去?”
洛青绯瞥见沈流河一身官衣进府,微皱眉。
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个时候才下朝,按照平常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如果陛下真的要肃清官场,倒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有人从中作梗。
到时……会不会有人趁他们洛家和沈家落魄而落井下石横插一脚?
毕竟沈家虽然是世家,但因为近几年无仗无权而败落,又因没有皇族作支撑,倘若遇到动荡之事,极有可能会被殃及池鱼。
洛青绯回道,“等你。”
话语间院中雨丝纷纷飘到走廊,洛青绯后退了一步,手中的书也被攥紧,“侯爷刚下朝吗?”
沈流河并未开口,雨丝已经打湿了她的朝袖,不远的距离让洛青绯看的很清楚。
应是京都下雨所耽搁了罢。
“我们用早膳吧。”
“可。”
沈流河下朝回家,发现她的新婚妻子在走廊处,雨丝飘进来落进双腕,肤如凝脂的手里拿着一本书。
别人口中正在为他担心怕他早朝回不来的妻子,在家心急如焚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而好像他的妻子并不想让他就这么快回来。
沈流河目光轻轻掠过洛青绯,眼神探寻,“洛青绯,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洛青绯抬头眼眸直望他的眼神深处,试图找到些不真诚,却没有找到。
“只要你对外不惹事,不触犯我的利益,也还能和我一起演一场举案齐眉的戏,其他的我就随你。”
洛青绯凤眸秀丽,抬眼间眼神中透着一丝隐约的兴奋,“此话当真?”
沈流河的眼神十分认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自从那日沈流河表明诚意后,洛青绯就决定正式一步步地来实施自己的计划。
在她的家族没落前,好有个一席之地。
数日后。
云侯府雨雪中久经风霜,侯府门内的雪已经达到半尺深,今日出了半个雪后的太阳,温柔的光辉盛开在大地上,湮灭了许多来往车辆的痕迹。
“午时一刻……陛下怎会如此着急?”
“夫人,陛下听说您在云侯府等夫君过久,特来召见您。”
“这个时候……不是已经很晚了吗?”洛青绯心中疑惑,但还是不得不顺从陛下的指示,今夜的出行之事怕是要耽搁了。
“翡翠……把那件孤冷清月貂服帮我拿过来吧,我一会儿要进宫。麻烦你了。”
“是,小姐。”
约莫一刻钟后薄雪渐停,洛青绯吩咐下人将车子停在府口。
风雪不大,却还是落了洛青绯一身的雪。
“小姐,你不冷吗?”风雪变成一弯弯尖刀,打在洛青绯下巴上。
“侯爷今天有说什么回来吗?”
“回小姐,并没有。”
洛青绯看了看天色,勾起了一味无奈的笑。
“也罢,我自己去吧。”
洛青绯身穿一身孤冷清月貂绒,一身映月长袍愈发温婉,透露着大家闺秀的气质。
千里之外,是未知的恐惧。
陛下……究竟是如何看待她和沈流河的?
还是说,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洛青绯有些不敢想下去,覆雪已经在门口盖了一层,下雪的声音非常冷,犹如长河潺潺的声音。
那声音夹杂了太多太多的故事,落到钗饰上变成一个个小的雪缀。
“下大了……”洛青绯轻撩裙子,撑了一把油纸伞,“翡翠,我们该走了。”
“小姐,你先上去吧,我拿点东西稍后就来,我再拿点暖和的衣服,万一回来的时候就是晚上了呢。”
洛青绯把一个琉璃玉樽火炉递给她,叮嘱道,“小心天寒,当心点,千万别冻坏了。”
“奴婢知道,谢谢夫人。”翡翠轻轻接过洛青绯递给她的手炉,心中温暖,连道,“夫人你真好。”
“应该的,”洛青绯应下称赞,绵绵的细雪混了些雨丝,将她的眼睛打得有些朦胧,远远望去,竟如琉璃般的冰雪一般冰凉。
冬雪已至,花朵凋零,空尽非雪,如满山拂雪,尽目寒凉。
当年一别,不知道太子知道她把他的明玉拿走了没……可是由不得她去想,时间要来不及了。
“官家,起车吧,我们不等她了。”
“这么冷的天,她的衣服不像我的貂绒那么厚,这次召后的宫宴,还是由我自己去吧。”
宫内每月一例的宫宴今日安排在了洛青绯被皇帝召进源花殿之后三炷香,安置车马时时间已经悄悄过去留一刻钟,洛青绯到宫内时宫门差点落锁。
她下了车撵,从一片风霜之下披上貂绒,漫天风雪像蛇一样张牙舞爪,冷了洛青绯一个哆嗦。
她天生体质不好,养她时家里也颇费了些力气,加之已经入冬,竟是直接赶上了大寒。
昨夜余的钗头凤还留在鬓前,洛青绯整理好身姿,端得端庄,步态平稳,稳稳地从风雪中跨了过去。
“咱家已经等候您多时了,来人是云侯夫人吧?陛下已经等候您多时了,快请吧。”
“劳陛下多等了,奴家有罪。”
洛青绯向内务总管拜了了礼,便马不停蹄地去了内殿。
入眼是绫罗绸缎铺彻,暖玉铺地,纱质帷帐透出一股温暖的龙涎香。
“民女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现在该称你为,云侯夫人?”
“回陛下,草民皆由陛下作主。”
当今皇上正值壮年,细细看来那眼神中还有神采奕奕,风雪被挡在了殿外,帷帐在皇帝身后有些朦胧。
“新婚燕尔,朕本当是不该打扰你们夫妻俩。”宋明烛叹了一口气,声音微低,“但是你们洛家的一封书信,让我不得不重视。”
洛青绯的心思顿时敏感起来,却又不敢去问,只好在心里默默斟酌,“敢问陛下,那是什么?”
“一封请命信,”宋明烛摊开了一封纸,“信中写道,请求朕让你掌管洛家在朝中的官职,”末了宋明烛道,“朕问,你有这个能力吗?”
时间已经转了很久,让洛青绯渐渐冷的感官刚暖没多久,就随着这句话给冷了下来,面上略有些惊诧,良久,洛青绯回道,“回陛下,民女不能。”
“哦?”宋明烛似是有些惊讶。
“为何?这么多人上赶着想进入朝中,你不过一介小小的女子,朝中给女子的机会可不多呀,你难道就不想好好把握把握吗?”
“回陛下,草民只想和夫君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哦?你的夫君也在朝中呀,你难道就不想这么光明正大地跟他一起吗?”
“回陛下,草民心中愚钝,只能容得下夫君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
“也罢,朕也不能就这么强人所难。”宋明烛无奈,“耽误了你这么久,朕就赏赐你一些东西吧,天寒,你早日回府。”
“是陛下,民女告退。”
“去吧。”
不过一炷香,洛青绯就重新回到了风雪中。
她是想要得到权力,但绝不是这个时候。
风雪好大,太阳已经隐去,像多年前那般冷,却没能冷却一颗心,望着天色已晚,洛青绯想估计宫宴已经快到了。
远方传来阵阵响声,渺远的宫中居然还有梦幻般的鞭炮声,隐隐成雷。
“大人,现今是几时了?”洛青绯微微皱眉,好看的眸色在暗夜风雪里有些深沉,好多好多的小雪花堆成霜雪般的小雪人,如一盏小花明镜般透明立体。
小雪堆了一层薄霜落在肩上,彷如明月,引起一阵战栗。
“公公,可否通融一下,让民女到宫宴上暖和暖和?”
内务总管含隐动了恻隐之心,道,“云侯夫人,你看起来不太好,咱家就破例带你一去吧,话说回来陛下本来也想留你的。”
“谢谢公公。”
洛青绯心中感激,对含隐行了一礼,“公公,可否指路?”
“可。”
“夫人跟咱家来吧。”
“谢公公。”
……
“哟,怎么来了个俊俏的小姑娘,这是谁带来的呀?”闻寒看见来了一个俊俏的小姑娘,人也活络起来,上下打量着刚随含隐进来的洛青绯,对她甚是感兴趣,“姑娘,请问一下你是哪家的小姐?”
洛青绯默默在小里对他翻了个白眼,没有直接回答,“公子,承让。”
“还挺有脾气,我喜欢。”
“哟,小姑娘还有脾气,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家的小姐,居然敢无视我。”
来人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闻寒在同辈们的声誉里并不好,但他人高马大,也没有人敢欺负他。
如今,洛青绯不过是一介女流,自然而然就成了他调侃的主要对象。
然,洛青绯也不是省油的灯。
“闻少爷,怎么就你一个人,不见你兄弟远寒少爷呢?难不成你又是偷偷跑出来的?可曾犯了什么事情?不然怎么有闲心来看我一个势单力薄的小姑娘呢?你说是不是?”
闻寒听此脸色铁青。
“不可放肆。”含隐还未远走,看见洛青绯被围堵,心里也被好受,毕竟自己家里也有一个姑娘,看不得这些。
“公公,链某失礼了。”
含隐公公的面子还是要给一下的,链闻寒想。
“今日且先放过你,”链闻寒小声这洛青绯耳边警告。
“奴家等着您。”洛青绯丝毫不示弱,不卑不亢地回答他道。
“你???!!!你可知道我是谁?”链闻寒气得跳起了脚,盯着洛青绯目不转睛。
“我,管你是谁。”洛青绯不甘示弱,也瞪了他一眼,眼底星光闪烁,竟发现了一个物事。
流链锁。
天下第一的锁具。
这究竟是那个不识货的,为什么偏偏给放在了这里,何人尚有这么大的本事和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