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灯塔》2025清泉

43、第 43 章

　　昔日炊烟缭绕的村庄，如今只剩一片焦土。断壁残垣像垂死巨兽的骨骸，胡乱支棱在黢黑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烧焦后的呛人气味，以及一丝更令人心悸的、若有若无的血腥与腐臭。

　　林清便是在这片死寂中，支起了她简陋的“医铺”。

　　所谓医铺，不过是两架从废墟里拖出来的破旧门板，上面铺了层勉强算干净的粗布。几只豁口的陶碗盛着清水，旁边堆着她从附近山野紧急采来的草药，有些还带着湿漉漉的泥土。

　　她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麻布裙，上面沾满了灰烬与深褐色的血渍。长发用一根随手折下的树枝草草挽住，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与脸颊。

　　没有悲天悯人的叹息，她只是沉默而迅捷地动作着。

　　一个被流矢射穿大腿的汉子被人抬来，伤口已化脓生蛆。林清面不改色，用烧过的薄石片剜去腐肉，汉子痛得浑身痉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手下动作稳定精准，又将捣烂的草药敷上，用撕开的布条紧紧捆住。

　　“忍着点，腐肉不去，命就没了。”她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竟让那汉子真的慢慢松弛下来。

　　下一个是发着高热的孩童，蜷缩在母亲怀里，小脸通红。林清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眉头微蹙。她将几味清热退烧的草药交给那面黄肌瘦的妇人，仔细嘱咐如何煎煮，又从自己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仅剩的半块麸饼，塞进妇人颤抖的手里。

　　“给孩子先吃点东西，再喂药。”

　　她穿梭在哀嚎与呻吟之间，像一道温柔而坚定的影子。时而俯身探查伤势，时而蹲下安抚受惊的幼童，时而指挥着几个伤势较轻的村民帮忙分发稀粥。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与这残酷环境格格不入的“急”，不是慌乱，而是不忍任何一条生命在她眼前多承受一刻的痛苦。

　　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在这片焦土上，照亮她忙碌的身影，也照亮她周遭无边无际的绝望。她像这死寂废墟中唯一还在顽强跳动的脉搏，以她那看似微弱的力量，固执地对抗着整个时代的倾轧。

　　而她并不知道，一道冰冷而审视的目光，已从远处，牢牢地锁定了她这道在焦土上异常刺眼的光。