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翼》观上鹤

5、窗中影

　　咔哒。嗖──

　　安静的环境突兀地响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随后是什么东西划过空气的声音，整个过程不过两秒不到。

　　刚收好相框的黄年，立刻捞起一旁的水果刀，防备地紧贴卧室门旁的墙壁，屏住呼吸，没有任何征兆地猛地打开房门。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过去了，时间如此漫长，却再没有更多可疑的动静，推门声后便是无尽的沉寂。

　　黄年将刀护在身前，缓慢地调整着自己的视野，警惕的眸子扫过每一寸空间，直到某一刻，他的瞳孔猛地缩了缩。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地面上静静地停着一个纸飞机，尖端正巧对着自己的方向，就像是某种预兆，带着某种诡异的压迫感。不远处，原本静止的窗帘轻轻地舞动着，斑驳的树影印在帘子后面的窗纸上，随风晃动着，像是玩闹的幽灵。

　　迟疑片刻，黄年还是拾起纸飞机，并将其展开，上面是一封信。

　　尊敬的黄先生：
　　十年前，今夜十二点，清宴守常大学艺术报告厅。
　　小心，隔墙有耳。
　　Miracle

　　清宴守常大学吗？

　　读完信的黄年眸子暗了下来，在信最后的落款上停留了很久，随后走到窗前，盯着那一道被人为推开的缝隙，默默用打火机点燃了纸飞机，逐渐蔓延的火星带走了脆弱的纸张，只剩下少许灰烬。

　　风再一吹，便可以什么也不剩了。

　　黄年拍拍手，正要转身离开，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围已经黯淡了好久好久的环境，以及难得直接透进来的阳光，笑了一下。

　　就在这时，有人拨来一通电话。黄年收回目光，看向手机上的来电人──孙白，右眼皮跳了一下，但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老黄，今天是个好天气啊。”

　　电话那头传来的语调像是一个老掉牙长故事的经典开头，让人没有想接话的欲望。黄年没有说话，耐着性子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可对面却没有丝毫要展开的意思，反而开始伤春悲秋起来。

　　“哎，老黄唉──”

　　黄年自然推开窗户，抬头看了一眼刺眼的艳阳天，眯起眼，周围似乎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然后又将窗户关闭，维持着最初的模样，然后背过身靠在窗沿上，目光不时落在对面的一面镜子上，然后直接打断了对面的话：“说正事。”

　　“咳咳，老黄啊，你是知道的，清宴守常那边最近不是有一场考试──”

　　考试……这个考试黄年是知道的，是清宴守常用来筛选特殊人才的初步测试，考验的是观察力和记忆力，但也不乏另辟蹊径的学生，就像当年……

　　黄年的思绪飘回了五年前，顿时知道了这人打的什么主意。

　　孙白说完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电话那头黄年反应的同时，也阅读着盯着自己面前的一份报告──那是姜小晏刚刚提交上来的另一份报告。

　　是的，她交了两份报告。孙白看过她的第一份报告，十分出彩，而这第二份，却几乎称得上敷衍。

　　孙白摸了一下下巴，快速扫过她所写的信息，中间在几处地方停顿了几下，笑容变得有些奇怪，直到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字上，愣了一下，若有所思。

　　提交报告：观察考试结果报告。
　　考试地点：安明区中郊菜市场。
　　提交人：姜小晏。
　　提交时间：七点（提交截止时间九点半）。
　　班级：表演系1班，常规综合班预备（特批）。
　　以下为对提交对象的详情：
　　外貌特征：目标男性，短发，年龄约四十五上下，身高目测175-177，上身穿浅褐色夹克，下身黑色休闲裤，黑色运动鞋。
　　性格分析：心思缜密。
　　职业猜测：刑警？
　　怀疑理由：无。
　　提交人附言：请求接触。

　　“有意思。”

　　孙白借着空隙看完了这份报告，在心里对姜小晏评价道。后又见黄年没什么反应，索性借此抛出自己真正的意图，今日也算是有个正当又足够有吸引的理由了。

　　“你看现在天气也不错，你现在也方便，过来一叙，咱们也好久没见了。”

　　电话那头话锋一转，早已有所预料的黄年立刻拒绝：“这事不归我管，没什么事我挂──”

　　等等，不对，他监视自己？

　　黄年的声音戛然而止，眉头一皱，手一顿，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变得锐利。

　　自己工作日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这人又不是不知道，今天也是临时腾出的时间，几乎没人知道，而他现在所在的地方确实离清宴守常大学极近……呵，真是巧合的方便啊。

　　“哎哎，别挂，要我说你可别自做多情，要不是有人想见你一面，我可懒得给你这大忙人打电话……我院有一个学生不久前提交了两份有趣的指认报告，而其中一份──”孙白看到还没挂断的通话笑了一下，知晓黄年已经察觉到自己语言里的陷阱，但还是加快了语速，生怕平时找不到人的黄年又直接给他挂了，可这并不妨碍自己表达不满，“啧，我看八成是你的，我想这份考卷还是交给当事人来评判要更合适。”

　　孙白一口气把话说完，却没得到黄年的回应，低头一看，电话还在接通状态。手机坏了？孙白敲了两下手机，对面仍是沉默，细听之下，有极轻的呼吸声传来，隐隐察觉有些不对的孙白忙问：“怎么了？”

　　而这边，黄年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镜子的景象，冷汗直冒，大脑在一瞬间陷入空白。

　　一个影子就这么无声地立在窗纸上，一动不动，像是一个绝佳的装饰，一个死物。分不清男女，但是与自己离得极近，且，正面对窗。

　　这是谁？那个寄信者？

　　黄年疯狂思考着对策，他不知道这影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这里站了多久，以及听到了什么。这个影子的出现和之前的纸飞机如出一撤，并更为突然，很显然出自同一人的手笔。最主要的是，一向警惕性极高的自己在早有防备的情况下仍旧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接近。

　　十几秒过去了，影子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保持着这个样子，可黄年却没有丝毫放松。

　　一人一影子僵持不下，面对孙白的询问，黄年盯着镜子，即便那只是一道影子，却带着一丝压迫。黄年不知道这人想干什么，但还是尽可能用先前的语气，平静地说：“是姜小晏？”就仿佛自己的沉默只是在思考。

　　话音刚落，那道影子便凭空消失了，突兀地像是自己的幻觉。

　　黄年注意到这个奇怪的情况，刚才的情况就像是有人突然关闭了一个投影仪，毕竟人是不可能突然消失的。

　　如果刚刚从未有人来过，那这一出的目的是什么，恐吓吗？可仔细思考，影子从出现到消失并没有作出威胁的行为，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在观察什么。

　　观察……它在观察自己，自己的态度。

　　可黄年也清楚，在没有任何信息之前，这所有的一切只能算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但无论是哪种情况，这里都不再适合进行交谈。

　　看来，和季微的谈话要另寻时间了。

　　“这么肯定？看来是已经接触了啊。”听到黄年声音的孙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发出一句感慨，对黄年已经知道答案的情况没有任何意外，同时算是默认了黄年的猜测，暗指着什么：“啧啧，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黄年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感到一丝头痛，不想再与孙白玩什么心理博弈，便顺口敷衍着他：“算不上，猜测而已。”

　　“呵，你就谦虚吧。”

　　黄年想起孙白提到的有人要见自己，他不知道这是孙白的说辞，还是却有此事。如果是后者，还能通过孙白的话，恐怕……

　　“谁找我？”

　　孙白在电话那头规律地敲击着桌面，琢磨着这小丫头的心思，沉默了约一分钟才开口。

　　“姜小晏。”

　　“姜小晏？”黄年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顿了顿，有些意外地同时松了一口气，她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出现在脑海中，只是说：“行，我知道了。”

　　“黄队，带上季微，我现在正好有时间。”

　　正要上楼的黄年脚步一顿，只是说。

　　“好。”

　　先前的窗外，传来蜘蛛爬动时的窸窸窣窣声，一只手接过蜘蛛运来的极小的物品，在手中把玩着，像在等待着什么，那道沙沙声再度响起。

　　这是一个正在运行的录音装置。突然，沙沙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人声。

　　“你──”

　　只可惜对面刚说完半个字，通话便在这头被人为掐断，窗外传来一声轻笑。

　　“不谢。”

　　二楼，季微正要起身收拾自己的碗筷，看见黄年便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下意识道：“黄队。”

　　黄年揽下季微手中的东西，笑着说：“东西放在那里就行了，哪有让客人收拾的道理。你坐在那里休息会。”

　　季微只好点点头，眼圈微微有些发红，板板正正得坐在那里，带着几分拘谨。简单收拾完的黄年回头看着她，温和地笑了笑：“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季微一愣，去看黄年的眼睛，看到的却是自己的身影，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那就好。”

　　“那现在我向你介绍目前公布的消息，死者两人，一男一女，男性死者，吴川，女性死者，季岚裳。”黄年说道这的时候，抬眸看了季微一眼，然后继续道，“死亡时间为今日凌晨一时左右，死亡方式均为头部中弹，现场无监控，无目击证人，除报案人外，现场无第四人出现的痕迹。”

　　黄年在重复已知公开的信息，意识到这一点的季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季微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黄年便站起身，看向她，摇了摇头。

　　“跟我来。”黄年顿了顿，“去清宴守常。”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