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八章 禁足令下的果酱瓶试炼 ...
-
“……什么?那是因为我?”
谢衍廷愣住了,这个念头从未在他心中浮现过。思绪翻涌,眼神也随之微微晃动。
“听说那位小姐取消了婚礼,还主动要殿下亲吻她,是不是?”
“……没错。”
谢衍廷点了点头,神情格外认真。帕布的话听着似乎合情合理,他也不由自主地往那一层去想。
“既如此,那位小姐对殿下一定是有意的!”
“会是那样吗?”
“我早就说过,男女之间若要产生牵绊,最激烈的就是一场绯闻。殿下自己心中如何呢?”
“我……”
谢衍廷抬起手,轻轻触到耳侧。那是镇压狂症的灵饰,曾经护他无数次渡过险境。可如今,灵饰的表面已出现裂痕,细微的破裂声愈演愈烈。
自光龙之战归来后,那股诅咒便如影随形。法器的力量正在衰退,即便佩戴着,也再无法完全压制。他的脑海中常有低语嘈杂,仿佛要将他逼疯。
(难道是光龙的封印出了问题?)
若情况继续恶化,他迟早会在疯狂中屠戮身边之人,抑或在那之前先自行了断。
然而在绝望之际,他遇到了那个女子。
仅仅是一次触碰,他就能撑过一日两日。那次亲吻之后,更是整整几日没有再听见那些撕裂心神的低语。
“我……无论如何都需要她。”
谢衍廷低声呢喃,语气像是祈愿,又像是誓言。
罗珊却在另一处,正觉得百无聊赖。可这种百无聊赖竟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原来什么都不必做,也能这样自在。)
因她任性妄为,承安亲王终于下了禁足令,将她关在府中,不得随意出入。
正值社交季,承安亲王却下令对她施以禁足令,不许她参加任何宴会。旁人看来,这是严厉的惩罚。
然而与亲王的意图相反,罗珊反而乐在其中。
没有人催促她清早起身,她可以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也无人责备她,她便能心安理得地享用美味佳肴。原本她就没打算出府走动,如今有了“禁足令”这一堂而皇之的理由,更是自在无比。
“小姐,甜点送来了。”
暖阁里,阳光正好。罗珊闲散地靠在椅上,什么也不做,任由时光虚度。几名丫鬟推来一辆点心车,目光却互相交换,唇角含着掩不住的笑意。
点心车上摆满了各色糕点,精致的果酱则盛在一只玻璃瓶里,瓶盖紧紧扣着。
罗珊懒懒一瞥,吩咐将点心摆上桌。她抱着双膝静坐片刻,忽然伸手,拿起那只果酱瓶。
丫鬟们的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揶揄。
那瓶果酱封得极严,任她如何使力也不可能轻易开启。就如她此刻的处境,看似锦衣玉食,却被困在府邸,无权掌握自己的未来。
“小姐,这盖子可不好开呢……”其中一名丫鬟笑吟吟地凑近,语气带着若有若无的轻慢。
“啪嗒。”
清脆的一声响,瓶盖轻巧地被拧开。
罗珊抬眸,长长的睫羽微微一颤,淡声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啊……没,没什么……”丫鬟下意识地结巴。心中狐疑,这盖子怎么会就这么开了?
“原本关着的,我顺手开了。难不成,这该是你们该做的事?”
“啊?这……”
“既然是侍奉主人的饮食,你们才该替我准备周全。只不过我一时习惯,就自己动手了。”罗珊淡淡说着,语气里却不乏讥讽。
说罢,她又将瓶盖重新拧紧,递到那丫鬟手中。
“来,再开给我看。我等着。”
“这,这……”丫鬟僵在原地,脸色青白交替,再无方才的笑意。
丫鬟怔怔地望着手中的玻璃瓶,又抬眼去看罗珊,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若是此刻打不开瓶盖,仿佛自己便成了无能之辈。
她心头一紧,暗道不妙,随即咬牙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咦?】
她素来惯于做这些粗细活,自认手劲不小,可这一次却古怪得紧。瓶盖纹丝不动。
【为什么打不开?】
手指因用力过度而泛白,臂膀渐渐发颤,额角也渗出薄汗。可那小小的瓶盖,仍旧固执地卡在瓶口,不为所动。
“很辛苦么?”
罗珊静静望着她,眼神里似有几分怜悯,却更像是一种俯视的嘲弄。那目光带着若有似无的讥讽,反倒激得丫鬟心头一股狠劲。
“不会的!我一定能开!”
明明是罗珊先轻轻一拧便开过的瓶子,还亲手重新合上。她那细细的手腕,又能拧得多紧?
丫鬟心里恼羞成怒,竟将身子都扭过去,双臂用尽全力。可瓶盖依旧纹丝不动。
旁边的几个丫鬟见状,也悄悄围了过来,轮番上阵。可无论几双手合力,那盖子依然固若金汤。
罗珊看了半日,终于叹息一声,伸出手心,淡淡道:“面包都凉了,还是交出来吧。”
原本是想羞辱主子的,怎知此刻被羞辱的反倒成了自己。丫鬟满面涨红,心中屈辱难当,却只能将那瓶果酱递过去。
“这种瓶子……”
罗珊接过时,低低的呢喃落入耳畔。
丫鬟心口一紧,明明只是指那只果酱瓶,却偏偏听得像是骂人。
她脸色瞬间惨白,手脚僵硬,再不敢抬头与罗珊的眼神相对。
“啪嗒。”
“有什么难的,非得把面包都放凉了?还不如一开始就由我来开。”
明明几个丫鬟都打不开的瓶盖,却在罗珊手中轻巧一转,发出清脆的声响。
“……!!”
“你们啊,还是先把手劲练好再说吧。这样连瓶盖都打不开,做事时可还行?”
罗珊语气带着几分真挚的关切,落在丫鬟耳里,却更像是温柔而冷淡的讥讽。她从容地拿起刀,将果酱抹在面包上,优雅地咬下一口。
事实上,即便面包已经凉了,对她而言依旧足够满足。
在前线时,想要一顿饱食都是奢望。她吃过带着泥土气息的风干马肉,喝过随意抓些野草和骨头熬出的汤羹,更多时候,只能靠嚼一条干瘦的风干鱼来维持生机。
相比之下,此刻的凉面包抹上甜美的果酱,已是无与伦比的享受。
罗珊把果酱厚厚地抹满整块面包,吃得干干净净,随后站起身来,神色间带着一丝慵懒。
“凉的面包也不错。辛苦你们了。”
“……!”
丫鬟们一时间面色发白,慌忙低头。
面包冰凉,怎么可能好吃?她们心里清楚,这分明是在敲打她们凉了的面包也敢端上来,还妄想得到一句夸赞?
素来沉静少语的罗珊,此刻的气势却让人心头一震。
“吃饱了,我想出去走走。收拾的事,就交给你们了吧?”
她半眯着眼,语调平缓,像是随口一问。阳光温暖,饱食之后昏昏欲睡,她的神情像是被安抚过一般,安宁中却带着淡淡的压迫。
“是……是的,小姐!”
丫鬟们连忙低声应和。她们心里明白,罗珊那平静的目光分明在说:“既然连瓶盖都打不开,这点收拾的活,总能做得来吧。”
罗珊轻轻颔首,步履从容,踱出暖阁,走向花园。
这处花园修葺得极为精美,花木繁盛,曲径通幽。最初她提出要亲自走一走时,所有人都慌了神,拼命劝她坐马车,说园子太大,走路不过是浪费时间。
可罗珊偏要每日都亲自走上一段。她想看看这园子究竟有多美,又不愿让它只成为宾客坐在车中匆匆一瞥的点缀。就连承安亲王也总是乘车穿过,从未真正驻足。
“这样一步步走,体力也会慢慢好起来。”
她背着手,缓缓踱过□□,花草间皆是园丁精心的布置。
正当此时,大树下传来轻微的扑棱声。那声音极淡,旁人或许听不见,但罗珊却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抬眼,循声走去。
“呵,原来如此。”
大树下,一只尚未学会飞翔的雏鸟正拼命扑腾着翅膀,细小的身子在草间颤抖,显然是在为生存竭力挣扎。
罗珊蹲下身子,将它轻轻托在掌心。抬眼望去,高高的树冠间,半腰处隐约可见一处鸟巢。那是它该回去的地方。
枝叶间,母鸟焦急地盘旋,不时俯冲,又急急飞回巢旁,显然是在寻找走失的幼子。
“是从巢里掉下来的吧。”
罗珊低声呢喃,指尖轻抚雏鸟细小的羽毛。幸好,虽是从高处坠落,身上并未见明显伤痕。
“正好我吃饱了,需要消食,这倒是个不错的差事。”
她抖了抖双腿,缓步退开几步,目光仔细丈量那棵树的高度与枝干的分布,心中暗暗估算该如何攀上去。
“别怕,我带你回家。”
话音落下,她陡然一个跨步,脚尖踏上树干,身子一纵,凌空跃起。
左手扣住粗壮的枝桠,借力翻上去,脚下轻点,又如飞燕般跃向更高处。她虽依旧敏捷轻快,但深知自己护体之力早已不及往昔,因此每一步都小心控制着,不让身体受到过度冲击。
掌心因摩擦而生出细微的灼痛,皮肉甚至有些擦破,却并未妨碍她的动作。
几次攀爬后,终于抵达鸟巢。
她缓缓伸出手,将掌心中的雏鸟小心放入。
那小小的生命刚一触到熟悉的巢穴,立刻振翅扑腾起来,在窝里“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声音尖细却极为响亮。
母鸟在枝间盘旋一圈,见幼子安然归巢,这才停下急切的盘旋,站在枝头上,警惕却又放心地注视着罗珊。
罗珊凝视片刻,唇角微微扬起。
“这样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